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郭嚒嚒答應一聲, 屈身離去。 “老太太,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水音驚慌道。二爺身份尊貴又俊美如天人,就是當不成姨娘,做個通房她也愿意。 葉老太太聲音有些冷:“無論你是怎么想的,從現在起就都打住。水月敢勾引爺們, 又以下犯上, 膽子夠大……這樣的結局也適合她?!?/br> “我把你要過來, 已經是盡了主仆的情分。做人家奴婢就得有自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br> 水音的后背都出了汗, 含糊著說不出話來。 “把她帶下去?!比~老太太和大丫頭桃枝說道。 “是,老太太?!碧抑κ犭p髻,肌膚微豐。伸手招來兩個小丫頭,架著水音進了西廂房。 一場事鬧下來,葉老太太再沒有了遛彎的心思。大過年的,出這樣的腌臜事,讓人心里不痛快。舒哥兒是自己的親外孫,堂堂二品大員,他會和一個丫頭故意過不去?除非這丫頭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她嘆息聲,這也怨自己,水月和水音眼頭活,長得好看……偏又指給了舒哥兒,原本想著…… 唉,誰知道這兩個丫頭如此沉不住氣。 郭嚒嚒到「秋水居」的時候,新荷剛吃完午膳。她怔怔的。明白四叔的做法都是為她好,幫她立威。 她也不是害怕,就是不大習慣。原本聽說四叔做事狠辣,可畢竟只是聽說。等到親眼見了……才知道心里的真實感受。 顧望舒在太師椅上坐著喝茶,看著小妻子在一旁遠遠地站了,是有些怕自己的模樣。 他對別人的感覺十分敏銳。左手緊握成拳,又慢慢忪開,藏到了衣袖里。 這件事情,他是可以私下處理掉……但卻沒有。 他不能總在她面前千方百計地掩蓋黑暗,既然兩人都成親了,小妻子應當了解他的所有……至于,了解之后會不會厭惡?顧望舒不敢再想了。 “給二爺、夫人請安?!惫鶉∏硇卸Y。 新荷勉強笑著讓云玲搬杌子來,說道:“嚒嚒怎么親自來了,外祖母要交待什么,托個尋常的丫頭過來就行?!?/br> 郭嚒嚒笑道:“夫人客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太太那里缺少個女紅丫頭,想把水音要去?!?/br> 新荷想了想,大致猜到了葉老太太的意思,也沒多話,“那是她的福氣,等會我就讓丫頭把她的東西收拾收拾,一并都給帶著?!?/br> “夫人最是明白事理的,怪不得老太太喜歡?!彼€以為要費心解釋一二呢,這么快能想通,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的。只可惜,年紀還尚幼。隨即又覺得自己瞎cao心,再年幼人家也是主子,背后是新府,又是二爺的正妻…… 郭嚒嚒笑著告辭,新荷讓云玲跟著去送。 應她的要求,顧宅上下都布置了很多燈籠,吉祥的紅色紗燈,上面描畫著福娃娃……十分細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一到晚上,滿庭院都是橘黃色的光。很溫暖。 大年三十晚,大家都聚到「靜安堂」去吃年夜飯,男人們在花廳喝酒聊天。 女人們就在宴息處自個樂呵。 葉家家大業大,兒孫滿堂,很是熱鬧。小孩子們跑來跑去的,兒媳婦蔣氏、林氏、田氏各自帶著女兒、孫媳、庶女在席間坐了。一旁還有站著伺候的姨娘們。難得一片平和地說說笑笑。 葉辰雪在新荷的旁邊坐了,身后站著她的兩個大丫頭,穎兒和寧兒。都梳雙髻,身穿嶄新的緞褙。前者長相溫和,后者則嬌艷俏麗、眼角眉梢處都是算計。 “表嫂,喝一杯吧?”葉辰雪倒了杯酒,遞給新荷。 明知道她沒有善意,當著這么多人,新荷也只能一飲而盡。 蔣氏只當沒看到女兒的行為,依舊拉著二弟妹林氏一起閑聊。 