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一旦籬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了,他的世界就再無其他,專注地仿若籬然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長羽皺眉,撇開眼,不去看籬然歡快跑向他的身影。 “阿漠,你下課啦,你快看,昨天我們在街上撿到的那株被扔掉的雛菊,長羽長老已經收下它了?!?/br> 何漠對他笑笑,恭敬地對長羽長老行了一禮,涼亭中現在的狀況不適合他上前。然后幫籬然摘下衣袖上的葉子,牽住籬然的手,帶他離開。 “聽說街上賣糖葫蘆的老爺爺來了,我帶你去?!?/br> 自從兩年前,籬然吃了那串糖葫蘆后,就饞上了,每隔幾天就要吃一串。只是最近那個買糖葫蘆的爺爺很久沒來了,籬然去了幾次都沒看到。 果然一聽到可以吃糖葫蘆了,籬然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路上遇到何漠和籬然的門內弟子,都熱情打招呼。 何漠是長羽長老唯一的徒弟,剛來聶光派不久,單靈根就變成了極品火靈根,他自身也勤奮,修煉速度飛快,這兩年在練武場上打服了不少人。 而籬然,備受長羽長老的寵愛,長羽長老對自己唯一的徒弟都不怎么在意,唯獨對于籬然,可謂寵到極致,不允許門內任何人欺負了他。何況籬然本人很得人喜愛,長得美,一笑就讓人心花怒放。 于是,一路上收獲滿懷的好吃的。 “爺爺!”遠遠地籬然就開心對賣糖葫蘆的老爺爺叫了起來。 “是籬然啊,來,這個是你的?!崩蠣敔斈贸雒黠@比其他糖葫蘆要大個的一串,塞給籬然。 籬然笑嘻嘻地接了,“爺爺,您前幾天怎么沒來?” 老人拿出手帕擦擦汗,“人老了,身體就容易出現小毛病?!?/br> 籬然這才發現老人臉色比往常白一些,他扶著老人的胳膊,細細的靈力緩緩輸送到老人身體里,“爺爺您可要注意身體,長命百歲,不然籬然去哪里吃這么好吃的糖葫蘆?!?/br> 老人聽了籬然的話,感覺渾身舒暢,突然來了精氣神,樂呵呵地說,“好好,我會長命百歲,一直給你做糖葫蘆吃?!?/br> 籬然這才開心地咬下一顆糖葫蘆,“嗯,好吃!” 老人更加高興了,又給了籬然一串,“拿著吧,最后一串了,我也早點回家?!?/br> 正在這時,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籬然連忙接過糖葫蘆。老人收拾了一下,一手扛起了糖葫蘆架,一手提起放糖葫蘆的木箱就走了。 籬然看著顫顫巍巍走遠,被雨淋濕衣服也不在意的老人,將糖葫蘆放到何漠手中,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把傘,跑到老人身后,幫老人遮住雨水。 白衣少年舉著傘,亦步亦趨地跟在老人身后,傘完全遮住了老人,而他自己半身的衣服已經被淋濕了,褲腳也濺上了點滴泥水。 何漠心里柔軟一片,雖然他們修仙之人根本不畏懼這一點雨水,可是他依然舍不得,給粗心的少年頭上也遮了一把傘。 回到住處后,籬然難得沒有滿臉帶笑,心情有些低落。 何漠給沐浴后的他擦著頭發,發現他一直沒有轉好,“怎么了?” “阿漠,離別真的挺不好的?!?/br> “嗯?” “審御和老爺爺……” 雖然生老死別是人世間難免的事,可是真正面對,才知道誰都沒有那么灑脫。審御他再也救不了了,老爺爺其實也活不了多久了。審御還有很多遺憾和苦楚,老爺爺還有一個孫子,他們又何嘗想離開,可是又能怎樣呢。 何漠走到籬然的面前,幫他理好頭發,“阿然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br> “哪怕有一天,我走丟了,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再走到你身邊?!?/br> “如果你走丟了,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br> “相信我?!?/br> 何漠語氣堅定,直直地看著籬然,那里道不清的情愫讓籬然紅了臉。 何漠給籬然理好衣服,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去找審御吧?!?/br> 第22章 籬然在劍房中發現了審御,他正看著承影的劍臺發呆??