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眉嫂子眉眼帶笑道:“這時候才剛剛放了一些,要等放完還有好一會兒?!?/br> 趁著這個空隙,趙鶯鶯和眉嫂子聊天。等到外面好久聽不到鑼鼓聲經過,眉嫂子肯定道:“一定是已經放完了——不過這樣看來張家哥兒豈不是沒有中,連個秀才都無啊?!?/br> 眉嫂子說著嘖嘖了幾聲,張哥兒平常和朋友交際玩樂多了一些他們這些外人多少知道,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連秀才都考不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大家都是這樣想的,想他有那樣的爹在前,自身總不會太差的。 “這科舉可真是蹉跎人啊?!壁w鶯鶯卻往另外一件事上想了。 “你看看啊,張家哥兒這一回院試沒有過關,不說秀才沒了,而是這一回的科舉也到此為止了。而科舉這事本來就是三年一回,錯過這一回就是又三年?,F在看漲價格爾還算年輕,可是三年之后一般人家都是孩子的爹了!” 趙鶯鶯想的是因為科舉上面還一無所得,所以這位張家哥兒還沒有說親,反正現在說親也說不到好的。而張太太本打算這一次科舉至少混個秀才好說親的,這下豈不是完了?若是再等下一次科舉后說親事... 趙鶯鶯把這一番想法說給第二天來看她的王氏,卻沒想到王氏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只是嘆了一口氣后道:“這次蘊哥兒也參加了考試,你還記得不記得?” 她是真的不記得了!趙蘊是趙鶯鶯二伯趙福和二伯母孫氏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兩人把畢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送他去讀書是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飛黃騰達。 為此夫妻兩個做了很多在趙鶯鶯看來是大錯特錯的事情,譬如把先頭生的五個女孩子,也就是趙鶯鶯的堂姐堂妹們用近乎于買賣的方式嫁了出去,然后賺了一大筆。到現在為止五個女孩子的婚姻生活都是噩夢。 靠著嫁女兒賺來的錢,趙福和孫氏供趙蘊在能力范圍內最好的書院讀書,還拜了有名的夫子做老師。 趙鶯鶯對這樣的趙蘊喜歡不起來,所以下意識地去忘記有關他的事情。這一次要不是王氏提起來,她自己都不記得趙蘊也是要科舉的了。 “你說那張家哥兒年紀緊張,蘊哥兒還不是一樣。上次科舉的時候他才十五歲,中了是少年秀才,沒中也算不得什么。這一次他可十八歲看,這個年紀的小伙子一般都是家里的頂梁柱,可是我看他懵懵懂懂的和一個小孩子有什么分別?” 王氏搖著頭說出這些話,眼睛里似乎有很多痛惜。趙鶯鶯順著她的話猜測:“所以說...這一次蘊哥兒又沒有中?不是、娘你跟著這么難過做什么,這有些奇怪啊,難不成你還覺得他中了秀才舉人的家里能跟著沾光?” 趙鶯鶯這話很不好聽,然而這就是事實。 以趙家二房和大房、三房的惡劣關系,人家就是中了狀元也和他們兩家沒關系!到時候不反過來踩上一腳就是好事了,還想著沾光,凈想美事。既然是這樣,趙蘊有沒有中秀才,王氏這么大反應做什么?趙鶯鶯不懂。 王氏神色變得格外復雜:“你人年輕還不懂,人的年紀一旦大了就會格外容易心軟。特別是這些年我也沒機會和你二伯母起沖突了,以前一些恩恩怨怨可不是就淡了。我昨日看她守在咱們巷子那巷子口,守禮還捏著一串錢,就是為了賞人的??墒堑筋^來沒有一個報信的往咱們那巷子走,等到午后蘊哥兒自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她這才回去。你沒看見那場景,實在讓人心里揪的慌......” 趙鶯鶯懂了,這是自己娘心軟了而已。 不過要她來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二伯母孫氏確實很可憐,但是她再可憐趙鶯鶯也不會同情她。因為趙鶯鶯很清楚她如今的困境都是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而為了她和二伯父趙福的這個一意孤行,有五個女孩子幾乎一輩子都沒有好日子過。 王氏還在旁絮絮叨叨:“如今你二伯母家的幾個女孩子已經走空了,二伯父身體隨著年紀上來更加弱了下去。病歪歪的雖看著不會...但重活累活是干不成了。每日的早食攤子沒有你二伯父也擺不開,現在你二伯父都是在家休養,你二伯母出門給人做活兒。