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里，如此冷的天氣, 蘇婉的臉卻是不斷升溫, 臉色緋紅, 那紛紛嫩嫩的臉，讓人想到三月的桃花, 在初春的風中洋洋灑灑, 空中飛舞盤旋，最終落到地上。

    蘇婉的心，就像那盤旋在半空的桃花似的，忐忑、緊張、激動。

    郭志強把蘇婉從田里拉起來, 她偷偷瞅他一眼,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這么跑來，她早已經失去了那矜持，可是不知道為何，那股子要見他的沖動如此強烈, 此刻滿腔的感受也只是看到他真好。

    郭志強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的牽起她的手，他走在前面開路，她走在后面。她看著兩人牽著的手，腳步不停, 只覺得他的腳步怎么就那么大呢, 她好像要小跑才能夠跟上他的步伐。

    然后到了上面相對寬闊的道路后, 郭志強就不再牽著她了。

    蘇婉仍舊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想到此刻和剛才的待遇，落差太大，竟有了委屈的感覺。

    到了郭志強家里。

    郭家也新建過房屋，只是因為他和奶奶兩個人居住，房屋不算多大，也就一樓一底，兩個人住已算寬闊。

    蘇婉沒有看過農村的房屋，只覺得好大，能有這樣一個屋子，多好，哪里像城里，就一丁點住的地方，還要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她家能夠住下已經算不錯的了，走親戚時總能看到別家為住房問題爭吵不休。

    她滿心都想著，農村里不錯的啊，為什么大家都那么嫌棄農村？

    “進來?！惫緩姾八?，見她傻愣著，皺著眉頭。

    “啊……哦?！?/br>
    蘇婉走進去，第一間屋子是堂屋，很寬大，一般是吃飯招待客人的地方。

    她卻愣住了，因為墻上掛著一張老人的相片，老人慈眉善目，一看就和藹可親。

    “這是你奶奶……”

    郭志強點點頭。

    蘇婉糾結著，想了想，對著遺像鞠了三個躬，奶奶過世了，他一定很傷心。

    郭志強心里柔軟，也看向那遺像，心里有千言萬語，如果他那時候沒有因為那么問題選擇退縮，直接和她在一起，那奶奶會不會在離開前不那么遺憾？

    可是緣分的事，向來都說不清楚，那時候會那么選擇，他覺得自己沒錯，就像現在的選擇一樣，他也覺得自己沒錯。

    因為差的就是那股子沖動吧。

    他突然理解了謝長渝，謝長渝在決定去參加高考時，或許就是有著這樣一股兒沖動支撐著他，人生在世，能有一個讓自己有這樣沖動的人，挺好的。

    “先把你濕了的外套脫下來，還有鞋子……”

