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三侄兒,我給你說一個人,你要是覺得好,人明日就到你家染坊上工?!标惿﹣淼娘L風火火,當頭就是這樣一句話。 見趙吉點頭,她立刻道:“這人你恐怕也認得,就是當初和你家小子一起讀過蒙學的順小子!不是我偏心他的我侄孫兒——實在來說,我和他家的親緣也就是一個稱呼而已,其實早就遠了的。實在他是一個好孩子,家里有分外艱難,我才想到他!” 陳順兒!趙吉自然知道!只不過他有些疑惑:“那孩子不是在茶樓里兜搭一些瓜子、花生、蜜餞、點心來賣?有他舅舅幫襯,也不至于過不下去罷!” 陳嫂只是沉著臉搖頭:“嗐,那孩子命苦!” 陳順兒確實命苦,他出生的時候就沒了娘,是他父親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地拉扯大了他。他爹是巷子口賣冰糖葫蘆的,早些年還算能夠糊口,攢了幾兩銀子還把陳順兒送到蒙學里讀書。 只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能一直過下去,前兩年他爹在家熬糖的時候不小心點著了屋子。萬幸人沒事兒,只是家計就毀于一旦了。本就清貧的家庭更是一貧如洗,原本在讀的蒙學也沒有再讀。 陳順兒懂事,不讀書之后雖然年紀不大卻沒有在家呆著,而是四處奔波做事。只是他年紀小,要他的人少。陸陸續續做了好些小工,卻沒有人肯長久雇他。好容易這件在茶樓里賣點心的活兒做了半年了,一個是有他舅舅幫襯,另一個就是他自己機靈了。 但是前些日子茶館的掌柜的換人了,首先就是要裁幾個光拿錢不做事的,其中就包括陳順兒的舅舅。這下他沒了倚靠關系,旁人又和他沒有親故,怎么會隨便放他進去。所以做了半年的買賣,這時候又丟了。 偏偏這深秋時分,他爹又生了風寒。陳嫂道:“大夫給看過了,直說不妨事,只是可不能冒著寒氣做事。這個冬日須得好好在屋子養。不然真是小病成大病,最后人沒了也不稀奇!” 陳順兒是個有孝心的,自然不會看著他爹明知道那是條死路也踏上去。只不過他們這樣的人家,家里沒有隔夜糧的,他爹一冬不出去何其難!于是這幾日他都在托付認識的長輩,給尋一個來錢穩當的事兒做! 他今年也有十三四歲了,倒是比兩年前找事做容易。只是他一個半大小子想要養活他和他爹兩個也困難,這樣的好事不是沒有,只是急趕著就要那就為難了。 因此陳嫂一下就想到了他,與他道:“你趙三叔你是知道的,他自己也是窮苦人的根子,所以格外憐惜厚道一些。你去他家染坊做事養活你和你爹,好不好?” 陳嫂拍著大腿與趙吉道:“我與那孩子一說他就答應了,三侄兒你說說,我家順小子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他什么人品你知道吧?他有多能干你知道吧?說起來他和你自家子侄又有什么分別!” 趙吉聽的連連點頭,又因為陳順兒真是個好的,因此立刻拍板道:“既然是順哥兒那還說什么,明日你讓那孩子直接老我這兒就是!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那孩子——只要那孩子自己勤勉用心,這算什么?!?/br> 只不過回家以后趙吉就知道這答應答應地早了,大嫂宋氏領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已經坐在了東廂房堂屋里。見他見來,宋氏立刻推了一把那小子:“叫人啊,這是你三叔!” “三叔!”那小子響亮地叫了一聲。 “聽說三弟你染坊里缺人做幫手,這是我娘家侄兒宋弘。以后就跟著三叔做事當個小徒弟,三叔月錢看著給,只要管飯實在就好了?!彼问鲜譄崆?,早就說過的,她這人十分記得照顧‘自己人’,而娘家就是‘自己人’之一。 趙吉十分尷尬,不要說他本不是要收徒弟的,就是收徒弟的,突然給大嫂塞一個自己根本不知道根底、品性的徒弟,那也不成??!何況他要找的幫手已經找好了,再來一個算什么? 于是趙吉只得趕忙道:“大嫂不忙,這件事兒吧...這件事兒吧,恐怕是不成的。找幫手的事情前幾日就拜托了陳姨,今日也把人給薦過來了,都說好的事兒,實在不能改口?!?/br> 原本宋氏的臉上掛著的是殷勤笑意,說實在的趙吉這些年還沒看到過自己這個嫂子拿這個臉看自己。