不過也沒做多久,最近給辭了?!?/br> “那是為什么?”趙鶯鶯順嘴問道。 王氏答道:“如今揚州且不景氣,合適的工可不好找,這工作價錢壓的很低,人又很辛苦。加上前些日子趙蘊看見了,說他正讀書來著,娘給別人家打短工做活不體面,讓她別去了。你二伯母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別人說什么都不管用,唯獨蘊哥兒說話就是圣旨?!?/br> 趙鶯鶯聽的冷笑:“這還沒學出個什么功名來呢,就開始嫌棄起家里人在外做活兒了?他也好意思!難道不想想自己長這么大,吃飯穿衣讀書哪一樣來的容易?按說那來法更不體面呢!那他還腆著臉受了?!?/br> 不只是趙鶯鶯,應該說趙鶯鶯這一輩的姐妹都看不上趙蘊的很。其實說起來趙蘊并不是最壞的那種...他耗費家里是錢財讀書是真的,可是這又不是罪,多得是人這樣。性格也不強勢,失去了小時候的跋扈,學堂里出來倒是越來越溫吞了。至于說讀書功課不好,這也不能全怪在他頭上,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強求也無用。 他的問題在于他這個人總在懵懵懂懂中害人不淺——這也是為什么之前王氏和趙鶯鶯說趙蘊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她沒個好臉色。 懵懵懂懂中被送去讀書,明明知道自己每天分還是半推半就受了。若說小時候是什么都不懂,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那么十幾歲的時候還???沒有天賦讀書也可以,可是那是有錢人家!窮人家沒天賦的孩子讀書,那只能拖垮了家里還沒個結果。 懵懵懂懂中使用了十分耗錢的讀書方法——窮人家的學子要是能吃苦能節儉,其實讀書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花錢。以趙蘊家‘賣了’幾個女兒攢下來的家底其實供他讀書也綽綽有余,前提是他家沒有這樣大手大腳花錢。 偏偏他家就這樣干了,所以如今坐吃山空眼見得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懵懵懂懂中任由jiejie們以那種方式出嫁,說實在話,從這一點上來看他果然是趙福和孫氏的兒子。即使因為讀書的關系性子給磨的溫吞,但本質上他們就是一類人,愛自己,最愛自己,然后只愛自己。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jiejie們是掉進了什么狼窩,只不過相比jiejie們受的苦,他寧愿自己暗暗地享受這帶來的好處! 還有很多的懵懵懂懂,在趙鶯鶯眼里這種懵懵懂懂甚至比二伯趙福和二伯母孫氏那種直接的加害行為更加可恨! 只不過王氏這種抱著老一輩人思想的還要和趙鶯鶯說他的好話:“其實那也不全是蘊哥兒的錯,那孩子其實就是一路過來養壞了——你二伯二伯母心比天高,只愿意他有朝一日大鵬展翅。只是給了這么大的期望,他也受了這么大的期望,最后要怎么收尾?” 看書評 回收藏 首頁 舉報色情反動、刷 第222章 人給自己定的期望一定要恰當, 若是太低了未免浪費這一生,若是太高了就是好高騖遠。辛辛苦苦一場不說, 最后還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趙蘊從不懂事起他爹他娘就教他, 他是個不同的孩子, 他會比所有的兄弟姊妹, 巷子里所有人家的孩子都要出色。送他去讀書, 日日和他說他會出息的, 秀才、舉人、進士...文曲星的命格, 將來是要做官老爺的! 謊話說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的, 至少會在聽的人心里成為真的。趙蘊在這些話下長大, 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脫離現在的境況——擁擠的小院, 窘迫的家境,無人問津的自己, 全都統統甩掉。 也因為父母從小告訴他了, 他的jiejie們理所應當為他這個弟弟犧牲,所以之前的一切在他看來就像是家常吃飯一樣, 吃飯又有什么好驚奇的。 王氏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趙蘊活在了趙福和孫氏給他勾畫的日子里,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不是真能擁有那樣的未來。