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周氏去扶跪在地上的兒子,又瞧自己的夫君,真不知道這爺倆又鬧的哪一出。 等趙淵回了自己的院子,周氏服侍著夫君洗簌,低聲問他:“夫君……” 趙尚書抬眼去看妻子,打斷了她的話:“你生的兒子,自己都不了解嗎?他豈是想起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他今晚如此鄭重地說出來,一定是思忖良久了?!?/br> “淵哥兒如此惦記那姑娘,倒不如提前定下來,他也能安心讀書了?!?/br> 周氏覺得夫君說的有理,也就不吭聲了。 次日一早,晴空萬里,微風習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吃過早膳后,周氏乘坐小轎去了忠義侯田家。田家的長媳是她的姑表姐胡穎,如今也是二品的誥命夫人。她想請她為媒人,去新家說親,這樣也顯得鄭重其事。 “德惠苑”里,張靜蝶在陪婆婆秦氏修剪月季花枝,她頭上戴了七寶珊瑚簪,很別致、好看。是夫君昨夜從外邊回來特地帶給她的,體諒她陪伴母親辛苦。 成親這幾月,他待她一直都很體貼,通房更是一個也沒有。 原先說親時,她還嫌棄過他是庶子,還好父親一直堅持,不然這大好的姻緣真就錯過了。 今日難得涼爽,秦氏的興致很高,一邊修剪花枝,一邊和兒媳傳授自己的養花經驗。 兩人正說笑著,前院的婆子匆匆忙忙過來了,見了秦氏屈身行禮:“大太太,忠義侯家的大夫人來拜訪你,如今在府門口等著呢?!?/br> “忠義侯家?”秦氏愣了一下,大夫人胡氏她是見過的,長得很大氣、端莊。因小女兒入宮為妃,她還封了誥命。然而她們并不熟悉,也就一面之緣而已,她來新家是要干什么。 想雖想,秦氏還是整了整衣衫,領著兒媳婦出去迎了。 胡氏穿著織金褙子,梳拋家髻,戴了和田玉鑲赤金蝴蝶花勝,帶了一眾的丫頭、婆子,很是雍容爾雅。她見秦氏過來,笑道:“冒昧來訪,可別介意?!闭f著話,讓丫頭把帶的禮物呈上。 “這是哪里的話?快請進來?!鼻厥献屟绢^們接過錦盒,笑著把人往府里讓。 兩人說著話往“德惠苑”的方向走去。 第65章 兩人說著話往“德惠苑”的方向走去, 到正房后, 秦氏請她在圈椅上坐了, 讓人上茶。 半盞茶后,胡氏開了口:“……咱們小時就是熟識了,我也就開門見山。今個是來給荷姐兒保媒的, 是趙尚書家的大公子, 人你也見過,是個穩重妥貼的。家世人品更是沒得說, 因年紀還小, 家里管的嚴, 身側干干凈凈的, 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咱們荷姐兒,我也是聽說過的, 品貌出挑, 是個溫柔的好性子。你是有福氣的。一雙兒女都出息?!?/br> “這門親事你好好想一想,兩個小兒女實在是般配,要是覺得還可以的話,我就去回了趙家的話……” 胡氏說話干凈利落,秦氏聽下來就明白了……估計是周氏拜托人家來提親的。這的確是門好親事。唯一不合適的是, 女孩兒還小, 她總想再多留兩年。 胡氏看她遲疑, 說道:“要是有些什么疑惑,就只管說,咱們姐妹兒之間, 不論虛禮?!?/br> “……荷姐兒還小,虛歲才十四?!?/br> 胡氏捂著嘴笑了:“那是meimei心疼女兒,我親侄女燕姐兒嫁給輔國將軍葉瑾瑜時,也才十四歲?!?/br> 秦氏喝了口茶,沒說話,明顯是心動了。這些年,她也是看著趙淵長大的,知根知底。就算女孩兒真嫁過去了,就在眼跟前,自己也能隨時照顧著。 兩人又說了會閑話,午時便到了,秦氏張羅著留胡氏吃了午膳,又讓兒媳婦陪著去摸骨牌。 臨走時,秦氏笑著同胡氏說了這事:“我和家里的老太太通個氣,也要問下荷姐兒的意見,過幾日再給您消息?!?