但是從趙吉說完上一句話之后立刻變了:“三弟這話說的好沒有道理!到底是沒有協商雇傭契書的東西,那怎能做得了數!” 說著又指了指自己的娘家侄子:“要說還是自家人可靠,你明日就和那陳姨說一聲又怎么了?要是知道你后頭找了弘小子她也無話可說,這時候誰不先緊著自家人?!?/br> 趙吉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宋氏這樣倒像是逼迫他一樣,只不過宋氏是嫂子,他只能強忍著不快道:“嫂子不要說這樣的話,不要說咱們要記得誠懇做事,沒有今日說好的事情明日就反悔的事情?!?/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個大嫂的娘家侄子:“況且我也不收徒弟的,我今日收的是小工——我那手藝打算當作家傳的東西只給蒙哥兒!大嫂你也說得對,要說還是自家人可靠,最可靠的就是父子兩個了?!?/br> 趙吉這是拿了宋氏的話去堵宋氏自己,一聽趙吉只打算傳手藝給趙蒙,宋氏一下就頹了精神!實際上她娘家和她不就是為了‘藍白布’,不然一般的學染匠為什么一定要來找趙吉,外頭是沒有大染坊招學徒么! 等到宋氏帶著她那娘家侄兒宋弘走了,趙吉這才找早就避開的王氏:“這家里發達了有許多好事兒,但偶爾也有一些壞事兒——一些人就像蒼蠅一樣趕也趕不走,討人嫌的很?!?/br> 王氏卻看得開:“總歸是好事兒多過壞事兒,不然你是愿意過窮日子,還是過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這句話說的趙吉啞然失笑,他當然是更喜歡過現在的好日子了。有了這樣一句話他一下就想通了,心情好了起來:“罷了罷了,這件事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不過我有一件事叮囑你,順哥兒在染坊里做小工,雖然不像學徒是管三頓飯,但也得管一頓中飯,以后做中飯記得多做一個人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一件事和大家說,很重要,所以請大家一定要把這一次的作者有話說看完! 在上周周五的時候這篇文被人掛了抄襲——講真的,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我是懵逼的,因為寫文這件事有沒有抄襲我自己當然知道。但是編編是這么通知的,我就只能去看人家是怎么舉報的。 這個時候我還很鎮定,因為問心無愧嘛。唯一的問題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看掛抄襲的帖子。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去晉江論壇碧水那里。我從來不用碧水,研究它是怎么搜索帖子的都研究了半天,當然,最后也沒研究出來。 直到后來在網頁上直接搜索才知道了晉江有一個舉報中心,然后進去了。 我的《鶯鶯傳》果然掛在上面,我點開一看覺得不以為意。當時被舉報的內容在第二章和第四章,一個是七夕燈會里面各種燈用的是金瓶梅里面的燈,另外還有關于揚州的簡略歷史幾句話是網上來的意見,只不過針對語境做了修改。最后是一頂珍珠帽子,這不是我原創的,而是來自于《三言二拍》的一個故事里。 我心里想,這也算抄襲?然后還和編輯申訴來著!編編當時忙,沒有立刻回我。 后來我心里還是有一些擔心的,就去看了別人被判定為借鑒過度和抄襲的舉報情況。這個時候我才擔心起來,因為很多人情況和我類似……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按照規定我這種情況的確算過度借鑒,后來判定結果下來果然如此。 我為這個事件對小天使們感到非常對不起,你們那么支持我!也正是因為這個,我必須說明情況。 實際上,我寫古代文之前是有資料包的,里面就是一些古代的衣服、首飾等物件,然后寫文當中一些名詞性的東西偶爾也會直接用網絡上的資料。 我以往也看過大家說某某某抄襲,然后比照兩篇文的描寫或者脈絡。