第30節
車廂里陷入安靜,車子平穩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機大叔往后座一看,只見兩人,一人睡覺,一人在玩手機。他輕聲說:“你女朋友睡著了,我把空調調低點?!?/br> “女朋友”三個字讓賀清時渾然一震,心尖發顫,半晌沒吱聲。隔了好久才干巴巴解釋一句:“這是我朋友?!?/br> 司機大叔摸了摸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抱歉?!?/br> 怕霍初雪感冒,賀清時給她蓋了件外套,動作放得很輕,生怕吵醒她。 透過后視鏡司機大叔看到他這個動作,冷哼一聲,心想:現在不是女朋友,估計很快就是了。 霍初雪睡著的樣子很幼稚,腦袋歪在一邊,刺喇喇靠著,手腳隨便放,面容倒是沉靜。 車座逼仄狹窄,根本騰不開手腳,霍初雪很受限制,睡得并不舒服。眉頭微微皺著,行成“川”字。 賀清時看了兩眼,移開眼,繼續埋頭處理郵件。全部都是這次民俗調研的工作,足足幾十封郵件。 處理了大半,屏幕盯得太久,眼睛酸澀難耐,熬不住。他趕緊停下,關掉手機,打算瞇一會兒。 正欲閉眼,右肩突然傳來重重一記。柔軟的觸感摩擦他脖頸。 他倏然一驚,扭頭,只見霍初雪靠到了他肩膀上,睡得酣熟。 賀清時:“……” 他趕緊小心翼翼偏頭移開,卻發現動彈不得,她靠得很牢。試了幾次也無果。無奈之下,只能任由她靠著。 腦袋靠在車窗上,慢慢閉眼,兩人一起睡。 恍惚間竟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第28章 第27棵樹 一個半小時以后, 車子抵達岑嶺山腳。 六月正是當地一帶的旅游旺季, 山腳下停了不少私家車。車位停滿了,就見縫插針四處亂停,入目皆是各種顏色的車子。 游客也多,男男女女, 老老少少,難以計數。 司機大叔熄了火,往后座一看, 那兩人腦袋挨著腦袋, 正睡得熟。 明明沒什么,司機大叔卻生生覺得自己被這兩人秀了一臉,滿滿的狗糧直接扣下來。 司機大叔喊人:“先生,姑娘,岑嶺已經到了?!?/br> 賀清時最先被叫醒, 醒來一看, 已經竟然和霍初雪靠在一起睡著了。心里一慌,忙坐直身體。 他抬手搖醒霍初雪,“霍醫生醒醒,我們到了?!?/br> 霍初雪是睡得真沉,連日來義診, 工作時間長,強度大,又適逢高溫天氣,她的睡眠嚴重不足, 一整天都睡不到五個小時?,F在車廂里涼爽,溫度適宜,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 倏然驚醒,眼神失焦,朦朧迷離,不知道置身何處,更不知道天圓地方,今夕何夕。 她直起身體沉淀了好一會兒,才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嗓音低迷,“已經到了嗎?” 賀清時一邊付車錢,一邊回答:“已經到了,咱們下車吧?!?/br> 他拿了背包快速下車。 一下車濃烈的暑氣撲面而來,感受不到一絲風。太陽毒辣,霍初雪趕緊把遮陽帽往腦袋上蓋,又套上防曬衣,撐開太陽傘,全部武裝,將自己藏了個嚴實。 賀清時靜悄悄觀察她的這一身裝扮,心想這姑娘的裝備還真是準備得齊全。 美美地睡了一覺,霍初雪神清氣爽,精神不知道好了多少。 賀清時戴著鴨舌帽,長手長腳,迎著烈日,走在前面,“我們走小路上去?!?/br> 這么多游客,他們就不跟這些人擠大路了。 岑嶺一帶賀清時很熟,霍初雪放心聽他安排。 她從后面跟上他,將太陽傘蓋到他頭頂,說:“遮一下吧,太陽太大了,可別中暑了?!?/br> 賀清時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我還好,沒那么金貴,你遮你自己就好?!?/br> “下午兩點正是最熱的時候,三十七.八度的高溫,你別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防患于未然的好?!彼虉痰靥嫠騻?,緊隨其后。 到底有身高差,她一個人女孩子撐傘難免吃力。賀清時轉手接過傘,說:“我來撐?!?/br> “好的?!彼m時松開傘柄,往他身邊縮了縮。 太陽傘小,只能離得近一些兩人才能撐到。 距離近,視線清晰,賀清時的五官愈見清晰。精致無比,挑不出瑕疵。這張臉無疑是讓人滿意的。 在太陽底下走了不到五分鐘,衣服濡濕,粘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霍初雪的上衣被汗水浸濕,又是貼身款,胸口處一圈最為明顯,女人姣好的身材瞬間展露無遺。 賀清時不經意瞥到,只覺得自己的雙眼如烈日灼燒,不忍直視,忙慌亂移開。 腦海里的想法更是旖旎,之前指尖的那抹柔軟的觸感浮出腦海,心猿意馬,思緒越發飄的遠。 一時間似乎更熱了,像是要被蒸發一般。他趕緊抬手解了襯衫的扣子。 