    他不說，她還不知道自己鞋子都濕透了，不僅濕，上面還沾著泥，她的臉更燙了，這次是羞的。

    可她并不覺得冷，還微微有汗冒出來，她睜大眼睛看他，剛才他走那么快，是因為要讓她小跑起來，這樣才不覺得冷？

    蘇婉羞窘，可也知道，不脫衣服不行。

    郭志強讓她把濕了的衣服脫下來，然后躺進被窩里，農村的冬天特別冷，濕冷濕冷的，而且溫度還比城里要低那么些，他怕她會生病。

    蘇婉躺下來，見他把她的衣服鞋子都拿了出去，心里更是波濤洶涌。

    從沒有男生給她洗過衣服，如果洗尿布不算的話，她爸爸也就在她小時候洗過尿布，其余都是mama幫她洗衣服。

    他是要幫她洗衣服嗎？

    他這是要去哪里？

    蘇婉胡思亂想了一通，然后不自覺的露出笑來，他走得快，是希望她小跑產生溫暖，他不牽她的手，大概是怕村里的人看到了會傳一些對她不利的話。

    她一直不停的想著，然后沒多久，郭志強再次進來了，他端了盆熱水進來，讓她泡泡腳，被冷水浸泡過的腳，很容易冰冷，腳一冰涼，很容易傳到全身去。

    要泡腳就要起來，郭志強拿了件他的厚外套出來，這件厚外套很溫暖，是奶奶今年幫他做的外套，都還沒有來得及給他。

    郭志強強忍住酸澀感，想著奶奶要是知道這件外套給蘇婉穿著，一定會很高興吧？

    郭志強的外套對蘇婉來說太肥大了，一披上，立即讓她整個人都縮小了好幾號。

    她泡著腳，懷里抱著一個簡易的烤瓶，那是將guntang的熱水灌進玻璃瓶里，然后用布把玻璃瓶裹住，拿在手里就會很暖和了。

    蘇婉泡著腳，看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你為什么要來這里？”郭志強反問他。

    她咬咬唇：“我就想來看看?！?/br>
    “那我就想對你好?！?/br>
    蘇婉一愣，接著就看到他走出了房間，不知道去了哪里。

    蘇婉猜測著他在干嘛，直到盆里的水沒有那么燙后，腳丫子不停的打水，玩了會兒水，然后才把腳拿起來，沒有看到擦腳的布，便這么擱著，等著自然風干。

    等她腳干了后，才穿著拖鞋，去找郭志強。

    拖鞋很舒服，蘇婉覺得自己從沒有穿過這么舒服的拖鞋，別看是布做的，一點不起眼，但幾層布里夾著動物的細小絨毛，連腳底也是這么縫了一層，踩上去綿綿軟軟的，特別溫暖。

    她穿著肥大的衣服，手里抱著烤瓶，去找郭志強。

    這時郭志強已經把她的衣服褲子都洗干凈了，沒敢全都浸透了洗，只洗臟的那部分，然后他把衣服和鞋子都擱在長長的板凳上，他則去弄柴火。

    大多數房屋都會弄點街陽口，像一種本能的習慣，郭志強家也有，他就把火升在街陽口里，這樣風吹來，也只有一邊，而不是失眠吹來。

    郭志強把火升好后，就開始給她烤著衣服褲子還有鞋襪。

    蘇婉則端著一根凳子，坐在火堆前，默默的烤著火。

    “能和我說說你平時的生活嗎？不是在云大外面的時候，是你比較小的時候，我覺得一定很有趣?！碧K婉雙眸亮晶晶，期待的看著他。

    郭志強輕輕咳嗽一聲，便說了些過去的事，小時候太窮，但村里的人沒人會欺負他，反而會因為他家里比較困難，都讓著他，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謝長渝還把家里的糧食偷來給他。

    他跟著謝長渝一起進山打獵，一起在山里煮飯來吃，有一次兩個人忘記了帶鹽，做飯的時候互相罵對方記性差，罵著罵著，把所有沒味的菜也給吃光了。

    郭志強說，蘇婉就托著下巴看他，傾聽他的生活。

    真好，她心里這樣想著。

    “餓了嗎？”郭志強問她。

    她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然后郭志強囑咐她，照看著火，要記得加柴。

    蘇婉加了柴火后，總是會偷偷去廚房，看他做飯。他做的是面皮湯，就是隨意的把面和好，然后用手捏一團出來，壓平即可，煮好了再放調料就行。

    蘇婉和郭志強一人端著一碗面皮湯吃著，蘇婉吃得鼻子冒熱汗：“你怎么就這么能干，什么都會?！?/br>
    郭志強搖搖頭：“我哪里算得上能干，我……”

    郭志強看著她，突然就說不出話來，她覺得他能干，只是因為她覺得……

    蘇婉不僅把面都吃了，連湯也一同喝了。

    蘇婉主動要求洗碗，郭志強沒讓，他把碗洗干凈后，便又和她坐一起，烤著衣服。

    他告訴她他小時候的事，她也會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人。

    在火光中，兩個人，兩道聲音，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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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蘇婉衣服鞋子都烤干后，郭志強便送她去定州城坐車回云市，有人看到了他們，郭志強就會解釋，是一個朋友，知道他家里的事后過來看望。

    他們都沒有想到，會那么巧，遇到正好回云市的林素美。

    既然遇到了林素美，蘇婉不可能裝沒有看見，更不會坐別的位置去，自然和林素美坐一起。

    現在去云市的人更多了，一輛車竟然沒有多久就裝滿了，而云市到定州縣的這條公路也經過了修整，平整了很多，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車廂里仍舊吵鬧，老人們喧囂聲，孩子們吵鬧聲。

    蘇婉有點緊張，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林素美的問話，只得主動開口：“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因為我知道，我不問你也會說啊?！绷炙孛勒ＵＱ劬?，淡淡的笑容中有些促狹。

    林素美這態度，徹底讓蘇婉放松下來，她是真怕林素美會亂想她，人家都拒絕她了，還跑到這里來，莫名的有點犯賤。

    蘇婉就把前后經過都告訴了林素美。

    林素美揉揉蘇婉的頭發：“除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當你遇到了那么個能讓你沖動得不顧一切的人，那就去吧，只要你自己覺得好覺得值得，那一定就是對的?！?/br>
    蘇婉心里火熱得不行：“我還以為……以為……”

    林素美搖搖頭：“以為我會不希望你們在一起？哎……那是你父母應該考慮的事?！?/br>
    “什么呀，我和郭志強現在只是很普通的男女關系?！?/br>
    “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誰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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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很快就要到期末考試了，林素美也不再給謝長渝輔導英語，而是開始復習考試內容。

    謝長渝也會復習考試內容，于是兩個人還是會在圖書館見面，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安靜的看著書，并不怎么說話。

    他們都是能夠安下心來學習的人，耳邊只有書頁的聲響，以及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傳來的細細說話聲響。

    林素美微微一抬眼，就看到他全身心的投入進書本當中，他眉眼硬挺，臉色專注，莫名的吸引人，而她注意到的是他好像真的白了一些。

    蘇婉說和郭志強坐在火堆前的時候，覺得要是一輩子能這般該多好，心里眼里全都被填滿了。

    林素美隱約覺得，她好像懂得蘇婉的感受了。

    謝長渝并沒有轉過頭，卻直接伸出一只手，擋著她的眼睛：“帥哥比書本更好看？”

    林素美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結果他自然是看不見，只得哼了一聲。

    “問你話呢！”

    “是啊，因為見過帥哥，卻沒有見過這么自戀的?！?/br>
    謝長渝輕笑，歪過身體，單手撐著頭，笑瞇瞇的瞧著她：“現在見過了？”

    林素美不答話，心口卻是怦怦直跳，他就不太適合做一些規規矩矩的動作，那樣像是對他自己的束縛，可一旦做些這樣的動作，立即能帥好幾個檔次，有點邪性，她這么想著。

    “看書了?！?/br>
    “就準你看我，不準我看你？”

    “是啊，看我得收費?！?/br>
    謝長渝輕輕挑著眉，然后不再這么歪看她，而是從新坐好，然后他從自己口袋里，摸出所有錢，就那么一張一張的放到她面前，認真疊好，粗看之下，數目不少。

    “你看這些錢我能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