這就是我對抄襲的認知,不是我找借口,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算犯規。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也受到了晉江的處理,這篇文要鎖文進行清理(這就是之前鎖文的原因了,給大家帶來了困擾,非常對不起),把那些不可以的內容刪改掉,然后這篇文也不能再上人工榜單了(也就基本上沒有榜單了。 一起收到舉報的還有我的另一篇文《禎娘傳》,原因和《鶯鶯傳》是一樣的。因為那篇文已經完結,沒有什么人去看了,所以一起放在這里說——一開始《禎娘傳》的舉報內容刷不出來,我還以為是《鶯鶯傳》上了一個好榜,擋了誰的路,故意的。這種事情雖然少,但是我也聽一些作者群里的前輩說過。但是《禎娘傳》的舉報內容出來后我知道我錯了,因為《禎娘傳》的舉報內容有vip章節,而《鶯鶯傳》沒有。所以,其實是先看了《禎娘傳》再看的《鶯鶯傳》。 很感謝那個舉報的人,因為這之后我就知道之前的那個做法不能做了——不然我可能寫了十幾本作品之后才知道,十幾本作品都有問題! 最后算是一個聲明吧,雖然以后沒有榜單了,但是我一定會把這篇文寫完的。這是對本來在看文的小天使負責——哪怕在知道這件事之后很多小天使會離開,但只要有一個小天使愿意留下來,我就會按照大綱把這篇會上百萬字的文寫完。也是對我自己負責——我是為了什么寫文?一開始沒有敢想能入v,所以也就沒想過賺錢的事情。只是覺得太多晉江的作者真的太懶了,我心想勤奮一點很難嗎?完完整整填完一個坑很難嗎?所以我要做一個堅持日更,堅持填完每一個坑的作者。有一種賭氣的心情。 再后來有了很多小天使,然后也能賺零用錢,堅持的理由就變得復雜起來了,但是我從沒有忘記最開始的理由! 最后,我對《禎娘傳》和《鶯鶯傳》被判定借鑒過度的事情再一次向看了這兩篇文的讀者道歉!你們如果覺得憤怒,我完全理解!但是,我唯一的請求是給我一次機會。我依舊會寫文,《鶯鶯傳》以及之后的文,大家來監督我,我犯過的錯絕不會再犯! 夏天的綠 2018.5.23 第41章 時候過得快, 很快到了冬月里。天地之間萬物凋零,不過人間的買賣卻越來越紅火——年前生意不好做, 還什么時候好做?這其中就包括了趙家的染坊生意。 所有人家都要過年, 中等人家的要染新布做衣裳,下等人家的沒錢做新衣裳,卻也要把舊衣裳染一染。好歹顏色鮮亮一些, 走到外面看上去也體面喜慶一些。也因此,最近一段時間, 趙家染坊生意排著做! 陳順兒緊了緊衣襟,覺得暖和了一些。這件舊棉襖雖然表面舊了一些, 里頭絮的面花卻真是好棉花, 蓬蓬松松暖暖火火。比他之前那一間面花都結成塊的可是不知道強到哪里去! 這是趙三叔給他穿的——自從好生意的日子到來之后, 趙家染坊做生意便是開張早歇息遲。, 早來晚歸都趕上寒冷時候。一開始陳順兒是穿著自家意見舊襖子, 摸上去冰冰涼涼, 棉花已經板結成了一塊。 這幾年揚州的冬日越來越冷,他又穿著這樣的棉衣, 每回早上到了舊屋染坊那邊臉色都凍的發青。趙吉和趙蒙兩個粗心,只當是外面寒冷沒有多想。王氏一個女人家卻細心地多, 看見了就觀察他那件衣裳,一下就看出來了。 晚上就和趙吉商量:“你看順小子,他身上那件襖子實在是不能穿,每回早上來孩子都不知道凍成什么樣了!你原有幾件棉衣,今年又要做新的。其中一件我本打算改一改給蒙哥兒船——現在蒙哥兒也要做新棉衣, 不差這一件舊的。不然我就改了讓順小子穿了去吧!人家給我們家做事可勤勉,不能虧待人家?!?/br> 這些日子陳順兒做事的確勤勉非常,趙吉也確實喜歡他,便立刻道:“這是好事,我自然沒話說!你早晚改出來,早些給那孩子送過去?!?/br> 隔了一日,陳順兒就收到了一個大衣包,是趙鶯鶯送來的。王氏如今肚子越來越大,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趙蓉蓉則是個大姑娘了,給個男娃送東西也不好,于是事情就落在了趙鶯鶯這個七歲小姑娘的身上。 “順子哥,這是我娘讓我送過來的!說是聽說人家雇的工人到年下都要管著做新衣裳。只是我家還沒有那么闊氣,拿件舊衣裳盯著,你莫怪哦!” 其實后面的話是趙鶯鶯添的,她這些日子看著,知道這個叫陳順兒的少年為人。無緣無故給他送東西,他決計是不會收的。 陳順兒其實知道這是趙家的好意,他又不是真的不知事的小孩兒。