對于一個家境窘迫的普通人家男兒,這實在是一個關乎生存的大問題。 王氏已經看出來了,趙蘊絕對不可能在科舉上有什么作為。而掏空了家底的家庭還能幫忙嗎?已經老去的父母還能扶著他嗎?他不得不自己面對這個世道的困難, 這不是關乎生活,而是關乎生存! 熱熱鬧鬧又凄凄慘慘的院試過去了,可是這一次的科舉才算是開始呢!接下來是同樣會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府試。 漸漸的各方的學子都匯聚到揚州來準備進行府試, 揚州因為種種原因而不景氣的市面難得地繁榮起來??恐@些學子,大半個揚州城的人都賺了一筆。這一點從崔本酒鋪的賬單就可以看出來了,看來喝酒聚會的學子還挺多的。 “這到底是來游玩的還是來考試的?”趙鶯鶯看著笑了一聲,話是這么說,她一點也不介意那些考生是來玩的。 揚州市面活絡了很多是一件大家都高興的事情,巴不得永遠不會結束——不過這也就是妄想而已,等到考生們緊張地從貢院出來,等待張榜之后一切就要結束了。 說起來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考上的得意忘形,沒考上的痛心疾首,相比考秀才時現在的情緒顯然更大。實際上這也不只是因為考舉人比考秀才重要,也是因為考舉人比考秀才難地多。 考秀才看各縣大小取前三十名,小縣有二十名左右的秀才,中縣有二三十名,大縣有三四十名,錄取率大概在百中取一到十中取一之間??墒桥e人就困難的多了,是將已經考驗過的秀才集中到府城進行選拔,這時候都是比較優秀的讀書人,然而錄取率卻又降了一半。 考上了的考生自然歡喜,縱情高歌,人生自此之后就是坦途。小秦淮河上住著慶??隙ㄊ怯械摹舨皇沁€要準備秋天的會試,恐怕能在花船上住到過年。沒有考上的考生難免心生怨懟,質疑一下今年的考試,然后去衙門請愿這種事每次都會發生。 官府在這段時間總是加大人手管理揚州的治安,就怕這些讀書人鬧出什么亂子。要知道這些都是讀書人,不比那些泥腿子,需要好生對待。特別是這一大堆讀書人聚集在了一起,更要小心。 一開始的時候落第秀才們不過是聚集在一起抱怨今年科舉失利,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說到了科舉舞弊——說的好像沒有這些人他們就一定能中似的! 這本來沒什么,每年科舉的時候大家都要鬧上一鬧,不來這一回就好像不甘心似的。以至于官府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一方面安撫考生,另一方面向他們展示官府科舉的公允,絕對沒有舞弊的事情。 說起來科舉是國家的掄才大典,確實不可輕忽。每一次的科舉都有皇帝、六部大臣一遍遍強調如何維持公正,如何標準取才。在這種情況下,科舉已經做到能所能做到的公正。 這并不僅僅是統治者的公心,更是統治者在維護社會穩定。 考科舉的都是什么人,真正窮的底掉的其實是少數中的少數!真正最多的是中產之家,無論是小商人家庭,還是富農、小地主之家,總之還是這些家庭出身的學子占了大多數。 而這些占社會基數比富貴之家大,而又因為有產比窮苦無產百姓穩定的多的家庭其實就是統治者進行統治的基石!一旦引起這些人家的不滿,統治者就會有大.麻煩!即使是為了這個著想,統治者也不允許這些人家晉升的通道,科舉,被毀掉。 但是事實就是科舉舞弊自科舉誕生之日起就不能禁絕。 科舉成功之后的好處實在是太誘人了,對于普通百姓家的學子這是青云梯,對于大富大貴之家的子弟這是維護家族持續繁榮的陽關道。幾乎所有人都愿意為科舉拼命,所以冒一些風險也就在接受范圍之內了。 科舉考試查的足夠嚴,然而還是有辦法作弊,而且方法還不少!堪稱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考試之前拿到題目提前準備這是一種,這也是一種很高級的方法,這種門路怎么可能是每個人都有的。這種方法最怕的就是題目大面積泄露,一旦這個秘密不是秘密,最后公之于眾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然后就是夾帶,這一條到時候普通考生也能做了。不過夾帶也分高低,有些人不過是普通夾帶而已,鞋底、衣縫,一搜就能搜到。高級一點的是衣服夾層、點心夾心,不過這也沒有高級到哪里去,除非是出身比較高,又或者有關系的考生,對于這些人那些負責搜查的小吏要客氣一些??墒且话愕目忌c心都是要攪碎,衣裳都是要破開的! 到了考場上也是各顯其能,看上去風險很大,但其實容易完成一些的是代考。這一點的難點在于代考者并不容易找...