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糯米香糯粘滑和普通的白米口感特色上差別很大,也就是這種差別使得糯米一般不是用來做主食。而是在做各種副食的時候使用,譬如糍粑、年糕、湯圓等都是使用糯米。 南方人用糯米做粽子,把糯米粒扎的緊緊的。等到粽子煮熟出鍋,剝開粽葉露出來的粽子總是格外晶瑩剔透。 粽葉不能久放,所以這才一直拖著。王氏也沒多考慮,想到只有幾天就端午了,粽葉買回來用水養著也不妨事,便道:“明日就去買,江米和粽葉都多買一些——江米至少要二十斤,粽葉就配合著江米的分量來?!?/br> 江米就是糯米,王氏一直習慣這種叫法。 二十斤江米,那可不少了。以王家吃飯為例,因為家里油水越來越厚,吃飯就沒有以往厲害了,這么一大家子二十斤米也足夠吃上半個月了。 不過王氏讓買二十斤江米并不是打算家里吃半個月粽子,而是因為端午節的粽子不只是自家吃,還要作禮。無論是趙家小院那里的兩個大伯子,還是小三巷王家,又或者街坊鄰里,那都是要送的。 當然了,也會有回送的粽子。不過粽子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經放,輕易不會壞。所以家里存的多了也不打緊,慢慢吃就是了——甚至不會吃厭煩!因為這些粽子來自不同的人家,味道也有各家特色。 有甜有咸,有rou有豆,里面餡料可以各種不同,味道自然也就大不一樣了。 第二天趁著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趙鶯鶯和趙蓉蓉就結伴去買江米等包粽子用的到的了——隨著趙蓉蓉的年紀越大和趙鶯鶯的越發懂事,王氏越發在家務上倚重兩個女兒。 這時候她才對婆婆方婆子道:“我生蓉姐兒的時候我娘就和我說了,先開花后結果這才是最有福氣的,比先有一個淘氣小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F在看果然不錯,有蓉姐兒領著家事照顧下面的弟弟meimei,我不知道省了多少是,放下多少心?!?/br> 趙家如今雖然有染坊賺錢,似乎用不著王氏在織綢了。但王氏卻不這樣認為,一則她賺的錢也不是小錢,一年二三十兩,積攢下來將來也是一份家業——她聽說那些徽商大戶明明已經腰纏萬貫,卻生活中十分節省,平常是一文不舍一分不用,家業就是這樣積少成多出來的。 另外一個就是王氏已經習慣自己也能賺錢了,這時候就算家里有了趙吉做主心骨,她依舊不肯輕易放下織綢。她不僅沒有放下織綢,還打算攢一些錢,再買織機。 這時候揚州城里有織戶,往往有好幾架織機,花錢雇傭人來織布??棏舫鲥X,織工出力。好多人家靠著幾架織機吃飯,經營得當居然也能小康。王氏倒不覺得自己能做多大——那些做的大就不只是經營上的事情了,往往還有人脈。但是十來架上下的織機也不少了,一年收入也頗豐。 不過現在也只是計劃而已,一架織機二三十兩,可不是輕易能攢下來的。 趙鶯鶯和趙蓉蓉可不知道王氏背后說這些,姐妹兩個這時候在糧米鋪子里正按照王氏的吩咐買東西呢。 “江米二十斤,紅豆兩斤,綠豆兩斤,紅棗一包——家里不是有紅棗嗎?算了,反正紅棗放不壞,家里常常要吃的?!壁w鶯鶯不過是照著單子買東西。 臨會賬的時候才道:“大姐,綠豆再多買一些吧。家里用來煮綠豆粥綠豆湯的綠豆剩的不多了!” 趙蓉蓉有些猶豫,因為最近氣候熱的關系,綠豆也比平常漲價三分。不過想到趙鶯鶯說的都是現實情況,家里也不缺這一點子。便點點頭,對小伙計道:“在多稱兩斤綠豆,一起送到太平巷子趙家染坊?!?/br> 小伙計連忙再去量綠豆,裝好之后交代人送走,笑著與趙鶯鶯趙蓉蓉道:“姐兒們下手快,這些日子最好賣的是綠豆。也就是這早上一會兒了,再等一會兒這綠豆必然賣完?!?