這兩年他也算是正經在街面上討生活了。至于那些年前會給工人做新衣裳的人家,的確有,但是那是極少數的,還得是財大氣粗的人家。 似趙家這樣的小作坊,哪里有那么多講頭! 他知道這是人家的好意,又有特地給自己臺階下。他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于是到底接了衣包:“鶯姐兒,替我謝謝嬸娘?!?/br> “噯!”趙鶯鶯爽快地應了一聲,就離了舊屋家去了。 陳順兒在趙家做事之后不只受了這一點照顧,當初說好的是還要管一頓中飯。趙家這一點做的敞亮,都是叫他到自家飯桌吃飯。也就是說趙家吃什么,他吃什么。不像有些精細的人家,雇工還要特意整理飯食,清粥白水似的應付。 后來兩邊都熟稔了,趙家上下更是知道陳順兒的品性。于是有時候晚上收工收的遲,也叫他吃個晚飯——若是當日的菜剩的所多,還不忘記讓他給他爹帶些回去。 聽起來這些都是小事,意見舊棉襖、一些飯菜而已。是的,或許對于那些大戶人家是如此,可是對于在底層里打熬的眾人來說,就已經是救命一樣的恩惠了——揚州城里雖然豪富,但是窮人也多,因為一件棉襖、幾頓飯,有人凍死、餓死,在冬日里也不稀奇呢。 不過陳順兒也對得起趙家這樣的照顧,他在趙家的染坊里做事可不只是勤勉那么簡單!趙家請他是做小工的,沒有收徒弟,所以趙吉也不會讓他分擔多少需要學才能做的。相較而言,他做的事情雜而多,概括來說,除了需要手藝才能做的事情,他基本上包圓了。 早上做開工之前的準備,中間搬進搬出、打下手,給染好的人家送貨,打掃染坊,晚上關門之前的整理......凡此林林總總,全都是他的事兒。 他是經過歷練的,到處討過生活,因此格外機靈。凡是上門要染布的人都由他先應承幾下,然后寫好紙條貼著,這樣一絲不亂,也有了先后。 而這些人家來染布的婦女大哥也都頗喜歡他,覺得他說話中聽。只是染個布而已,就被人說了一車好話。偏偏這些好話說的極入耳,等到從舊屋那邊出來,都有一種骨頭輕了三兩的感覺。 “我說趙老三家請的順小子好!哎呦呦,好會說話,好會做事!上回天上還飄著細雪呢,他人冒著雪就把我家染的布料給送來了。見到我家正在抱柴禾抱煤塊兒,二話不說就幫著做事!” “我家也是一樣,我那死鬼正好著了風寒,連著好幾日都下不來床。那幾日家里的水都是老娘去打的,天寒地凍地上滑,大伯子小叔子就沒有一個有指望的。還是順小子送布料的時候見了,一氣給我打了一滿缸!” “真是個好小子!”旁邊一個老娘們也道:“這樣的小子不要看現在怎么樣,將來都會好的。我看啊,要是哪家有閨女不妨多看看,今后有好日子過呢!” 說到這里,所有婦人又不說話了。倒不是這些婦女只知道勢力,而是自家女兒自家心疼。找個家無恒產又沒有爹娘兄弟扶持的,圖什么???就圖一個將來?可是將來的事兒誰知道! 這里的閑聊很快散了,至于說被提及的陳順兒可不知道他被太平巷子的婦女老娘們這樣談論。他日子過的緊湊,每日用心做事就顧不過來了,哪里曉得那些長舌婦說道什么! 趙家生意好,這染坊家戶人家的生意是小本經營,所以也就很少有賒賬。因此這些多做街坊鄰里生意的日子里,每晚上都要算賬數錢!常常還要打算盤來著。 趙家小院里的事情瞞不了人!包括這隔著墻的打算盤聲。比起一次性上百匹的大生意,讓趙家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還是這種細水長流讓人有實感。 宋氏免不了晚上問趙貴:“你說三弟家如今每日該有多少賺頭?該不會我家以后會出個財主吧?” 這樣說的宋氏理智上應該覺得喜歡,但情緒上又覺得不得勁。是人都知道,只要不是有仇,家里大伯子小叔子前程好,對于自家只有好處的——人家發達了總是要拉拔親戚的! 沖這個想宋氏自然應該想趙吉的好,但人的想法怎么可能這么簡單!想想看,一個院子里住著的兄弟,原本是自家生活最好,家里走出去也是自家最有面子。有朝一日忽然之間就有一個兄弟要越過自家去,心里總是會有一點不忿吧。 趙貴是個萬事不想的,快要睡著的時候受老婆一問,迷迷糊糊道:“這有什么好想的,過年前三弟那生意本就好做。話說回來,這些日子我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呢!” “呆子,我難道是這個意思?”