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兩人一起坐了下來。韌子忍不住探詢:「你和顧曉山認識多久了?」何君翹起嘴唇,笑著答:「也就幾個月吧。我在寄禪莊兼職當茶藝師,這樣認識的。他對我很好……」韌子心想「對你好,還六月送圍巾」。何君一笑:「我看你們大概認識很久了?」韌子有些驕傲:「是啊,打小就認識的?!购尉猜冻隽w慕的樣子:「那可真好啊。你跟他那么熟,一定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吧?像我,總是不理解他的心思,總是很困惑、又老是白擔心?!鬼g子一愣:「啊,其實我也不太了解他的想法?!惯@場面原該尷尬了,可何君還是微微笑,拿著咖啡杯和韌子碰杯:「那很棒,我們有共同話題了?!?/br> 他們聊了半天,韌子居然全忘了對方是自己的「情敵」,和他侃侃而談起來。雖說何君不是大美男吧,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魅力,而且說話也很讓人舒坦。韌子愣頭愣腦的,隨著何君牽著鼻子走,一股腦地說了很多顧曉山的事,事后回想,真想抽自己大嘴巴。 他們原還能繼續聊很久的,直到寵物區里發生了sao亂——服務員沒留意,三哈和別人的泰迪犬吵起來,三哈咬了人家一口。泰迪吠得是很大聲,但哪經得起哈士奇一嘴巴,頓時就血流不止了。也是好死不死的,那泰迪是何君養的。 他倆趕緊將泰迪送了去獸醫院治療。大堂經理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一個勁地道歉,并主動承擔醫藥費。何君也是滿口的「沒關系」,鬧得韌子是一個大紅臉,非常愧疚,想教訓自己的狗子,可看著那張委屈巴巴的臉又下不去手。何君反而來安慰韌子:「應該沒事的。其實也算是我的錯了。我養的狗我自己知道,是我不會教,讓它頑劣得很,經常在外面招惹別的大狗。這樣的事情都不是第一次了,總歸是它是吃了血虧也不長記性,能怪誰呢?」 明明是韌子的狗把泰迪咬出血了,到頭來卻是大堂經理和受害狗狗主一個勁兒地跟韌子安慰、甚至還賠不是,一個說自己沒看好狗,一個說自己沒教好狗,給韌子添麻煩了。韌子依然從心底覺得是自己才是不占理的那一個,能得到這樣的「勸慰」,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 韌子活在蜜罐里,但心里一直明白,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拜父輩的努力所賜,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若只靠自己赤手空拳打拼,恐怕粥都沒得吃。 這個是個事實,韌子只是明白而已,也不會因此而失落——以前是不會的?,F在就很難說。因為他要追求顧曉山了,那他這么衡量下來,自己是必然襯不起顧曉山的。 顧曉山回家的時候,就發現屋中的低氣壓了。人和狗都沒精神。三哈在狗房里一聽見有人來,竟不是哈著氣撲過來,而是縮進了窩。顧曉山想「跟主人一個樣」,從狗房那邊往廳子走,對韌子說:「三哈闖禍了?」韌子揉著額頭說:「他呀,把何君養的狗咬了?!诡檿陨接行┏泽@:「怎么又碰見何君了?」韌子說:「這附近就一個pet friendly餐廳,大家都養狗,碰見了也不奇怪吧?!诡檿陨叫α耍骸甘俏覀兗夷且粋€嗎?」韌子點頭:「你們大堂經理很客氣啊,一直說是他的不對,他要賠償。