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呼”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來,光聞著味兒不能吃,真是一種折磨。 長保和長壽爭著將封住灶臺的磚頭扒開,再小心的將搪瓷托盤取出來放到桌面上。因為烤制的原因,蛋糕的表面呈焦黃色,隨著熱氣升騰奶香味越發濃郁起來。就連大人們,也跟著咽下一口唾沫。 就別提雙手扒在桌面上的司青青了,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盯著蛋糕眨都沒有眨一下。 長壽使勁抽著鼻子,“我的媽呀,光聞這味我能就三碗飯下肚不要菜?!?/br> “這就成功了?”司大娘最為鎮定,看孫女拿了刀,趕緊給接過來,“你說咋弄,奶幫你切?!?/br> 切成啥樣都不耽誤吃,她最重要的就是想試試味道,然后計算一下成本。 “先拿秤幺一下?!彼居陜z又想這一茬,趕緊讓司大娘先別切。 長壽飛快的跑出去拿了秤進廚房,帶著托盤一塊秤重,一會兒再把托盤的重量給扣下來,就是蛋糕的純重量。 “奶,切成三十塊一樣大小的?!彼居陜z記下重量,這才對司大娘道。 “行?!彼敬竽锉葎澅葎?,下了刀。整整齊齊,大小均勻。 司雨儂拿起第一塊遞給了司青青,“你先嘗嘗?!?/br> 本來第一塊想先遞給奶奶的,可是看小姑這眼神,司雨儂忍住笑,先遞給了她。 “那我先替你們嘗嘗?!彼厩嗲嗟昧吮阋诉€要賣乖,裝模作樣的捧在手里,還聞了聞,這才一口下去。 這一口,吃的司青青幾乎要流下淚來。什么叫綿軟細膩,什么叫唇齒留香,這就是了。 蛋糕的組織不象面包那么松軟,一口咬下去嚼巴嚼巴就沒了,而是極為緊密但又不失綿軟,吃進嘴里,內容豐富。 面包是聞著香,吃兩口便沒了味道,蛋糕是聞著香,吃著更香,越嚼還越香。這香氣從舌頭滑到喉嚨口,再滑到胃里,全是大大的滿足感。 “這丫頭,到底好不好吃,給句話呀?!彼敬竽锟此厩嗲噙@模樣,哪里還不知道,孫女這次動手的結果,肯定是大獲成功。但司青青埋頭吃蛋糕,香的一臉陶醉的樣子,實在是太招人樂了,讓她忍不住要出言調侃幾句。 “別看了,大家都吃?!彼居陜z也給看樂了,趕緊將蛋糕一塊塊遞到大家手上。 最后,自己撈上一塊,咬下一口。還冒著熱氣的蛋糕,完美的演繹了西點有別于中式點心的綿密口感。 一時之間,這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嘴里全都裹滿了蛋糕,吃的一本滿足。 還是長壽再次伸手的時候,被司豐年打了手背,這才打破了沉默。 “爸,你打我干啥?!遍L壽吃痛,委屈道。 “這么精貴的玩意,你還打算吃個飽啊?!彼矩S年白了兒子一眼,這個小兒子,真不知道像了誰,一點也沒有大兒子的穩重??梢f機靈吧,也談不上,小聰明有一點,但犯蠢的事也沒少干。 “嗐,你打他干啥,做出來不就是吃的?!彼敬竽镖s緊再拿一塊蛋糕遞給長壽,想了想又拿了兩塊,“給你媽拿去嘗嘗?!?/br> “誒?!遍L壽高興的應了,拿碗裝了蛋糕便跑。 大人們都有自制力,哪怕覺得蛋糕是無上的美味,但也沒動手再拿第二塊,就連長保也沒再拿。各自夸講了司雨儂幾句,便出了廚房,說是去廣播站,通知糧種的事。 當然,司大娘也沒忘了司青青,拿碗裝了兩塊遞到她手里,“拿著慢慢吃?!?/br> 剩下的蛋糕還有一多半,司大娘便扣在了柜子里。 司雨儂跟著司大娘回屋,坐到炕上攤開了作業本,可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一看就是在動小心思。 司大娘笑道:“咋地,還想吃。