/br> 胡氏笑著回去了,親事雖然說沒立即應承下來,但是看這樣子,也是板上釘釘、跑不了了。她又親自去了趟表妹家,把消息告知了她。 離晚膳的時間還早,秦氏打發了兒媳婦回去歇著,便領著乳母許氏往“念慈苑”走去。荷姐兒的婚事,當然是要和老太太商量的。 因為宣哥兒的事情,新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多了些,和大房的關系也緩和了許多。聽丫頭說秦氏過來問安,就讓人把她請了進來。 秦氏屈身行禮后,和她說起了同胡同的周氏請媒人來、替她大兒子趙淵求娶荷姐兒的事。 新老太太略一思考,就知道這是絕佳的親事。趙府她是知道的,底蘊厚重。最鼎盛的時候,族里一年曾出了十數位舉人。再說,趙淵的父親又是當朝的工部尚書,位高權重不說,還是個肥差。 要是趙新兩家結成親,那老大和宣哥兒的仕途可就更穩了。 想到這里,她笑著說道:“如今姐兒也大了,她的親事你和老大商量著辦,只是一點,不能委屈了她?!?/br> 秦氏點頭答應著,告辭離開,回了“德惠苑”。 差不多戊時,新德澤從衙門也回來了。秦氏一邊服侍著夫君洗手,一邊差人去叫新荷過來。 席上,一家三口吃的熱鬧。 秦氏給夫君添了一碗南瓜粥,說道:“今日,忠義侯夫人來家里給荷姐兒提親了,說是替趙尚書的嫡子趙淵來的?!?/br> “趙淵?”新德澤反問了一句,立即驚喜道:“……這倒是門好親事?!?/br> 新荷一驚,雖然明知道她的說親對象只能是趙淵,還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時間有些對不住。如果沒記錯的話,前世她是及笄后才被趙家提的親。 秦氏留神打量著女孩兒,見她微低著頭,以為是害羞,也就沒管她。 又過了一會,新荷聽到父親和母親已經開始談論聘金,六禮……她怔了會,說道:“母親,我吃飽了,先回去了?!?/br> “這孩子……怎么了?”秦氏問道:“你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嗎?” 屋里靜了下來,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甚至連父親都在等她的答案。新荷聽清了自己的心跳聲,很平穩的,“撲通、撲通”。那是順從,不是心動。 良久,她開口道:“但聽父母之命?!?/br> 秦氏觀察女孩兒的表情,發現并沒有任何不喜之意,就料定她是在害羞,便擺手道:“回去吧,路上注意點安全?!?/br> 新荷屈身行禮后,帶著云玲出去了。 月光很亮,整個新府都被照的眀如白晝。 “姐兒,你不開心嗎?”云玲跟在她身后,小心地問了一句。 “無所謂什么開心或者不開心,日子總要過下去?!?/br> 新荷突然想起前世時,趙淵為了新家的事情,東奔西跑地找人幫忙。 嫁給他,也許能過的很好。 京都的圈子就那么大,基本上還都是世家、貴族之間的相互聯姻,所以消息傳的就很快,幾乎三、五天的功夫,就到了顧望舒的耳朵里。 他坐在餐桌前,正往自己的碗里舀湯羹,聞言勺子都掉落在地上。 “這是哪里來的傳言?”青年索性連湯也不喝了,起身問虎子道。 “剛才給葉老太太送東西,府里的三夫人當閑話說的,還說是她大伯母親自作的媒?!?/br> 顧望舒面無表情的,很久沒有說話。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他問道。 “戊時一刻?!?/br> “明日按往常的時間早起半個時辰……”顧望舒交待:“先拐去新家,我要和大哥一起去上朝?!?/br> 虎子低頭答應了,突然覺得主子說話的氣勢有些凌厲。到底是為什么,他也說不清楚。 夏天的夜很短,像是剛躺下就天亮了似的。 