/br> 趙鶯鶯和趙蓉蓉互相看了一眼,趙鶯鶯忽然覺得這幾天聽了太多天氣極熱的消息,心里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而且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事,無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無法,趙鶯鶯只能不去想。和趙蓉蓉又去了雜貨鋪買火腿之類的東西。這也是要用來做粽子餡料的,除此之外鮮rou、臘rou、蛋黃等都是咸味粽的餡料。只不過這些都是自己家里制作,用不著像火腿這樣在外面買。 買回東西的第二天趙家就開始包粽子了,這是一件全家人都參與的活動——除了還睡在襁褓里的趙茂。趙芹芹原來還想跑來著,被眼睛尖的王氏一掃,立刻老老實實了。 不管她能做多少事,這種一家人一起的活動總是不能逃的。 之前趙家已經把糯米泡著有半日多了,正好拿來包粽子。趙鶯鶯沒有做過這個活計,一開始并不著急上手,而是仔細觀察王氏和方婆子的動作。她發現方婆子的動作要比王氏利索的多。 雖然之前并不知道方婆子和王氏那一個包粽子厲害一些,這時候她也直覺一樣認為方婆子包的更好,于是湊到方婆子身邊去仔細看。 王氏見了便點頭道:“你奶的粽子確實包的好,整條巷子都沒有比你奶的粽子更齊整好看的了,你多向你奶學?!?/br> 對比王氏和方婆子包粽子,趙鶯鶯很快發現不同,方婆子往粽葉里面放江米和餡料的時候是唯恐不緊實,一個勁地用筷子把米粒和餡料扎緊。趙鶯鶯很聰明,立刻想象到出鍋的粽子——如果包的不緊,那不是和米飯差不多了。 因此立刻知道粽子的要訣就是要扎的緊。 不過知道歸知道,真的上手去做的時候才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如果是使用蠻力的話,速度慢,而且做久了之后就手酸。特別是趙鶯鶯這樣的小孩子,力氣本來就不大,那就更吃力了。 不過她手很巧人也聰明,前面做的很難,但是很快就掌握了訣竅。就算比不上大人,看起來卻比之前強得多,很是有模有樣。 王氏看了就贊:“鶯姐兒聰明,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和你外婆學這些,從來都是一遍兩遍地教。當時就算學會了,等到第二年端午又全忘了。非得等這樣來個四五年,然后才記得牢牢的,再不忘?!?/br> 正說話間,外面有傍晚吃完飯無事做四處走動散步的街坊站在門口道:“噯,趙三嫂在包粽子吶!” 如果沒有之前張家那種情況,平常家里有人的時候,趙家是不關院門的。這時候院門開著,外頭人自然能看見趙家一家老小都坐在院子里包粽子。 王氏笑著招呼:“正是了,四嫂!我家各種餡料都用上,到時候各家都送喜歡的!” 那婦人笑了一聲:“那感情好!” 說著踱步進來,看到除了米桶里是濕漉漉的泡過水的糯米。然后就是一個個的瓦盆里有各種餡料,豆沙、火腿、臘rou、蛋黃......正像王氏說的,各種餡料都有。 又看那一籃子的粽葉,知道趙家恐怕要包不少粽子。于是贊道:“趙三嫂家里越發體面了,那行!我就只等著端午時節吃趙三嫂家的粽子?!?/br> 這位街坊的話并不是憑空來的,雖然端午節算是和元宵、中秋、元日齊名的大節日,幾乎是人人都要過的。但是既然過年都有人過不起,端午節有人過不成,或者要寒酸節儉地過,那也是不稀奇的。 太平巷子這種有貧有富,魚龍混雜的地方更能看出這種差別。像趙家的鄰居王婆子家就是第一等的人家,人家過節和那些官家人、大商戶沒什么兩樣。各種節禮講究的很! 趙家沒有那等力量,不過也算是不錯的了,算是王婆子下之下的那一等。至于比趙家差的,也是太平巷子人數最多的一等,他們也會包粽子,也會置辦端午節過節東西。只不過江米不過幾斤十來斤,餡料也大多儉省著來。 可別小看這種小處,往往就是這種小處能看出一戶人家的豐儉。 不過這種人家也算是不錯了,那種稱幾斤江米,包幾個江米白粽過節,甚至于不過節的人家也好多著呢! 這時候粽子也不僅僅是粽子了,還是一戶人家興旺發達的象征。