不是攔著不讓你吃,再好的東西,也沒有一次吃個盡興的。這天氣放個三二天不是問題,留著你和青青慢慢吃?!?/br> 雖然是做成功了,但又是面粉又是糖,還有好幾個雞蛋,全是精貴東西,按他們家的條件,偶爾依她一回可以,卻沒那個條件,回回依著她。既然做了一回,就得多吃幾天才劃算。 司大娘摸摸孫女的頭,承諾道:“等以后家里條件好了,天天讓你折騰?!?/br> “奶,我不是為了自己貪嘴才做的。您知道縣城里的面包多少錢一個嗎?也是西點,還沒我這個好吃呢?!彼居陜z急切道。 她可不是為了玩,更不是為了自己吃,而為了賣錢。 司大娘停住手里的活計,有些不敢相信,“小雨是說,拿這個到縣城去賣?” 司雨儂不停的點頭,“就是這個意思,用了多少東西我都記下來了,奶給算算賣多少錢合適?!?/br> 八兩面粉配二兩淀粉,就算一斤面粉好了,然后是一兩半左右的白糖,和兩勺子花生油。再加上四個雞蛋,合在一塊算二塊錢。 二塊錢的成本,出了三斤左右的蛋糕,切成三十塊的話,每斤十塊蛋糕。一斤的成本算七毛,一塊蛋糕的成本就是七分錢。 縣城里面包要賣上五毛錢一個,還有挺多人站隊。聽他們吃過的說法,跟蛋糕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那蛋糕就算賣便宜些,也是翻倍的利潤。 司大娘按住胸口,她算帳極快,一下子就明白了當中的利潤十分可觀。 可是她不僅沒有找到賺錢門路的喜悅,反而神色復雜的看著孫女,“小雨啊,你怎么會想到這些?” 孫女是自己帶大的,聰明歸聰明,卻有點不譜世事的嬌氣。原本也沒什么,家里就這一個娃娃,雖然不能跟城里人養孩子相比,在鄉下地頭,也算是養的十分嬌貴。 忽然一下子知道cao心家里的生計,就算孩子懂事了,這個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 第15章 風風火火 司雨儂嘆了一口氣,撲到司大娘的懷里,把頭埋在她的胸口,半天才道:“mama離開我們,不就是嫌棄龍頭村窮嗎?如果我們是有錢人,就算是農民又怎么樣,她還會走嗎?” 果然啊,還是柳琴作的孽。 司大娘一時心疼壞了,抱著孫女就是一通揉搓,“乖乖,這不是你一個孩子考慮的事,這么多大人,還能讓你吃不著飯。不就是喜歡吃蛋糕嗎?改明兒奶奶多養幾只雞,多換點面粉回來?!?/br> “奶奶,我不覺得苦?!彼居陜z糾正司大娘,“我只要有奶奶,有爸爸就夠了。但我要讓她知道,離開爸爸是錯誤的決定?!?/br> 柳琴雖然是大城市的姑娘,但娘家的條件并不好。她回去后,嫁了一個二婚的男人,男人的條件很好,對她也不錯。她自以為找到了幸福,很滿意當初拋夫棄女的決斷。 可是到頭來,事實會告訴她,別人的東西,想給你的時候,才是你的。不想給你了,隨時可以拿走。 想要過上好的生活沒有錯,但最正確的方法是靠自己?;蛘?,真的想好了要走一條更輕松的路,也該給曾經的丈夫一個交待。哪怕他們沒有拿結婚證呢,也是事實婚姻,寫一封信回來,了斷過去有那么難嗎? 可柳琴并不這么想,當年的主動請人說和下嫁,變成了逼不得已。多年后的母女相遇,裝作不認識自己的親生女兒,甚至私下請求她不要說出真相,不要破壞她的家庭。 家庭,司雨儂想到這個詞就覺得好笑。一個可以拋棄自己親生女兒的女人,也好意思說這兩個字。 重活一世,就算系統不提要求,她可能,也不會再離開龍頭村。千帆過后什么都是過眼云煙,只是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大城市再好再繁華,也不是自己的家。 她有信心,留在龍頭村,一樣能給家人最好的生活。一樣能靠勤勞致富,一樣能過上大家羨慕不已的,城里人的生活。 