見丈夫又睡過去了,宋氏只得無奈地抱怨! 宋氏尚且這樣,西廂房里的孫氏就更不用說了。這些日子她脾氣火爆,呼喝幾個女兒不用說。從趙蕙蕙道趙芊芊,哪一個不是大氣不敢出,生怕被孫氏撩到尾,吃上一頓教訓。 趙福是個冷心冷情的,也不會為女兒出頭。只是看孫氏整日打孩子鬧家里,覺得煩悶起來,這才敲煙袋鍋子:“這些日子你上躥下跳,難道是家里的日子太好過了,讓你骨頭發起癢來?要是我趙家不好過,你家去怎么樣?想來從小長大大的家里沒那么多惱火的?!?/br> 孫氏并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她固然怕自己被休,卻也知道趙家根本不會休自己。就像是趙福知道她常常用‘休回家去’威脅,其實心里從沒想過回娘家一樣,她也知道趙福絲毫沒有考慮過休了她。 說的直白一些,休了她,他趙福去到哪里找一個愿意嫁他供他使喚的老婆——就是寡婦也要挑揀老公,總不想找個病怏怏的,再做一回寡婦不是!真有肯的,那定是有別的好處,譬如要格外多的聘禮??纯蹿w福的家當,哪里湊的出! 于是她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聲嚷嚷起來:“這日子沒法過了,家里有你這個只知道在床上挺尸的男人也就算了。人家這樣的男人好歹曉得心虛,對老婆格外體貼!你呢,你有什么,竟然欺負起老婆來!” 其實這些撒潑話算不得什么,趙福哪會放在心上。甚至他自己有閑情,一句一句地還回去也是輕而易舉??墒沁@有什么意義呢?孫氏是一個混不吝的,你白白覺得腦仁疼,她卻好像沒事人。 真正厲害的還在后頭,趙福敢放狠話,她就敢手上不做事。故意不做飯或者做飯遲點,趙福是個懶人,左等飯不開右等飯不開,又不肯進廚房,這可不就得餓著——當然了,趙蕙蕙幾個女孩子和孫氏也都跟著餓肚子,不過這樣孫氏也樂意就是了。 正房和西廂房都有人在猜測趙鶯鶯一家有沒有賺錢,又賺了多少。實際上確實賺了,冬月(十一月)最后一日,算是一個月過去了,趙吉這一日晚上特意收工收的早一些,就是為了晚上仔細算賬。 趙吉會算賬,不過家里有幾個小的,當爹的自然要懂得使喚。于是燙過腳之后就讓幾個孩子點燈在八仙桌旁坐了算賬,這主要是趙蒙和趙蓉蓉兩個,趙鶯鶯和趙芹芹兩個算是湊數掛角。 趙鶯鶯并不會管賬,但是算數是會的??催@一個月的賬單,心里就默默算了起來:其中最大的一筆是上個月交貨,這個月結賬的兩百匹藍白布,這就是二十兩了。其余的零零散散,多的有一筆幾兩銀子的,也是綢緞莊里的生意。少的幾個錢的都有,是街坊的舊衣。 林林總總一算,再除掉本錢,光是這兩個月家里就有三十兩掛零的收入——這就抵得上好年景一年的總收入了! 賬目并不復雜,最后趙蒙和趙蓉蓉算出來也是這個樣子。趙吉就拿了賬單笑道:“我以前就聽老人說過,做生意的行當從來都是旱的要旱死,澇的要澇死,不可能分均勻了!要么沒有生意,一但有生意就是門庭若市??!” 同時他自己心里也算賬,這個月自己又染了近百匹藍白布,下個月還有差不多的數字——所謂年關,不只是窮人家年關難過,商戶也是一樣。這些商戶平常都是欠賬,你欠我的我欠你的,等到年前才逢節開銷。 所以趙吉能確定,到了年前,家里還有一筆總數不會少于這個數字的純收入。一時之間心情大好!旁邊的王氏本是在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聽他們父子幾個叨咕,這時候也開口:“說起來人真是不能有錢,一但有錢了總是忍不住花掉?!?/br> 然后就板著手指頭道:“以前家里也會在入冬之前問進城的老鄉買好柴禾、木炭,又問牙行買好煤塊。我今年是照著往年買的,按理說用到明年天氣暖和應該一點兒問題沒有??墒俏医袢杖ゲ榭?,才發現恐怕翻過年去都不大行!” 鄉下地方過冬,一般家戶人家都會先把一冬的柴草準備好,不然冷起來可真是難熬。只不過城里可不是能隨便就能打柴草的,若是為了這個專門讓壯勞力每日去到鄉下砍柴又有些不值當。 因此每年冬日就有牙行從鄉下收來柴草和木炭,從外地運進來煤塊,然后再賣給揚州城里有需要的市民——隨著這幾年冬日越來越冷,這些東西已經是家家戶戶都需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