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五毛錢一門,二十塊包一個月所有課目?!彼居陜z答的飛快。 林鴻遠一下子愣住了,瞪著她看了半天,遲疑道:“你說什么?” 司雨儂重復一遍,把他的作業本推了回去,“先付錢?!?/br> “你,你信不信我告老師?!绷著欉h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他們家是挺有錢的,但也沒人當著他的面就開口要錢呀。 “好呀,好學生就該這樣,什么都不忘告老師?!彼居陜z表情嚴肅的點點頭,起身背起書包,要去和門口等她的司青青匯和。 “你笑話我?!绷著欉h聽明白了,指著自己的鼻子,一時之間神經都有點錯亂。 眼看教室里同學都走光了,司雨儂轉身一巴掌拍到他坐著的桌面上,發出“彭”的一聲巨響。 “給錢幫你做作業,叫等價交換,不給錢幫你做作業,叫吃白食,不給錢還告老師,恭喜你,成功成為老師的乖學生,一準能拿回一張三好學生的獎狀。要選哪一種,你自己想明白?!?/br> “給錢就給錢,你以為我沒錢嗎?”林鴻遠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一翻書包,兩張大團結就拍到了桌面上。 “好勒,保證又快又好?!彼居陜z一把抓起桌上的作業本,和二十塊錢一起放進書包,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沖出去,朝著司青青叫道:“宰了一只肥羊,我吃rou,也給你喝口湯?!?/br> 只剩下林鴻遠在風中零亂,肥,肥羊,是說他嗎?好像上當了,等一下,他再捋捋。 第38章 熊孩子 “他不是不做作業嗎?”司青青聽完,一臉不可思議。 林鴻遠自從來了他們小學, 就沒交過作業, 老師也如同默認一般,沒找過他的麻煩??伤F在居然會花二十塊錢, 請人做作業,這孩子腦袋是不是有坑。 司雨儂一拍書包, “可能是看我們窮,想幫我們一把吧?!?/br> 司青青目瞪口呆,司雨儂志得意滿。 只有林鴻遠摸著缺根弦的大腦袋,越捋越不明白。自己就是耍個威風, 欺負欺負人,怎么就變成往外掏錢了呢。 第二天, 司雨儂拿著作業本給他看,“瞧瞧這字跡,滿意吧?!?/br> 特意仿寫成男孩子粗曠的字體,司雨儂賣力的向他證明,“這錢沒白花吧?!?/br> “你又欺負人?!崩洳欢〉? 夏慕桑出現在他們身后, 一把搶過作業本。他這話是對林鴻遠說的, 同時有些疑惑,司雨儂是這么任人欺負的人嗎? 司雨儂趕緊把作業本搶回來, “夏同學,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林同學的錢已經交了, 我是絕不會毀約的?!?/br> “就是,你以為這世上就你說一不二啊,我也是男子漢大丈夫,絕不毀約?!绷著欉h聽了,也跟著叫了起來,竟然有點和司雨儂一致對外的意思。 夏慕??纯戳著欉h,又看看司雨儂,他早知道司雨儂不是個好欺負的,可是這樣欺負一個傻子好嗎?這傻子還是他的表哥,一邊是朋友一邊是表哥,他到底該怎么辦呢。 “林同學花錢買的作業,那就是他的,怎么,你覺得作業完成的比你的好,心里不服?” 司雨儂的話,簡直說到了林鴻遠的心坎里,眉開眼笑的拍手,“說的好,看看你還有什么話說?!?/br> 得了,這個傻子已經沒救了。他轉身的時候,和司雨儂擦肩而過,壓低了聲音道:“你悠著點?!?/br> 司雨儂沖他一挑眉,嘴角眉梢俱是笑意,心情極好的回了他一句,“放心吧您?!?/br> 夏慕桑掩面,眼不見為凈,他不管了。 交了作業,又將夏慕桑懟的灰溜溜逃走,林鴻遠覺得自己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選司雨儂當同桌。 錢算什么,錢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賺。 司雨儂笑瞇瞇的點頭,“對,林同學豪氣,錢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賺。這氣勢,也是沒誰了?!?/br> 林鴻遠哈哈大笑,“好說,好說?!?/br> 司雨儂低頭看課書,心里早有一個小人兒,笑的捶地不起。自己這個小老板,還真是前世今世都改不了這樣豪氣又傻缺的性子呢。 只是,他們竟然是表兄弟,司雨儂覺得自己一定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鴻遠自覺罩住了司雨儂,頤指氣使道:“考試給我抄?!?/br> “小考全包十塊,大考全包二十?!