一個地方是好是壞,是窮是富,決定權永遠在人的手里,和地域無關。 “錯了,她當然錯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弊鳛檫^來人,又作為城里出生的姑娘,司大娘太了解柳琴的不甘。 司大娘也恨柳琴的一走了之,但她畢竟是孫女的親媽,所以村里人私下說嘴,將柳琴罵的狗血淋頭,反倒是司家人,從司大娘到司愛華,從來沒有說過柳琴一個字的不是。 這是她第一回和孫女談到柳琴,袒露心聲道:“小雨,奶奶希望你不要恨你mama,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仇恨不僅傷人,更傷己。她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以后就是陌生人,咱們各過各的,她后悔也好,慶幸也罷,都和咱們無關。奶奶只希望小雨能每天高高興興,干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為了讓你媽后悔,去鉆牛角尖?!?/br> 司雨儂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頭,“奶奶,你說的對,我和她以后就是陌生人??删褪歉鬟^各的,我也希望咱們家能夠過的更好。大家可以天天吃rou,可以穿新衣服,爸爸還能買得上新的果苗。既然都試成功了,趁著農閑賺一點錢有什么不好?!?/br> “當然好,只要小雨心里不積著怨氣,你想干什么,奶奶都支持?!彼敬竽锂斎恢赖案饪梢再嶅X,從古到今國人在吃上頭都是最愿意花錢的。蛋糕的味道又這么好,能賺錢的事為什么不做。 她只是擔心,孫女憋著一口氣,要跟柳琴較勁。仇恨固然是一種動力,但也極容易讓人心態失衡,性格也變得偏執古怪。不管在什么樣的處境,總有人能夠將日子過的舒心自在,這里頭性格占了決定性的因素。 比起養成孫女的性格,賺錢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不過聽到孫女的話,司大娘就知道,這孩子還是隨了司家人的厚道,也隨了自己的心寬。 “好孩子,咱們今天就準備,明天讓你爹去縣城里賣蛋糕?!彼敬竽锕室忸D了頓,看孫女有什么反應。 “我把烤蛋糕的技術教給奶奶,奶奶帶著長壽和青青一塊烤蛋糕,我明天跟著爸爸一塊去縣城,長保叔也去,多個人挑東西,還能換個手?!?/br> 一點蛋糕對莊稼漢子來說,算得了什么重量,一只手都能拎到縣城去??镜案庖膊皇鞘裁措y事,都是干慣了家務活的,一個人就能干。多加人,就意味著要將利潤分出去,孫女能夠想著帶上叔公一家人,而不是吃獨食,這是司大娘十分樂意見到的。 司雨儂當然不會拋下叔公一家人,雖然叔婆有些討厭,或者說和整個司家一直格格不入,但是不管叔公還是堂叔堂姑,都和她十分親近。 她是覺得,與其自家人累死累活,倒不如把活分出去,烤的多,賺的也多,到頭來算總帳,保準比自家單著干,賺的還要多。更何況前世她工作多年,最終修煉成別人嘴里的女王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團隊協作的重要性呢。 家里的男人們從外頭回來,糧種的事一廣播完,好多人就找了去,男人們談完正事回家,就被司大娘請到了堂屋。 聽到司大娘問他們蛋糕生意做不做得的時候,長保眼睛一亮,當即嚷道:“當然做得,怎么會做不得,我覺得比縣城里五毛一個的面包好吃多了?!?/br> 司愛華面帶欣喜,但又有一絲遲疑,“會不會太辛苦了,她一個小娃娃,哪里忙得過來?!?