領口處的第三顆扣子,一解開,鎖骨處一大圈肌膚暴露。常年未見光,那點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舫跹┯X得自己的皮膚都不見得有他白。 男人解開第三顆扣子,半遮半掩,胸肌若隱若現,最是性感。 她沒管住眼睛,多看了兩眼。 這人不僅有皮囊,身材也是相當好。 賀清時最是敏感之際,沒心思去注意霍初雪。待他有所察覺,霍初雪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 罪過,真是失禮! 他忙伸手扣上,面露歉意,“抱歉?!?/br> 霍初雪:“……” 抱歉個頭,她都還沒看夠呢。依到她,她能看一年。 她覺得自己也是很色的。 食色性,人之本能,沒什么好丟人的?;舫跹﹜y得很是坦然。 小路清幽,濃陰陣陣,還時不時有縷縷涼風。越往山上,越清涼。 霍初雪見沒了太陽,她便收了傘,脫了防曬服。 山上很多梨樹,樹上都是酸梨。大片梨樹林里還摻有桃樹,桃子隱在樹梢后面,若隱若現。 岑嶺今年的酸梨應該也是大豐收。 越走越覺得周圍的一切熟悉,似曾相識,好像什么時候來過。 看到那片桃樹林,霍初雪才敢肯定,這條小路她之前走過。這條小路走到底就是賀清時的別墅。當時她誤打誤撞就進去了。 “我到過這里?!彼f。 “是么?”他挑挑眉,“什么時候?這里偏僻,一般很少有人來?!?/br> 霍初雪說:“第一次遇見你那天,我來岑嶺旅游,迷了路,四處亂竄,走過這條小路。路的盡頭,就是你家?!?/br> 賀清時覺得意外,“那真是湊巧?!?/br> 霍初雪:“當時看到別墅,只覺得好奇,也沒多想,愣頭愣腦就走進去了。見到你也是,都沒設想過你是壞人,你給的桃花酥直接就吃了,一點都不擔心。還好你是好人,不然這岑嶺該多出一具無名女尸了?!?/br> 賀清時:“……” 他不禁莞爾,“來岑嶺旅游的人很多,可繞到我家去的霍醫生你是頭一個。我當時也很詫異,從沒想過會有人到家里來?!?/br> 霍初雪看著她,眸光清亮有神,意有所指,“所以才說我們有緣嘛,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宿命,我們終究會遇到?!?/br> —— 小路崎嶇不平,不好走,兩人走得慢。到了半山腰,霍初雪揮了揮手臂,有氣無力地說:“太累了,歇會兒?!?/br> 賀清時:“好?!?/br> 兩人在路邊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 “喝水嗎?”她朝他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他手里拿著鴨舌帽扇風,摸一把汗水,“我不渴?!?/br> 霍初雪理了理衣領。那領口寬大,幾下一動便移了位,露出文胸一條細細的肩帶,胸口處大片雪白的肌膚,風光旖旎,惹人遐想。 她渾然不覺,仰頭喝水。 太熱了,逼出滿臉汗水,汗珠順著平滑的下顎線往下滾,經過脖頸,再過鎖骨,最終落入衣領里,不見蹤跡。 賀清時看到越發覺得自己心神不定,思緒萬千。 他并非毛頭小子了,可今天身體一系列反應讓他覺得困惑。這些年他活得很獨,女性朋友一個都沒有,心如止水。男歡女愛,于他而言已經是過去式。他對女人生不出一星半點性.趣。他甚至覺得自己性.冷淡,去過醫院檢查。 可就在今天,他竟然對霍初雪生出了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沖動,那種渴望。他覺得非??蓯u,尤其對象是霍初雪。他認為自己褻瀆了她。 這種羞恥感持續了一路,讓他倍感煎熬。 好在后面平順,他沒有看到不該看的。心火和沖動慢慢被壓下,情緒漸驅平靜。 —— 霍初雪第二次來這棟別墅,這次再來心境卻迥然不同。 第一次誤打誤撞來到這里,當時只覺得好奇,想要走進去一探究竟??蛇@次卻另有目的,她要讓賀清時幡然醒悟,告別過去,重新開始。他不可能一輩子就活在過去,走不出來。她要幫幫他。 果然如她當初所預想的一樣,到了六月,凌霄花開,整面墻被無數藤蔓肆意包圍,纏來纏去,無數嬌艷的小花綴在枝頭,生機盎然。人看一眼,都會心生希望。 她從小就喜歡這種藤蔓植物,凌霄花、吊蘭、爬山虎這些她都很喜歡。它們極具生命力,不用人打理,接收到一點陽光雨露它們便可以存活下來,然后奮力生長,占領墻面,形成自己的包圍圈。 生命就該是這種積極向上的姿態,努力活著,然后活出精彩。 賀清時打開籬笆柵欄,先踏進去,隨后便說:“請進霍醫生?!?/br> 霍初雪四下察看一圈,收回目光,慢騰騰走進屋內。 客廳里的一應陳設還是她初見時的模樣,沒人動它們。白布蓋著,蒙了厚厚一層灰。 大門開著,外頭陽光悄悄照進來,空氣里條條光柱,有無數細小的塵埃懸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