彼居陜z含笑看著他,“我盡量把字寫大一點?!?/br> 林鴻遠眨巴眨巴眼睛,“這也要錢?” “看您說的,這世道哪樣不要錢?!狈凑銈兞质霞瘓F,以后那也是一方巨擎,這點小錢算什么,就當是日行一善吧。 好像是這樣吧,可是,林鴻遠忽然又搖起頭來,“不對,以前的同學就沒收過我的錢?!?/br> 他說怎么一直覺得不對頭,忽然一下子抓到原因,林鴻遠盯著司雨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同桌竟然是個騙子。 “我和你以前的同學不一樣?!?/br> “哪兒不一樣?” “我們是鄉下人?!彼居陜z也看著他,絲毫不懼的和他對視,“來的第一天,你自己說的,不是嗎?” “鄉下人怎么就不一樣了?!绷著欉h忽然一下子來勁了,興奮起來。 “既然是一樣的,那為什么要分鄉下人城里人,自然說明是不一樣的。鄉下人就有鄉下人的規矩,咱們不白干活,沒錢,免談?!彼居陜z前頭笑瞇瞇,后頭四個字,卻是冷意森森。 林鴻遠肩膀一抖,吃驚道:“你記仇?!?/br> 他來的第一天,說是罵周小麗,其實是把大家伙都給罵了。別的同學不跟他計較,不代表司雨儂是個好脾氣的。 司雨儂有點意外他竟然能轉過彎來,難不成被自己抻一抻,把他腦子里沒有的那根弦給抻出來了? “那哪兒能呢,您這么大一城市里的少爺,不也到這個破地方,跟鄉下人當同學嗎?你說,我記什么仇?!?/br> “你還說不是記仇,呸,你當我愿意來這個鄉下地方?!绷著欉h不出意料的,又沒抓住重點,拐到一個奇妙的方向。 “誰叫你在外頭惹了禍不敢回去呢?!?/br> “你怎么會知道?!本瓦B夏慕桑都不知道,這個丫頭怎么會知道?林鴻遠眨著眼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看,叫自己給猜著了吧。 司雨儂實在太了解林鴻安,前世她身為林氏集團的投資部總監,頂頭上司就是林氏集團三代單傳的林鴻遠,掛著副總的名頭,過著三天曬網二天打魚的悠閑日子。 要說林鴻遠是個什么樣的人,首先,他不是一個壞人,或者說,他的智商也支撐不起當一個壞人。 其次,他特別喜歡表現的與眾不同,桀驁不馴,但其實腹內空空,壓根沒有一點干貨。外形和內在,嚴重不匹配。 最后,就是永遠抓不住重點。你完全不知道,他的思緒會忽然發散到什么地方,堪稱全公司最不可捉摸的男人。 只是這個不可捉摸的男人,有一點很好捉摸,就是脾氣巨壞,巨暴躁。不管好心情還是壞心情,完全掛在臉上,都不用人費力去猜的。 “你要不是闖了禍,好好的大城市不呆,會來咱們這個破地方?”司雨儂看著他,依然笑瞇瞇,“一個月的作業,我已經給你做完了,要不要繼續你自己考慮清楚,省得給了錢又跑去告老師,好像誰騙你似的??荚囄揖筒唤o你抄了,你自己好好考?!?/br> 林鴻遠目瞪口呆,他到這個鄉下地方才兩個月,目瞪口呆的次數比之前一年加起來都多。鄉下人的確和城里人不一樣,鄉下人比城里人會騙人多了,特別是女孩子。 “我告老師,我怎么會告老師,我是這種人嗎?” 得,林鴻遠又不知道抓住了什么重點,非要司雨儂承認,他不是事事告老師的小人。直到司雨儂點了頭,他才得意的消停下來。 中午放學的時候,夏慕桑留下來,找了個空隙攔住司雨儂,斟酌道:“我表哥那人有點傻傻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 司雨儂掏出二十塊錢,遞到他的面前,“喏,舍不得就拿回去?!?/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毕哪缴V睌[手,林鴻遠家里有錢,憑他媽那溺愛勁,手里肯定攥著不少零花錢。他可沒功夫替那傻小子省錢,他說的原本也不是錢的事。 “那個傻小子,也就這點利用價值了,想我花功夫跟他一般見識,我還不樂意呢?!彼居陜z把兩張大團圓在空氣中揮的啪啪作響,當著夏慕桑的面塞到口袋里,雙手往褲兜一插,去了食堂。 夏慕??粗鴮Ψ降谋秤?,明明穿著土土的衣服,可是這雙手插兜晃來晃去的模樣,卻有著說不出來的瀟灑。 這二十塊錢的來歷不方便說,所以司雨儂也沒交給司大娘,就當自己賺下的私房錢。至于騙林鴻遠,她心里一點壓力都沒有,自己在林氏集團拼死拼活那么多年,就當是提前找他預支一點辛苦費。 這世道,有錢才好辦事。手里沒錢,也沒個正經理由找家里人要,她才想出這個法子的?,F在好了,揣著錢,找了個周末跟長壽一塊去了縣城。長壽送菜的時候,她順便打聽事。 面包店老板是當地人,在這種小地方,親戚同事朋友,繞來繞去總能找著你想找的那個人。這不,面包店老板老婆的親戚就認識鎮上管戶籍的民警。 “你就說是我讓你去找他的,那小子上個月還借了我十塊錢呢,你盡量去,他要不給你用心辦事,回頭我抽他大嘴巴子?!