/br> 司大娘嗔他一眼,“有我們這些人在,還能用她自己動手。說的好像就你是親爹,我這個奶奶是外人一樣?!?/br> 大家哄堂大笑,司愛華也不好意思起來,“我聽您的,讓我干啥就干啥?!?/br> “那行,明天長保跟著愛華,還有小雨一塊上縣城,我帶著其他人在家干活。我今天看了,打蛋液是個力氣活,他叔還得跟長壽一塊換著來。要是能賺到錢,我給大家伙發工資?!?/br> “我呢我呢?!彼厩嗲嗖恢裁磿r候鉆了進來,抱住司大娘的大腿仰頭喊道。 “人人有份,咱們青青也有?!?/br> “伯娘萬歲?!彼厩嗲嗵似饋?,想了想又說道:“我不要錢,拿蛋糕抵工錢成不?!?/br> 司大娘忍著笑,“成?!?/br> 準備再次歡呼的司青青被司豐年拎到一邊,笑道:“自家人幫忙,還要什么工錢?!?/br> 村里人幫著別人家蓋房子,也不過就是管兩頓飯,送幾個雞蛋或是一點米面,都算是大氣的。 反正是農閑,閑在家里幫這點小忙,還要什么工錢,這不是打臉嗎? “他叔,這個你說了可不算,現在不爭這個,真掙著錢了再說?!币菕瓴坏藉X,今天說的越多,就越像一個笑話。司大娘之前就把自家的糧食和雞蛋扒出來算過,萬一虧了,也有這么多的蛋糕,就當是自家人吃了一頓好的,也能承受得起。 有司大娘安排,司雨儂樂得全程當個聽眾。小胳膊支著,小腿晃蕩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終于被她看到了問題,由始至終,白春桃都沒有出現過。但是門口那一角棗紅色的衣擺,又是誰的。 在自己家,偏弄的好像作賊一樣,也只有白春桃有這份能耐,實在是不知說什么才好。 “叔婆?!彼居陜z帶著點壞壞的小心思,故意出聲喊道。 “人來了怎么不進屋,外頭不冷啊?!彼敬竽锟此圃诟蛘泻?,實則就是在笑話她。 笑話她作天作地,作到最后結結實實坑了自己一把。司大娘雖然是村里公認的賢惠人兒,但并不是老好人的脾氣,也絕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對這個弟媳婦,她一開始抱著好好相處的態度,釋放出極大的善意。 但當她發現白春桃跟自己壓根不是一路人之后,司大娘便開始敲打她,讓她明白司家和白家不一樣,別把白家那一套帶到司家來。就是生了孩子,也極力主張司豐年多跟長保在一塊,讓長保盡管少受白春桃的影響。 做這一切,司大娘問心無愧,但在白春桃的眼里,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她始終覺得,大嫂就是想踩著她,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到頭來卻全都要聽大嫂的,根本就是不將她放在眼里。 事實上,如果白春桃問了,司大娘可能會實話實說,她真的沒將白春桃放在眼里。再附贈一條,瞧不起她的作派,然后一并奉送,嗯,你想的沒錯,這就是事實。 白春桃假笑著走了進來,“這不是路過,聽著你們在說啥,要自己干買賣?” 今天的烤蛋糕,她也吃了,是長壽遞到屋里給她的。真是好吃啊,她吃的時候就在想,是不是可以當買賣干。反正她也問過長壽了,不就是面粉和雞蛋,一點也不難。 她還準備偷偷回一趟娘家,跟娘家人商量怎么做,結果倒好,人家已經開始了,氣得她心肝都是疼的。 “是要干買賣?!彼敬竽镄π?,然后下炕牽住司雨儂,“就照我剛才安排的來,今天都早些睡,半夜就得起?!?/br> “放心吧,耽誤不了正事?!彼矩S年看著大嫂一家回了自己的屋,就沖白春桃沉了臉,“自己家,要進就進,躲在外頭偷聽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