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她皮膚白皙如玉,竟是比手里拿著的白瓷勺子還要白。睫毛也很長,這會兒眉眼微垂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眉心微微的蹙著。 仿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她又忽然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目光,先是一怔,過后就展顏,對他點頭笑了笑。 雖然只是個很淺淡的微笑,但一瞬間卻如同是清晨霞光里的一朵芍藥花徐徐開放般的嬌美動人。 何景明心中猛的一跳。竟然是不敢再看她,別過頭去看旁邊的槅扇。面上也開始發燙。 姜清婉看著他面上的紅暈,心中暗嘆了一聲。 這孩子這樣靦腆的一個性子,竟然讓他跟一個姑娘家單獨難處。想必這會兒他心里肯定尷尬的很。 到底是自己以前喜愛過的小孩,姜清婉也不忍心看他這樣的尷尬。就叫綠羅和紅藥去將水閣上的槅扇都打開。 綠羅和紅藥應了一聲是,走過去將四面的槅扇都推開,立刻就有一股風吹了進來。 到底是盛夏,縱容有風也是暖的。不過好在這處水閣建在水邊,還是帶了一絲涼意。 姜清婉拿起剛剛放在石桌上的綾絹扇,一邊搖,一邊對何景明點了點頭,溫和的問他:“何公子,你可覺得熱?” 語氣還是比較隨意的。畢竟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已經是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了,她還是記得當初他小的時候的模樣。 何景明這會兒不單是臉紅了,也緊張起來。放在膝上的雙手都握了起來。 嗯了一聲之后,他越發的不敢看姜清婉,目光只望著槅扇外面。 看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到槅扇旁邊仔細的往外望了望,然后回頭對姜清婉說道:“義父在那邊?!?/br> 第70章 甄別謊言 姜清婉搖著綾絹扇的手一頓。 何景明的義父,就是崔季陵了。 姜老太太是今兒早上她過去請安的時候才跟她說了要帶她來靖寧侯府的事,她壓根就推辭不得。雖然明知道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但總想著崔季陵既然已經是大都督了,肯定事務繁忙,未必今兒就在家里。即便他在家里,靖寧侯府很大,她也未必能碰得上他。 而且她想,即便碰到了她也不怕。崔季陵怎么會知道她是誰?最多也就是叫他一聲世叔罷了。 所以聽到何景明說的話,她心中先是一跳,過后就平靜下來。還轉過頭往槅扇外面看。 槅扇外面就是湖,水面上一大片荷葉荷花。雖然不是什么名貴品種的荷花,但墨綠色的葉片中間開著好些粉白色的荷花,看起來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對岸就是上次她看到的芍藥圃?,F在芍藥花自然都謝了,只剩了一片綠油油的葉子。 日光正盛,可以清楚的看到芍藥圃那里有個人正在往地上插竹竿子。然后拿了青色的薄紗要往竹竿子上面搭。 這種事姜清婉并不陌生。 芍藥花株嬌嫩,夏季太陽大的時候就要在頂上蓋紗幔遮陽,不然葉子就很容易被日光曬焦曬傷。只是以前她還在娘家的時候,這樣的粗活都是花匠或者小廝來做,沒想到崔季陵現在貴為靖寧侯爺,竟然會親自來做這種事。 看來他對這片芍藥花圃確實很上心。不過他以前不是對花草這些事都不怎么感興趣的么? 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是因為她喜愛芍藥的緣故? 立刻就自嘲的笑了笑。 這怎么可能?時至如今,難道她還要以為崔季陵心中在對她念念不忘么?她都擔心若崔季陵知曉她這副皮囊下的真實靈魂是誰,只怕會要她的命。 何景明這時有些躊躇起來。 崔季陵是他義父,他到了靖寧侯府是肯定要過去拜見的。剛剛他也確實是想等拜見過崔老太太就去拜見崔季陵,但沒有想到姜老太太和姜清婉過來了,母親又叫他同姜清婉出來賞荷?,F在偏生他又看到了崔季陵,總沒有不過去拜見的道理...... 姜清婉看出他的躊躇來,就說道:“何公子,你若有事,可自行去辦你的事,不必管我?!?/br> 聲音嬌嬌的,輕柔欲融,只聽的何景明心中如同有只螞蟻細細的爬過一般。 耳尖上通紅一片。 他自來就用心攻書,很少同姑娘家接觸。如今兒這般也算是頭一回了。 而且雖然跟姜清婉到現在也沒有說過兩句話,但對她確實心生好感。也覺得若他這樣貿然走開,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里是很沒有風度的一件事。 想了想,就提議道:“在下先送姜姑娘回衍慶堂?” 然后他再去拜見崔季陵。 姜清婉不是很想回衍慶堂。坐在那里就只能垂頭聽著姜老太太她們三個人說話,一點都不自在??赡芎畏蛉诉€要拿她打趣。再者,她也不是很想看到崔老太太那張臉。 就說道:“不用。這里荷花開的好,我想在這里賞荷。何公子不必顧忌我,做你自己的事去才是正經?!?/br> 何景明在這里,看著他尷尬,她心里也不大自在。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面上帶著淺淡的微笑,慢慢的搖著手里的綾絹扇。 今兒她穿的是一件玉色的上襦,搖扇子的時候袖口落了下來,露出來一截細如凝脂的皓腕來。上面戴著兩只細細的赤金鐲子。 何景明紅了臉,別開頭不敢看她。頓了頓,才輕聲的說道:“你先在這里賞荷,等我去拜見過義父再來找你。到時再送你回去?!?/br> 姜清婉見他堅持,也就點頭應了一聲。