能有把握考得上,而且把握還不低的人為什么要做代考這樣的事?到時候考中了自己過花花日子不好?要擔這個風險! 甚至考試之后還有辦法動手腳,糊名這個事情可以防住一些人,可是真的研究起來對抗的辦法好多著呢!買通閱卷的官員是最直接的。每個人的字跡和行文都是有特點的,只要和考官提前通氣,這一點并不難做到。只不過想要買通考官做這種事實在是不容易,做到考官的,無論是正考官還是副考官,甚至是各房的閱卷師,都算是有一定地位了。 使喚升斗小民拼命尚且花銷不小,何況是讓這些老爺們出力! 而這次的府試和往年一樣又有落第秀才冒出了科考舞弊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不同在于聲音越來越大不是一兩個學子這么說。這種情況之下官府當然要出面彈壓,可是往年彈壓的住的局面不代表今年彈壓的??! 掌握了大量確實證據的秀才們不愿意放手...十年寒窗,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寒窗沒有結果,可是一些人卻憑著舞弊這樣法子晉身,誰會甘心?況且他們都是讀書人,讀書人和平頭百姓不同,他們可不怕上公堂! 這一波風潮來的很大,官府頭痛民間議論,一時之間甚至有風聲鶴唳之感。就算是一向不關心外面事情的趙鶯鶯的聽到許多捕風捉影的話了,只不過相比其他人興致勃勃地討論,當作一件大八卦來說,她個人是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的。 “哈哈,我前天去官衙那邊看了...嘖嘖嘖,我這才知道讀書人也罵人也打架!罵人也就算了,那小吏維持前門秩序,本來以為不過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容易的很!誰想到這些書生這么厲害!” “這個啊,呵呵。那群小吏平常對著其他人作威作福,可是讀書人他們敢動?平常的時候只有一個兩個秀才他們不在意,當是窮酸!偷偷絆一腳也就是那么回事??墒乾F如今的場面只要弄倒了一個,其他人就敢群起而攻之。就連知府大人也怕這些秀才沖擊起來——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被他們打罵了還得笑臉安撫。這些小吏就更不用說了?!?/br> 趙鶯鶯幾個嫂子說的興高采烈,對于讀書人倒霉或者官府倒霉他們都是樂見其成的。讀書人的地位崇高,她們看著眼熱不忿很久了,在自家出那樣一個讀書人之前他們只會一直這樣。至于官府,本來就沒什么好名聲,這幾年更是爛大街了,大家巴不得他倒霉呢! 不過也正是他們各家里沒有一個讀書人這才能這樣輕松吧,不然這時候哪一個不擔心會牽連到自家!考上舉人的學子這時候也察覺到了不同,一個個包袱款款打算回家。家在揚州的也說要出門拜親訪友...總之暫且離開揚州這個多事之地。 科舉舞弊不是說著好玩的,最輕最輕的牽連者也是功名作廢此生再不許參與科舉,發難起來連著砍上所有參與舞弊者的腦袋也不是稀奇事! 雖然風聲已經緊到這個地步了,但最后真的釀成科舉大案這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 每次科舉年各府府試都會有一些不諧的聲音,像揚州這樣科考大府更不必說。鬧的沸沸揚揚的也不是沒有,但成了所謂驚動朝廷的科舉大案,這在全國而言也是鳳毛麟角! 三天,不過三天功夫,所有落第秀才就集體出門,先去知府衙門痛斥,然后揚長而去,去的方向是孔子廟。在那邊先哭至圣先師孔子,然后抬著孔子像往外走,堪稱一步一哭,這一通巡街滿揚州都知道了,周圍的府也都有驚動。 知府再遲鈍也知道這個時候要做出一些決斷了,只是這決斷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這時候決斷做的好能夠最大程度地減輕損失,若是決斷做的不好,事情只會越鬧越大! 然而知府大人偏偏在這個時候行了昏招!他親自去攔游街的學子,下轎道歉。以為這樣能平息學子們的怒火,可是他忘了這些學子們并沒有那么好糊弄!知府的道歉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安撫,而是一個信號。 是的,他們沒有錯!果然是舞弊,就連知府大人也承認了! 這種情況下這些落第之后沮喪甚至絕望的讀書人會罷手嗎?不會,絕不會!他們只會興奮地把事情越鬧越大。一方面將已經考上舉人的人拉下馬,另一方面只有鬧的越來越大,以至于波及整個府試,這樣才可能重新考過!這樣他們才有新一次的機會! 