帶著這種愉快,趙家人全家一齊動手,二十斤的江米晚上就包完了。放到第二天早上就拿到大鍋里一起煮起來。 王氏一邊把一串串的粽子撈起來,一邊教導女兒:“這粽子包好了就快些下鍋煮,煮熟了之后能存放好久呢!吃的時候就重新煮熱就是了,就這一點好,格外方便!” 確實是方便,之后兩天,直到端午節之前的日子,家里的早飯都是拿粽子對付的。反正口味多,家里一時之間吃不膩。 不過相比較口味多種多樣的粽子,趙鶯鶯最喜歡的反而是什么都不加的白粽,或者只簡單放了紅豆或綠豆的那一種。然后拿這些口味樸素的粽子,或者蘸白糖,或者蘸醬油,一個甜口一個咸口,她覺得都很好。 到了端午節那一日,過節并不能休息,反而更加忙碌了。一早上家里的孩子就被四處差遣,按照親疏遠近地給各處送粽子和節禮。 王婆子家的節禮有很多講究,趙家就沒有了。最普通的街坊鄰里就只有兩個粽子。稍微近一點的多給兩個,熟悉的人家則是添上一包綠豆糕。至于小三巷王家河趙貴趙福那邊則更厚,一串粽子、一包綠豆糕,再加上了一瓶雄黃酒。 不過王婆子家的端午節禮送來的時候還是讓趙家微微驚訝的,東西不算多高貴。同樣的自家的粽子一串,也有綠豆糕這種端午節常見點心。然后就是兩個大西瓜,兩塊尺頭,以及扇子、枕巾之類的小東西。 都不貴,但是整整齊齊的顯然是很懂禮的樣子。趙家收下既不覺得有負擔,又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趙吉就對王氏道:“人家能夠做到如今也不只是靠著撈偏門,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光是這過節送禮我就學到了一手——富有富的送法窮有窮的送法,我去給那些布莊的大老板送禮,他們看得起的我負擔不起,我負擔的起的人家看不起。這時候按照王嬸子的來,既不會打腫臉充胖子,那些老板看了也覺得我們是既尊重又懂禮?!?/br> 這樣說著他就重新整理給別人的禮,趙鶯鶯看到了也覺得不錯——不是說王婆子送禮的手段不錯,而是覺得自家爹爹不錯。他并沒有受過這種程度的禮節交往的教導,這時候做的不夠好也不能苛責。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如何改進之后就立刻做出行動,顯然這已經是一個人能夠成功的品格了。 端午節當然是過的熱熱鬧鬧了,不只是因為這一天有好吃粽子——其實趙家在端午節之前就開始吃粽子了。最關鍵的是這一天有社火可以看,如果不嫌路遠的話還可以出城去看賽龍舟。 趙蒙倒是想去看,不過家里大人都有事,女孩子們怕熱也不肯去。最終只有他一個,然后攏著一個巷子里十幾個半大小子一起去看。 回來之后就給大家學賽龍舟的熱鬧:“那龍舟的龍頭有不同的顏色......不過實在是太熱了,還有一條龍舟打鼓的熱暈了,賽龍舟還沒有開始就輸了?!?/br> 龍舟上除了劃船的還有一個打鼓的,這個打鼓的責任重大,他負責整條船的劃動的節奏。慢了不行,因為那會輕易被人超過去??炝艘膊恍?,第一那會擾亂劃船手的節奏,第二前面劃得快費力多,后面就沒有力氣了,這樣是無法得到最終的勝利的。 趙鶯鶯聽的有趣,只不過想到有一個鼓手熱暈過去的事情又覺得十分不妙——又是一件說最近天氣熱的事情了。 第65章 這些年不知道怎么的, 氣候越來越怪。冬天南方也能見到大雪已經毫不奇怪了,另外其他季節也有自己的奇異。譬如說夏季熱的早熱的厲害, 總要旱個一兩回, 這也成了常態。 這種事放在北方當然會引起極大的重視,但放在南方,特別是水網密布的地界, 那就激不起一個小水花了。因為南邊有許多河流滋潤,連綿不絕的水流供給河岸兩側。即使天氣再干再熱, 只要沒到一滴雨都不下的地步,就不至于有什么災。 去年就有一場小旱災, 也是莊稼正需要水的時候天上萬里無云不下一滴雨。放在北方那一定是赤地千里, 但是在揚州這個地界, 河里的水井里的水總不會空的。