吹交h然后,帶著籬然來到他們最初相見的那里,指導著籬然找出一塊墨黑的玉牌。 “這塊牌子你拿著,不要給別人,知道嗎?連何漠也不可以?!?/br> “這是?”籬然觀察著手中玉牌,有著他看沒見過的復雜圖騰,放在小天地中這么久,竟然入手溫熱。 “沒什么,或許有一天你能用到,或許它永遠也沒有用武之地。就當,就當我消逝之前給你的謝禮好了?!?/br> 審御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發,“籬然,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愿,我本來只想看他一眼,現在我已經陪了他兩年了,雖然他不知道,可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br> 籬然抿緊雙唇,“可是你已經給了啊,這個小天地啊?!?/br> 審御嘆息一聲,“你怎么這么傻,這個小天地是給何漠了,你什么都沒有?!?/br> 籬然心里想,是阿漠的,也是我的。 可是這個時候沒必要再跟審御解釋這些,他乖乖把玉牌收起來,可是當他真正要把這塊玉牌收起來的時候,那塊玉牌竟然在他手里消失了。 審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看著籬然的目光和長羽看他的眼神很像,那是生怕他傻傻地吃虧的擔憂。直到那塊玉牌消失在籬然的手心,他才滿意。 “審御,要不我去告訴長羽長老吧?只要你愿意,長羽長老可以看到你的。你有什么話,可以跟長羽長老說說?!?/br> 審御卻搖搖頭,“不用了,這樣挺好的。終究,是我對不起他,欠他太多?!?/br> 他席地而坐,一如初見時的瀟灑風流,“長羽父親是天縱橫才的煉器大師,世間最頂級的武器都是出自父親之手,母親是濟世救人的藥修,長羽年僅八歲就進入了闔山宗,本是天之驕子。他們一家人都極為善良。 他們救了被家族小人追殺的我,并且收養了我。為了我,父親造就了這一方小天地,長羽離開了闔山宗,一家人隱居在這里。我們本來很快樂,不被世間你爭我奪、爾虞我詐困擾。 可是仇恨和復仇的一直沒能從我心底消失。我夜夜噩夢,長羽每晚抱著我睡,對我說不要害怕。我不害怕,可是心有不甘。 后來父親終于決定為我鑄造一把可以劈開結界的劍,讓我劈開庇護仇人的結界。能劈開那樣一個結界的劍,世間聞所未聞,可是父親成功了,取大荒兇獸裂天兕的脊骨造就了承影。 但是,在鑄劍過程中被其他人注意到,自然這把劍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懷璧其罪,父母因此被殺害。我和長羽在曾受過父母恩惠的親友的幫助下,逃過一劫。 幾十年之久,終于歷經艱難、九死一生,得以復仇成功。 在殺死仇人的那一刻,我把受重傷的長羽打落到了三千界?!?/br> 審御笑了一下,嘴里滿是苦澀,“然后,我歸家,掌權,登高位?!?/br> “而他,他本該有著燦爛幸福的一生,因為我,毀了所有,痛失一切?!?/br> 籬然坐在審御面前,乖巧安靜地聽著。他聽到了很多以前從未了解的事,消逝的裂天兕的脊骨、能聽出非常強大的闔山宗,還有“打落到三千界 ”,他都沒有問,這些事直到現在審御才愿意跟他說,顯然就是不想被外人所知。 “是因為你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是嗎?你怕長羽長老因為感覺失去所有親人而痛不欲生是嗎?還是說你怕只留長羽長老一人在那里,在你死后被報復?”籬然問道,雖然他不明白,為什么在三千界就能確保長羽長老的安全。 審御沒再回答,他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籬然看著他支離破碎的神識,起身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聽到審御呢喃道:“挺好的,這樣挺好的。我們一生飄零,時刻活在刀尖之上,從來不敢合眼,現在你終于可以無憂無慮地恨我了?!?/br> 籬然離開小天地后,何漠正閉目打坐。他蹲在那里,雙手托腮,瞧著何漠打坐。何漠一睜開眼就發現了托腮盯著自己發呆的籬然。 “怎么了?” 籬然笑一笑,軟軟地說,“阿漠,你真好看?!?/br> 何漠心里又軟又澀,知道籬然這是心里難受了,他把籬然拉起來,讓他在桌前坐好,將準備好的各種甜點一一擺好。 