就連崔本也忍不住和趙鶯鶯評論道:“知府大人這一手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我那釀酒作坊招了好些工人的,我平常給的錢不算少,師傅和小工都還算安分??墒遣皇撬凶鞣焕锒歼@樣!我就見過不斷壓低月錢的作坊主,工人們鬧起來要提薪不是沒有的。作坊主這時候哪能道歉,要是道歉,以后日子就別想好過。有經驗的作坊主都是先把帶頭鬧事的幾個全都辭了,然后才安撫一番,提一些月錢上來?!?/br> 趙鶯鶯微微一笑道:“知府大人也為難呢,讀書人又不是作坊主作坊里的小工,說辭就辭了。一個料理不好就是大事——再者說了...” 說到這里趙鶯鶯頓了頓才往下道:“人家都說讀書人迂腐,可是要我說那些人是沒有見過讀書人。其實除開一些讀書讀迂了的外,讀書人可比只會下力氣做活的平頭百姓精明!書并不是白讀的。有些法子能糊弄得住作坊里的工人,卻沒辦法拿的住讀書人?!?/br> 崔本一想也確實是那樣,也就不說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如何能善了?進一步就是上達天聽!這個時候朝廷的反應空前靈敏起來,立刻責令南京禮部尚書主辦此事,又命蘇州知府、定國公襄辦此事,限期一定要在會試之前將這件事平息下來。 到了這個時候趙鶯鶯看出一些門道了,她好歹是曾經在宮廷那個波詭云譎的地方混過的,就算不喜爭斗也培養出了一些政治敏感度。這個時候派來的主辦和襄辦真的非常有門道。 主辦此事的是南京禮部尚書,此人并沒有什么好說的,南京六部本來就是京城六部的陪襯,不到王朝滅亡南退,輪不到他們出場,可以說存在感極低!一般來說都是一些朝廷不重要的人,又或者老人榮養之地。這位禮部尚書在朝堂的派系當中也屬于六親不靠——也沒有什么人去拉攏一位南京的禮部尚書。 這樣的安排乍一看是為了公平起見,是為了防止揚州知府的政敵借此機會攻擊他——或者直接一點說,是天子為了保住揚州知府。然而再一看襄助辦理這一案的人選,一切就都清楚了。 定國公與揚州知府無仇無怨,可和他的老師可以說是血海深仇。當年揚州知府的老師正是靠著打壓以定國公一系為首的勛貴集團而一舉成名,自此之后原本煊赫上百年的定國公府再不復輝煌,和普通國公府沒有什么兩樣。 這個時代師生一體,學生天然地就是老師一派,這種關系的穩固程度甚至超過父子! 至于蘇州知府,則更加明顯了,無他,各為其主而已!兩人背后支撐的閣老正在內閣斗的火熱,說他參與辦理這個案子沒有問題,那是誰都不信的! 趙鶯鶯未必知道這些復雜的關系,可是稍一打聽知道定國公恩怨并不難。至于蘇州知府和揚州知府兩個在地方上別苗頭的新聞常有聽說,推知一些蛛絲馬跡也順理成章。 理清楚這些之后趙鶯鶯就知道了,之前一直勒索揚州百姓的知府,甚至運河河總等官員恐怕一個都跑不掉! 朝廷要修河堤,朝廷要北方賑災,朝廷要辦水師,一重又一重的負擔壓在百姓身上,這本身沒什么問題??墒敲餮廴硕贾?,朝廷不可能要那么多!借著這些名目,這些年各級官員不知道吃拿了多少!一部分孝敬了上頭,一部分自家享用! 烈火烹油都是民脂民膏吶! 這些官員何以這么大膽,要知道這里可不是那個窮山旮旯里,揚州的事情想要激起水花是很容易的。他們所作所為一點都不隱蔽,簡直膽大包天!其中的奧妙并不復雜,只不過上頭有人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若是上面有人看不順眼,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上面的人要保,就算惹出天大的麻煩也能消弭于無形。官場上面的事情向來如此。 這一次借科舉案必定是政敵發難了,而上頭的人曾經承諾過兜得住場子,然而事實告訴他們沒有人能只手遮天,他們兜不住的! 以趙鶯鶯不甚靈敏的政治頭腦都知道,這種政敵間的戰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么不動,一旦動起來那就是必定要斬草除根。不然留下什么根子,那就是實打實的后患無窮。 這個消息表面上和趙鶯鶯沒什么關系,然而她還是非常高興——靜靜地等到事情結果,實際上結果也一眼望得到頭,現在的揚州官員恐怕會經歷一場大換血。之前勒索揚州百姓勒索的厲害的家伙被換掉,怎么能不高興! 雖然說有‘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說法,新來的官員也不見得是個好的??墒窃賶囊膊粫戎案鼔牧?,而且這好歹是個希望,一切往好處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