葉辰雪的第二杯酒又倒下來時,新荷按住了酒壺,笑道:“……嫂子不勝酒力,再喝下去真就醉了……” “喲,大過年的,表嫂非得如此掃興,醉了又有何妨,反正也是湊個喜慶?!彼B說帶笑,看著十分的風趣、可愛。 葉老太太也笑,“喝了吧,沒事,醉了讓舒哥兒背你回去?!?/br> “……我還沒見過二表哥背媳婦呢??隙ㄌ貏e好玩?!比~辰月很好奇。她才八歲,是葉瑾澤的嫡次女,府里的七小姐。因行第最小,大家也都寵著。很活潑、爛漫的小姑娘。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新荷紅了臉。最后,她喝到醉醺醺的。散場時,過臺階,還差一點要摔倒。 穎兒離她最近,伸手扶了一把。碰巧就被葉辰雪看見了,用眼剜了她好久。罵了句,吃里爬外的貨。 顧望舒早得了丫頭稟報,在回廊處等她。見她走路歪歪斜斜的,上前一步把她抱起來,往角門方向去。 新荷突然凌空,迷糊的去摟那人的脖頸兒。聞著熟悉的檀香味,她很安心。 “……她怎么喝的這樣醉?” 顧望舒皺眉問道。小妻子很乖巧地偎著自己,卻一身nongnong的酒味。 云玲低頭回道:“……席上,大小姐一直在灌夫人?!?/br> 顧望舒薄唇抿著,沒說話。這幾日,小妻子和他總有點疏遠。雖說不明顯,他也感覺的到。 如今醉了,竟愿意親近他。顧望舒的手臂緊了緊。 從后半夜起,鞭炮聲就“噼里啪啦”響個不停了。新荷吵得睡不著覺,就往身邊拱。顧望舒本來就淺眠,他也被鞭炮聲驚醒了。望著一直試圖把他拱掉床的小妻子,伸手把她拉進了自己的被窩。 被他禁錮著,新荷拱了一會,發覺拱不動,便沉沉睡去了。 宿醉的結果就是,早晨醒來,頭疼無比。聽著外面灶頭婆子燒水、煮飯的聲音,新荷揉著太陽xue坐了起來。身側沒人。 “四叔?!毙潞珊傲寺?。 很快就有了響應,他在凈房。 云玲、云朵挑簾子走了進來,服侍她起床。因為是大年初一,給她選了桃紅色繡纏枝緞褙,赤金芍藥步搖??粗芟矐c、端莊。 顧望舒從凈房出來,和新荷一起去給新老太太拜年、在其住處吃過早膳后,又去各位舅舅家轉了一圈,才回「秋水居」。 明天是大年初二,要準備回門帶的東西了。新荷纏著顧望舒問東問西,她很興奮,終于能見到母親了。 她難得如此開心,顧望舒也縱容著她,有問必答。 大年初二一大早,新明宣和新明揚駕著馬車來接新荷回門。新明揚穿著寶藍色直綴,他已經十四歲了,長得十分高大,肖像其父,很是挺拔俊秀。 顧望舒吩咐小廝把準備好的回門禮往馬車上搬,兩扇豬rou、兩袋白面、兩筐雞蛋、上好的秋露白兩壇、橘子、蘋果等時下瓜果各兩箱、糕點糖塊無數……都是取夫妻成雙、合好百年的美意。臨出門時,虎子又匆忙帶了一對紅冠大公雞。一馬車裝的滿滿當當,嘚嘚的往帽兒胡同駛去。 四人分坐了兩輛馬車,新明宣兄弟倆和顧望舒算是熟識,一路上也沒冷場。 約半個多時辰,一溜馬車停在了新府門前。 顧望舒從第一輛馬車里下來,等了片刻,新荷才從后面走過來,兩人去「德惠苑」給新德澤、秦氏磕頭。 秦氏的表情欣慰又奇怪,悲喜交集的。女孩兒穿著大紅刻絲金枝紋緞褙,梳著拋家髻,戴了兩支赤金如意紅珊瑚發簪,脖頸處還帶著長命鎖赤金瓔珞圈。已經是婦人的裝扮了。 女孩兒小臉細白,穿著也尊貴,想必是過得不錯。秦氏略放些心。 有小廝進來通報,說二爺要請姑爺去前廳喝茶。新德澤便領著顧望舒去了。 「念慈苑」里,張嚒嚒正和誦讀經文的新老太太說話,“聽說大小姐回門,老奴遠遠地去看了一眼,榮光滿面的,您別擔心了?!彼跣踹哆兜?,還提到一馬車的回門禮,說嫁的好。 新老太太至始至終都沒有抬頭,好像經書上開朵牡丹花似的,一直盯著看。她最喜歡的孫女兒嫁給了她最恨人的兒子。這簡直是個笑話! 第95章 秦氏眼圈一紅, 拉著女孩兒的手去了西次間, 低聲問她:“……圓房了沒有?姑爺對你好嗎?” “母親……”新荷的小臉都羞紅了。 乳母許氏忙端了牛乳茶過來, 她記得大小姐最喜歡喝這些的。 “傻荷姐兒,在母親這里有什么可害臊的?有不妥之處,母親也好給你拿個主意?!鼻厥辖舆^牛乳茶, 放到女孩兒身旁的小幾上。 