甜點還帶著溫度,軟軟糯糯,甜蜜的味道從嘴里流到心里,沖散了一些苦澀,籬然吃得瞇起了眼。 這是阿漠剛坐的,是因為去小天地前感受到自己心情低落了?還是預料到自己出來后會心情低沉? 何漠不說,籬然也沒問,把甜點一掃而空。 審御消逝的時候,何漠正在跟長羽長老匯報最近的修煉狀況,籬然坐在旁邊幫長羽剝石榴。石榴是籬然靈力澆灌長大的,石榴籽顆顆都如紅寶石般,被籬然堆滿一整碗。 當籬然把最后一顆石榴籽上的皮去掉,將要放入碗內的時候,審御神識的最后一縷消失了。 籬然拿著最后一顆石榴籽停在那里,大廳里只剩下何漠的最后一句“請師尊指教?!?/br> 他連忙轉過頭看向長羽長老,驚訝地發現一滴淚從長羽長老眼里悄然滾落。 長羽長老揮揮手讓他們離開,整個人倚在巨大的座椅上,仿佛失去了生機。 籬然呆立在那里,何漠上前拉住他的手,帶他離開。 離開了長羽長老的院落,籬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哪怕審御不愿,長羽長老也是能感受到審御的嗎? 籬然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長羽長老的時候,長羽長老過于快速地讓他們離開。想到他第一次帶審御去見長羽長老的時候,長羽長老嘲諷,心思復雜陰暗的人是不可能得到承影的。 籬然想不明白長羽長老到底恨不恨審御,想不明白他對審御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情。 因為長羽長老近一年都閉關不想被打擾,自己也再也不用帶審御去看長羽長老了,籬然開始跟著何漠去上早課了。 目前聶光派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他的存在,他跟著何漠去上課,沒有感覺奇怪。 何沁和何千姑娘好多天沒見到他了,拉他過來跟他聊天,塞給他很多好吃的,反而是梅夢蕾和喬習昊離自己遠遠的。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要追溯到一年前,自己還是小蘿卜頭的時候,梅夢蕾和喬習昊帶自己去了很遠的地方,遠超過了自己能離阿漠的最遠距離,導致自己受不住昏睡了過去。 后來應該是阿漠將自己帶來了,雖然他也不知道過程中發生了什么,可是自那之后,何漠就仿佛和那兩人成了仇人,兩人很久沒出現,再出現也離自己遠遠的了。 籬然知道其中有什么,可是何漠只是讓自己不要載跟他們接觸,于是就成現在這樣尷尬的狀況了。 今天的早課不是往常的修身或者修煉方法課,而是總管他們這一屆弟子的長老來到了課堂中。 嗯,是陳長老。 “今天的早課,我來給你們講講最近的事態和任務?!?/br> 陳長老看了一眼籬然,趕緊轉移視線,端起長老的架子,嚴肅道。 “有人可能知道了,最有很多上千界的人下界,這些事你們不用管,如遇到,只需配合即可。除了這件事外,我聶光派后方,群山連綿處,其中有一脈山最近異常不穩定,常有震動。這座山的重要點在于,當地百姓把它當做神山,都說里面有神仙,與之最近的云國皇室歷代帝王也會去拜祭。出現了這樣的狀況,對百姓影響很大,需要我們派去穩定和調查?!?/br> “這個任務就是你們去做,切記你們是要代表聶光派穩定民心,查明原因,不要摻和其他事?!?/br>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出任務,而且這次看起來比往常還要簡單,除了外出歷練的,課堂上的十幾個人很淡定地就接收了這個任務。 上午的課他們還繼續上,籬然去找金猊獸告別。 “何漠?!毕抡n后,何漠在回去的路上,被梅夢蕾叫住。 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何漠繼續朝前走。 “何漠,你聽我說,我對你絕對沒有惡意?!?/br> 梅夢蕾不是初見的咋咋呼呼,也不是后來的溫柔深沉,這次她神色認真嚴肅,想要伸手攔住何漠,就被一把墨黑的劍止住了。 “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何漠眼里一汪寒潭,冰冷又死寂。 何漠根本不想聽她的任何話語,梅夢蕾又無奈又苦澀,最終,仿佛做了什么決定,她突然跪在何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