泵姘昀习搴芨吲d,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處出來的,你給我辦點事,我給你辦點事,互相欠著欠著,就成了對方關系網中的一員。比起純粹的金錢關系,中國人更適應這種人情關系。 “得了,回頭辦了事,我再來謝您?!彼居陜z得了有用的消息,直接去農貿市場買了兩瓶酒和幾盒煙。 這可是一瓶好酒一條好煙就能托人找工作的年代,整的太好還怕人誤會。司雨儂買的是一塊五一瓶的景芝白干酒,在當地算是好酒,送人絕對拿得出手。但也沒有好到,別人一看虎軀一震的地步。沒買整條的煙,因為也用不著,就買了五盒紅梅,四毛五一盒,在他們這兒也算挺高檔的。 兩包紅梅煙,讓面包店老板的親戚,看到司雨儂就象是看到了自家親戚。親自領著去找自己的老同學,就差摁著人家的手給她查一個叫霽海的人在哪兒。 司雨儂又摸出兩包紅梅煙給辦公室里的人撒了一圈,手里拎著兩瓶白干酒往這人的辦公桌下頭一擱,“自己家里釀的散酒,不值錢,給您嘗嘗味兒?!?/br> 明明白白是景芝白干酒的瓶子呢,封口都是好的,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不過大家適應良好,點點頭,“找自己家的遠親呢,行,我給你翻翻?!?/br> 霽海就這么成了司雨儂的遠親,也算是給她找人,弄了個正大光明的借口。 “還用翻,咱們鎮上根本沒有姓霽的?!背橹居陜z散的紅梅煙,派出所的老民警一指這個名字就搖了頭。 “丫頭,這是咱們所里的活字典,在咱們鎮上工作了一輩子,他要是說沒有,肯定就是沒有?!泵窬此居陜z失望的樣子,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姓齊,有些人家,特別是沒啥文化的,傳個幾代,把自己祖宗的姓傳變了,也是有的?!?/br> 總不能就這樣收下人家兩瓶酒吧,總得對得起人家的禮不是。雖然這個時候有收禮的風俗,但是也有收了禮就得給人辦事,辦不成事禮就得送回去的風俗。中國的人情關系,有時候明明就是不對的,但有時候就是這么能夠邏輯自洽。 “齊海啊,要是齊海的話,那不就是街道辦事處的四眼嗎?”老民警不愧是活字典,一看名字就報出人家的工作單位和主要特征。 “哦,是他啊?!鞭k事的民警這下知道了,帶司雨儂和自己的老同學走到一邊,“你們找齊海,沒啥亂槽的事吧,人家可是有工作的人?!?/br> 這年頭有工作的人幾乎就是正經人的保證,沒工作的都叫混混。 “叔叔您放心,這是我家一個外地遠房親戚拜托的事,也是他們家的一個親戚,好多年前失散了,聽說是落在咱們這兒,就求著咱們幫著找找。這不是正好,我跟您同學家的親戚又認識,提了一嘴,您的老同學是個熱心快腸的性子,一聽就拉著我來了?!?/br> 原來真是找親戚,那就沒關系了,民警點點頭,“你們來找人的事,是過了明路的,這段時間你們也知道嚴打呢,不管有啥事都收斂著點,知道不?!?/br> 信不信的,民警什么事沒見過,親戚怎么了,親戚還能借錢不還呢??傊痪湓?,別惹事,不然沒好果子吃。 “知道了,謝謝叔叔?!彼居陜z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不要緊,她本來也不是去尋仇。 只是這個齊海是不是系統所說的霽海,她還不能肯定,得找個機會去看看再說。 等找著齊海,司雨儂有點不敢相信,這也太巧了吧。 “草兒,這里是你家?”司雨儂在一長溜的小平房里,找到一間最破的,看到坐在門口專心編竹筐的草兒,驚訝的喊道。 “是你呀?!辈輧禾ь^,看了司雨儂一眼,又低下頭。 司雨儂有點尷尬,她沒想到,齊海就是草兒媽二婚嫁的男人,說起來自己還見過,有一回去縣里賣蛋糕,看過的那個斯文眼鏡男,恐怕就是齊海。 “你有事?”草兒感覺到自己頭頂的陰影一直沒有挪動,抬眼看她,有一絲困惑。 “我從同學家出來,正好路過,沒想到會遇到你,我記得你和我小姑一般大,怎么沒見你上學呢?!?/br> 幾個村子當時在同一家公社,年紀差不多大的,小時候都一塊玩過泥巴。她問幾句,倒也不過份。 草兒此時才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不上了?!彼荒盍硕晷W,父親死了就沒再念下去。原以為她媽嫁了個鎮上的男人,她說不定也能念書。事實上,是她想的太天真。 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她媽說的對,鎮上的男人會討個鄉下死了男人的寡婦,說明他肯定有地方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