我說不用了,是我不對,還是我賠吧?!诡檿陨接X得好笑:「你哪來的錢?這就攬下來了?」韌子便說:「你床頭柜里不是有三四萬嗎?」顧曉山順手揉了一把韌子的頭發:「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br> 顧曉山并不是頭一回這樣揉韌子的頭,雖然大家長大之后,顧曉山就很少這么做了。而這久違的親近動作,讓韌子的心噗通直跳,像是坐過山車一樣。當那寬大的手掌揉過他短短的發絲時,他竟然想起那個夢中,與顧曉山牽手的感覺。顧曉山那如同羊絨一般干燥溫暖的掌心,使他至今難忘。他不禁無比好奇,現實中的顧曉山,是不是也有這樣一雙手? 而韌子還沒摸到他的手,就如同卷了羊絨圍巾一樣,耳邊都是暖烘烘的,有些發紅。 顧曉山只是經過,信手揉了揉韌子的腦袋,原是要徑自去靠墻的柜子拿東西的。只是因為韌子的沉默不太尋常,顧曉山駐足在沙發邊,低頭打量對方。韌子也在打量他。昂著頭的韌子視線自然地納入了天花板懸垂下來的吊燈,半圓形的灰色燈罩中射出了一束光,從顧曉山的背后打了過來,因此顧曉山看著是逆光的,面目有些模糊,但身材的輪廓卻更清晰了,像是一個夢里頭的剪影。 顧曉山的手掌從韌子的頭頂收回,卻因為韌子的表情而懸在了半空中。韌子的視線被晃動的手而吸引住,他驚訝地發現顧曉山掌心的紋路和夢中的記憶是一致的。他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了顧曉山的手,掌心相貼的時候——是一樣的溫暖、實在的觸感。 只是夢里顧曉山的手頗為柔軟,現在卻非常僵硬。顧曉山大概愣了兩秒鐘,才說:「你、干什么?」韌子也驟然驚醒,發現自己不在夢中,手里握住顧曉山的手,非常尷尬。他只得握住顧曉山的手,還甩了兩下,說:「握握手,我們做個好朋友?!?/br> 顧曉山只能將韌子這反常的舉動視為他又一次正常的犯傻。 于是,顧曉山放開了韌子的手,說:「我不和傻子做好朋友?!?/br> 第14章 于是,顧曉山放開了韌子的手,說:「我不和傻子做好朋友?!?/br> 這好像是顧曉山小時候說過的話。當年韌子要跟顧曉山做好朋友,顧曉山斷然拒絕,說不和傻子做朋友。韌子非常難過,后來還是顧世伯押著顧曉山來跟韌子道歉。 不過現在顧曉山再這么說的時候,韌子已經不會感到難過了。因為,韌子知道自己傻,但顧曉山還是他的好朋友。 身為韌子好朋友的顧曉山,也察覺到了韌子的不對勁。畢竟,韌子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可惜,這個謎底過于不合常理,顧曉山無法猜中,只以為韌子是因為最近煩心事太多了而不快??偨Y起來,大概就是追楊苡寒追不到,又被老父趕出門,兜里沒錢,帶狗兒出去溜達溜達還惹了「血光之災」。那么韌子不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其實,顧曉山自己也挺忙的,不過工作的事情他是很有熱忱,不至于覺得太累。平日,他經常宿在總裁辦公室的休息間,更多時候會回顧宅,較少會去公寓過夜。那座公寓買的時候,是顧曉山的性向剛被發現,和家人不太愉快的時期。后來家人接受了,他也就更?;仡櫿枪?。 最近顧曉山天天準時下班回公寓的舉動比較反常,以至于熟悉他的女秘書都忍不住問:「是二少爺又來暫住了嗎?」顧曉山點頭了,又問:「我今晚有什么安排嗎?」女秘書答:「工作上的安排是沒有的,但您讓我訂了x餐廳的位置,在今晚7點?!