只不過田間地頭麻煩一些, 水位比田地還低了, 進水也不能夠, 只能靠人力擔水,或者畜力拉水。 這種法子對付旱地還行, 對付水田就有點不夠了。所以才說去年有個小旱災——凡是地勢高的水田都糟蹋了。至于其他的田地,也比往年收成有不如。但是總的來說, 至少吃飯是沒有問題的。 至于說發生旱災渴死人這種事,對于揚州的男子漢和婦女那就是天方夜譚了——他們生在水窩子里,全天下旱死了,他們這里也是最后死的。 趙鶯鶯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前些日子感覺天氣熱的不同尋常心中不安, 那時候只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于是幾次想到這件事都輕輕放過,直到端午節后一日聽到方婆子一句話。 “天氣太熱了,聽說北邊也是這樣熱的。我們這邊只不過是熱而已,但是魯地已經旱起來了——我幾個老姐妹正打點行囊,雇上幾個鏢師,打算去一趟魯地,這時候那里的丫頭小子便宜?!?/br> 方婆子那時候是坐穩婆的,同是三姑六婆之一自然認得交好許多的牙婆。而牙婆只在本地小打小鬧是賺不了什么錢的,若是想賺個大差價,要么就是和大戶人家的管事走通了人脈,這樣日常做幾戶人家就夠了! 那些大戶人家買丫頭都很大方了,外頭十來兩一個的,稍微收拾齊整一些,教兩下規矩給送去,立刻身價倍增。要是買收房的妾室那就是大買賣中的大買賣,幾百兩銀子都打不住。 至于說有了幾百兩為什么不干脆買個瘦馬,那也是不同人家口味不同。有的人家講究一些,就算是妾室也只要良家出身。這樣一來,瘦馬當然就不能進門了。 但是這種和大戶人家連結的好事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的時候還不只是自身手段的問題,更多的時候是有沒有那個際遇。所以更加踏實的做法是勤懇做事,平常多去鄉間收孩子,等到災荒年間就往受災的地方跑。 那些地方的孩子,有的時候半斗米就可以換走一個。這個時候買下這個孩子對于這個孩子的家庭來說甚至是一種‘運氣’,因為這意味著家里少一個人吃飯,而且多了半斗米的糧食。而這個孩子跟著人伢子走,人家買他走當然不會讓他餓死,這就是保住一條命了。 聽上去是在給人伢子說好話,其實不是的,只不過就事論事,特定環境之下的真實情況就是這樣。 真到了那種境況,還真是買走一個就活一個。只不過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被買走的——人伢子自然都是優先買走小孩子的。然后是黃花閨女,再然后是有些姿色的婦女,最后則是有一把力氣的青壯年。至于老人家,肯定是沒人要的,不要錢也一樣。 而這些從災區買來的人口帶到揚州,或者別的平安地界,那身價就立刻不同了。以揚州為例,正常的年景,一個什么都不會的七八歲小丫頭是七八兩銀子一個——這都能買多少米了。 至于那些手上有手藝的,或是會燒飯,或是精通女紅,那價錢更是沒有一個定例,全看手藝好壞的程度。真正價高的,上百兩也打不住。還有長的漂亮的,這也不必說了。 方婆子的這一句話提醒了趙鶯鶯,她總算記起來她忘記什么了——那是上輩子的事了,當時她年紀小,才剛剛到宛平縣劉家一年不到。就是八歲這一年的夏天,隔壁人家新買了一個小丫頭。 這個小丫頭倒不是像趙鶯鶯買來是給沒孩子的人家‘招孩子’,人家那是給家里伺候使用。 她當時在廚房里燒火,聽到隔壁人家的婦女相當得意地與劉家的女人說起自己生意經:“你們別看買一個小丫頭要十來兩,齊整一些的就要十幾兩。實際上這是一門只賺不虧的買賣!” “花十兩銀子買來,從此之后家里就有人使喚了。這一使喚就是十年左右,中間只要管吃管住管穿就可以了,除了吃飯用點心,不要把人整的面黃肌瘦,其他的就隨意了。你們說說這能花多少錢——這一切等到小丫頭十八歲的時候,無論是賣給老漢做小老婆,還是賣到窯子里去,至少都是幾十兩起價了?!?