最近,新德澤因為女孩兒的事情要和秦氏商議,便都歇在了“德惠苑?!?/br> 這日,卯時剛到,新德澤便收拾利索出了府門。借著門口燈籠的亮度,他一眼便看到了穿青袍白鷴補服的顧望舒。他站在馬車旁,長身玉立。 “大哥?!?/br> 他還未說話,顧望舒便大步向前,拱手行禮。 新德澤頗為受寵若驚,以青年如今的身家地位,還肯與他如此客套……他立即溢出滿臉的笑:“四弟今日起的好早?!?/br> “許久不見大哥,特地來看看……”說話間,顧望舒右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大哥和我坐在一處吧,方便交談?!?/br> 新德澤點了頭,讓小廝駕著自己的馬車跟在后面。 “……聽說,荷姐兒的親事定了?”顧望舒彎腰進了馬車,坐在右側。 一提起這事,新德澤就滿心的喜悅,“沒有,我和你嫂子是提前商量了下,準備把定親宴席放到下月十五,那天是黃道吉日……荷姐兒是咱們家唯一的女孩兒,萬事都要慎重對待?!?/br> 顧望舒藏在袖口里的左手緩緩伸了出來,他活動下手腕,淡淡道:“趙淵看著是不錯的?!?/br> “是啊,如今在國子監,馬上就該「秋試」了?!毙碌聺烧f這話時,已經有了為人岳父的驕傲。 顧望舒沒說話,他拉起臨近的帷帳,看了眼已經漸亮的天。 “定親宴那天,你也來吧,荷姐兒肯定希望看到你。她和你一向最親近的?!?/br> 青年薄唇緊咬,許久,點了頭。 “大哥,你最近不要和梁太傅派系的官員……走太近了?!?/br> 新德澤抬眼便看到顧望舒冷凝的側臉,有些不適應,問道:“怎么了?” 顧望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竟然對朝野之事如此遲鈍,怪不得做了十年的左侍郎都沒升上去。 青年突然想起了小姑娘笑起來的模樣,提點他:“有關太子是否繼位的事……圣上對外戚頗為忌憚……” “哦,我最近也有所耳聞……以后會注意的?!毙碌聺擅靼走^來,最近朝堂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他是知道的,心里有些驚訝,沒想到顧望舒會和他說這些,這一般都是宮廷秘聞。不過,他時常得皇上召見,見識肯定和旁人不一樣。 顧望舒笑了笑:“聽說工部尚書的堂妹嫁給了梁太傅的表侄……這倒也不是最要緊的。就怕圣上有一天想起整頓外戚,那趙家總是拖不掉干系……要是隨便按了個謀反的罪名……” 新德澤一凜,顧望舒說的這些話,也許有些是夸大其辭了,但是道理確實一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當今圣上怎么可能容忍他的江山被別人肖想。 如果,到時候梁太帥一族真的獲罪了……那受牽連的就不會只是趙家了,怕是因著荷姐兒與趙淵的親事,新家也要受牽連。 荷姐兒的親事,看來是要重新考慮了。好在秦氏還沒有回復忠義侯夫人的話……回旋的余地還有很多。 馬車這時候停了下來,小廝在外邊喊道:“大人,前面是太和門了?!?/br> 顧望舒率先下了馬車,兩人一起往宮門方向走去。 第66章 當日, 顧望舒下朝后沒有回鎮國將軍府, 他被皇上留下了。同樣被留下的還有兵部尚書葉瑾澤。 乾清宮里, 檀香裊裊。 朱瞻宣正當壯年,身穿一襲黃袍,神采奕奕, 天威不可冒犯。分明不是宮內口口相傳的久病之人。他揮手讓二人坐了, 笑道:“早聽聞你們是舅甥倆?!?/br> “今日是你們第一次在寡人面前相聚。果然長得有幾分相像?!?/br> 顧望舒笑道:“都道外甥隨舅,傳言當真可信?!?/br> 葉瑾澤也附和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