新荷微微地側過身去, 小聲道:“圓……房了?!?/br> 秦氏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以姑爺如今的身家、地位, 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 母親還怕他嫌棄你年紀小……”她的話剛說一半, 就換了話題:“如今在顧宅, 你是正妻,管教下人要寬嚴相濟。雖然沒有公婆, 但鎮國將軍府人口復雜, 你自己更要多留心……” 兒活一百歲,母憂九十九。秦氏望著女孩兒,有一肚子的話要叮囑。 一會兒,李氏領著丫頭、婆子們來了,一進門就爽朗地笑。她從丈夫和大兒子那里, 充分理解了侄姑爺的官職作用……大兒子的前途搞不好就是侄姑爺一句話的事。對著這位唯一的侄女, 她當然要表現出極飽滿的熱情。 采風搬了緞面杌子過來, 讓她坐下。 新荷向李氏請安,李氏笑容滿面地扶著她,夸道:“荷姐兒越發娟秀了, 比大嫂的容貌更好看?!?/br> 秦氏的臉上有了笑容,“你呀,就會哄我開心?!迸撼黾藓?,倒是李氏經常來陪她、還寬慰她的心。妯娌倆親近了許多。 “……瞅瞅,實話都不許人說了……”李氏打趣道。 屋里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被逗笑了。 新荷驚詫地去看李氏,二嬸母難道是轉.性了?母親的反應更是奇怪,對二嬸母也是和顏悅色的…… 新荷陪著說了好一會兒話,卻沒見大嫂,便問了母親。 “……你嫂子有喜了,胎像有些不穩,我便讓她在屋里好好養著。明日,你去瞧瞧她?!鼻厥虾退f。 新荷點頭稱是。這樣大的一件喜事,她一定要去探望的。 “荷姐兒,你嫁人了……也別怪二嬸母多嘴,抓緊生個兒子是正經。二嬸母這里有張偏方,很有用的。當年生維哥兒就用的它?!崩钍侠潞傻氖?,說得煞有其事。 秦氏驚奇地看向李氏,隨后就表示附和。 新荷:“……” 眼看著午時到了,李氏告辭離去。秦氏讓自己的大丫頭采月跟去二房拿偏方。 在生兒子這一塊,二嬸母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采月步程很快,一眨眼的功夫,趕著就回來了。 秦氏望著手里薄薄的紙張,讓乳母許氏拿給劉大夫看一眼。得知,是個難得的好方子時,就給了女孩兒,讓她回去后一日一次的煎著喝。 新荷苦笑不得。 秦氏傳了午膳,母女倆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新荷隨口問了王妙白和李畫屏的事。 秦氏拿湯勺的右手頓了頓,才慢慢開口:“王姨娘心性十分厲害,要不是有你二嬸母,我前日就著了她的道……好在,你父親也不是糊涂的……” “王妙白?” 采風插嘴道:“是,她早晨來給太太請安,回去就腹痛難忍,隱晦地告訴大老爺,說是太太讓她喝了茶水所致。她哭的非常傷心,又嘔吐不止,逼真極了。二太太不知道怎么聽說了,當機立斷讓人去請了劉大夫,診治后才知道她這病是常年惡疾所致。稍有不慎,便會復發……喝什么茶水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br> “太太這才擺脫掉……大老爺查明真相后,罵了她一頓,已經幾日沒去「妙音堂」了?!?/br> 新荷去握秦氏的手,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她如今也嫁作□□,對于母親的境地就更了解些。 “……好了,別擔心我,母親已經習慣了?!鼻厥虾艿?,她和新德澤青梅竹馬,怎么會沒感情呢。只不過,大都被時間消磨了。 新荷伸手拿過勺子給母親添了碗湯,不經意問道:“我看二嬸母和您走的很近……” 秦氏笑著拍拍女孩兒的手,“你二嬸母也是個可憐人。她最近也沒什么壞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