/br> 趙鶯鶯當時年紀小,不曉得什么叫窯子,但是小老婆她總歸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什么好話! 本來這件事她是不應該有這么多記憶的,但是因為一個意外她知道了那個小丫頭是揚州人,她的同鄉,這就記到了如今。 她也只和那個小丫頭有過那么一次說話的機會,只是聽說她是揚州來的便問道:“你是揚州來的?那怎么到了宛平,難道你是拐子拐來的?” 趙鶯鶯自己是拐子拐來的,就以為小丫頭也是拐子拐來的。但是小丫頭搖了搖頭,面色平靜地告訴她:“不是,是揚州今年大雨下了兩個月,揚州城里沒事,但是周圍鄉下全完了,收成完了,房子也完了......我家快餓死了,沒辦法只好把家里女孩子都賣了。我們是在揚州被賣的,一起的還有我大姐二姐,只不過不知道他們被賣到哪里去了?!?/br> 因為是關于家鄉的消息,所以即使時間久遠她也一直記得。這輩子把上輩子的事情放下了,倒是一時想不起來,但是有方婆子一句話做引子,趙鶯鶯立刻回憶起來。 揚州大雨,周圍全完了,賣兒賣女! 趙鶯鶯想到這件事立刻就能從椅子上跳下來,只不過這時候家里人都在,她突然有什么反應很是奇怪,所以強忍了下來。等到回了屋子,她就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具體想這件事。 首先,揚州估計沒事,這至少讓她放心一大半——雖然這么說不對,但事實就是如此,趙鶯鶯更多時候只能想到自己一家人,然后就是熟識的街坊鄰里親朋好友。而這些人都生活在揚州,不管怎么說,至少性命無憂。 實際上想也知道,揚州這種地方輕易也不會出事。 首先這里就不是常常出事的地方,不像齊魯、晉中、冀中、甘陜這些地方,不是旱災就是決堤,好容易收成好一年,其實也沒有多少存糧——因為這些地方地力大多很薄,再加上地主催逼的緊,底層農民其實是沒有好日子的。 其次,就算百年一遇的,揚州出事了,朝廷也不會放著不管。這里可不是那些籍籍無名之地!這里是全國最繁華富庶的地方之一,上百萬的人口,八大鹽商,占全國稅賦的比例......無論哪一樣拿出來都是不可小覷的。這里不是不會出事,應該說是朝廷不會讓這里出事。 更何況揚州富庶,這樣讀書人就多。讀書人多,朝廷里做官的人就多,那些官老爺們能坐視家鄉出事不管嗎?還不是趕緊督促賑災辦事! 揚州既然不會有事,至少不會有性命攸關的事情,那么會對他們的生活有什么影響——趙鶯鶯腦子里面一條一條地過,想到什么就拿筆記下來。 第一,最明顯的,物價一定會上漲。其中最明顯的顯然是糧食,一旦發生災荒,第一件事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糧價上漲。不管朝廷怎么嚴厲懲處都沒有用——趙鶯鶯記得,自己曾在長春宮見過皇帝發脾氣,就為了災區糧商哄抬糧價,根本不管朝廷的明文。 當時這件事砍了許多腦袋,包括一個知府官,幾個縣令官,以及一大批糧商。甚至一些沾邊的糧商也因此受到了罰銀的處理,至于具體罰銀多少,全看沾手的糧食有多少斤。 但是沒有用的,只要利潤足夠,這些糧商和官員還是會鋌而走險。趙鶯鶯沒讀過什么書,但是揣摩人心還是會的。 趙鶯鶯心里打定主意,到時候一定要提前想個由頭讓家里人買一些糧食,這只是給自家吃而不是囤積居奇。 不是趙鶯鶯不知道這個能賺錢,只不過她心里過不了那一關。發這種人命財,她是做不到的——雖然那種時候她不做自然有人去做,她避開這個根本沒有意義,但是圖個心安! 第二,那時候揚州城的治安恐怕不會太好。到時候或者住回到趙家小院,或者將外婆一家接到自家來住。家里可只有趙吉一個成年男丁,其他的都是老弱婦孺,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還是人多住在一起安全,真有個什么事還有人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