何景明這才抬腳往水閣外面走。 姜清婉看著他的背影失笑。想著這孩子倒是個很有風度的君子,對姑娘家竟然這樣的體貼。 她也知道何景明這是要去拜見崔季陵。不過她不想看到崔季陵,所以看何景明走遠,她就吩咐綠羅和紅藥將水閣四面的槅扇都關起來。 屋里放了冰,桌上還有冰鎮過的酸梅湯和瓜果,一個人坐在這里,不用面對那些煩心的人,算得上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何景明頂著大日頭,快步的往湖對岸的芍藥圃走過去。 雖然說是湖,但也不是很大,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走到了。 走得近了,就看到崔季陵沒有戴遮陽的斗笠,就站在大毒日頭底下,手里拿著一根繩子,正將剛搭上去的青色紗幔綁到竹竿子上去。 陳平和兩個侍衛站在一旁??吹胶尉懊鬟^來,就走過去對崔季陵通報。 崔季陵淡淡的嗯了一聲,就算是知道了。也沒有回頭,依然專心致志的綁繩子。 何景明也不敢打擾他,垂首站在一旁。 等到將紗幔全都搭好了,他才轉過身往何景明這里走過來。 早有侍衛端了一盆水過來請他凈手。又拿了干凈的布巾給他擦手。 何景明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那里在流血。應該是有竹竿子開裂了,被竹篾給割傷了。 “義父,你的手指在流血?!彼s忙關切的說了一聲,走過去想給他處理傷口。 崔季陵抬手止住他,很不在意的用布巾就手指上的血擦掉,淡淡的說道:“無妨?!?/br> 在戰場上后背被人砍過一刀的事都有過,這樣的小傷算什么? 將布巾遞給一旁的侍衛,他看了湖對岸的水閣一眼,然后問何景明:“剛剛你同姜姑娘在一起?” 雖然他很少去衍慶堂,但里面自然有他安排下的眼線,崔老太太日常做了什么事,見了什么人他都知道。而且,靖寧侯府里有誰來過他肯定也都知道。 若沒他的允許,這些人能進靖寧侯府? 何景明心中先是驚訝,過后面上就微紅起來。 竟然教義父看到他跟一位姑娘在一起...... 就通紅著一張臉回道:“是老太太和我母親叫我陪同姜姑娘來賞荷??吹搅x父在這里,我就趕過來給義父請安。來的遲了,義父莫怪?!?/br> 崔季陵沒有說話。 當年若非何景明父親的舉薦,他也不會去甘州,說不定現在還待在云州郁郁不得志。在甘州的時候他也頗得何景明父親的照拂,后來何父因病去世,于情于理,他都該好好的照顧自己這位友人的孩子,讓他成才。 好在何景明是個很聰明很好的孩子,一點都不用他cao心。就是性子太靦腆了些,現在都已經是翰林院修撰了,跟人說話的時候還經常會臉紅。 跟姑娘家說話的時候那是更不必說了。想必都不敢抬頭。 忽然就想起那個同她有著一樣姓名的小姑娘來。 相貌生的確實是一等一的好,難得的是身上平和沉靜的氣質。同何景明還是很般配的。 他自然明白崔老太太和何夫人的意思,不然不會開口讓何景明陪那位小姑娘來賞荷花。就是不知道姜家的那位老太太會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畢竟以何景明的家世而言,娶一個永昌伯府的嫡女,算得上是高攀了。 不過何景明是他的義子。既是他的義子,配個公主都綽綽有余,又怎么會配不上一個區區永昌伯府的嫡女?到時他可以親自上門替何景明求親,不信永昌伯府敢不答應。 心中主意打定,便問了幾句何景明在翰林院的事。 朝中官員多知道何景明是他的義子,自然不敢為難他。而且這孩子性格溫和,做事勤懇,是上司最喜歡的那種下屬。 說了幾句話,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對岸水閣的槅扇門全都關了起來。 一雙長眉微皺了起來。 剛剛何景明看到他在這里,就連忙過來對他行禮問安。他也是那位小姑娘的世叔,他的長輩,按理來說,她該跟何景明一起過來跟他行禮問安才是。但是她竟然沒有過來。 非但如此,還將水閣上的槅扇門全都關了起來??梢娋褪遣幌肟吹剿?。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有沒有哪里得罪過這位小姑娘,才讓看起來明明很溫婉知禮的姜清婉這樣的對他避之不及。關鍵是,上次在周輝家發生的事...... 她在撒謊。 當時她肯定不是湊巧路過那里,而是特意潛在院墻外面偷聽的。 她對卞玉成怎么會那么的關心?難道她認得卞玉成?那她會不會知道婉婉的下落...... 崔季陵心跳忽然快了起來。 自從見過卞玉成之后,這段日子他重新遣了一大批人手出去尋找姜清婉的下落。但一來人海茫茫,二來前幾年局勢混亂,好多人都在亂世中顛沛流離,不停遷徙,甚至身亡,想找到一個人其實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就是有可能知情的人都很難找到一個。 所以崔季陵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不會放過。 那個小姑娘,跟她同樣的姓名,臉頰旁也有一顆同樣的黑痣,同樣緊張的時候右手食指就會繞著左手食指。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才見過兩次,但是每次見到她的時候,他總會莫名的就覺得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說不定這個小姑娘以前見過婉婉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崔季陵如何還按捺的???轉身大踏步的就往水閣的方向走。 第71章 當面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