诡檿陨较肫饋砹?,點頭說:「是,我約了何君吃飯。你問問他在哪兒,找司機去接他過來吧?!?/br> 何君正在寄禪莊做茶藝師的兼職,接到了女秘書的電話后,不住道謝,滿口的「蕓蕓姐」。女秘書名叫徐蕓蕓,跟在顧曉山身邊多年,比哪個情人的時間都長、關系都近。 徐蕓蕓說:「那我讓老吳開車去接你吧?!购尉琅f是道謝不住。 x餐廳自然也是顧氏旗下的產業,就在顧氏辦公樓的首層。顧曉山和情人約會吃飯,十有八九都會選這個地方,因為選這兒的話,顧曉山下班了再直接下樓就是了,很是方便。方便的是顧曉山,何君從寄禪莊坐車來要坐一個小時。 何君來到x餐廳的時候,熟門熟路地去了那個「專用包廂」。打扮還是和平常差不多,盤頭、麻衣,布鞋,眉眼都是低順的。顧曉山跟他開玩笑:「你穿長袖也不熱嗎?」何君微笑:「寄禪莊和這兒的空調都冷,莫說長袖,我戴巴寶莉的圍巾也剛好暖的?!诡檿陨街篮尉谵揶碜约捍鬅崽焖蛧?。顧曉山便解釋說:「我原想說送皮帶,但看你也不穿要系皮帶的褲子。所以就……」何君笑道:「圍巾也很好,橫豎有一天用得上的。只是離冬季還好幾個月,怕到時候您都不記得我是誰了?!拐f著,何君的身就靠了過來。顧曉山不是不解風情的,抱著他答:「我的記性可是好得很?!?/br> 二人正要軟語,顧曉山的手機就振了一下。何君很識趣地讓開了,顧曉山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著「郁韞韌:怎么還不回來做飯」。顧曉山被氣笑了。何君少見顧曉山這樣的表情,問道:「有要緊的事情嗎?」顧曉山收起手機,答:「是郁二少?!购尉犃艘残α耍骸赣舳偈莻€非常好的人?!诡檿陨奖愕溃骸刚f起來,他跟我說,他家狗把你家狗咬了?可沒什么事吧?」何君搖搖頭:「沒大問題。說起來也是我的狗不好,長得那么小的,非要去招惹大狗?!?/br> 何君的膚色有些偏暖色調,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更顯得黃,那愁眉愁眼的樣子,配著黃黃的臉蛋兒,有些憔悴。平日倒很惹人憐的,今天顧曉山卻沒什么興致了,想著自己也夠犯賤的,這兒有個知冷知暖的人好好伺候著不要,偏惦記著回家給沒心沒肺的大狗喂飯。 韌子在家里倒是一直巴巴地盯著手機等顧曉山回信呢。他看著這個點兒,多少心里有數的,又發了條短信問:「你是不是在外面吃飯???」顧曉山說:「是。難道我合該天天給你做飯?」韌子問:「和何君一起呢?」顧曉山答:「嗯,咋了?」韌子說:「你們在哪,我也過來,正好跟他說狗的事!」這個理由真的蹩腳,但考慮到韌子沒吃飯,顧曉山就估計韌子是肚子餓了兜里沒錢找借口來蹭飯的,同意了他的要求。 顧曉山跟何君說:「待會兒韌子過來,跟你談談狗的事?!购尉苁浅泽@:「他這么在意嗎?」顧曉山便道:「他是挺在意的,為了這件事情昨天整天都不開心?!购尉愕溃骸改撬媸翘拇攘??!?/br> 韌子很快就趕到了x餐廳,一路上提心吊膽、忐忑不安,出租車老司機一臉了然:「去抓jian吶?」韌子算是啞火了,一臉尷尬地看著老司機,也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老司機一臉「懂了」的表情,以純熟的車技在違法的邊緣試探,風馳電掣地將韌子送到x餐廳門口。 進了包廂之后,韌子見何君還是衣冠楚楚的,發髻一點也沒亂,也算有些安心,卻又檢討起自己來:「我這到底算怎么回事?」顧曉山問:「肚子餓了沒?」韌子這才發覺肚餓,坦率點頭:「太餓了?!诡檿陨秸f:「我點了菜了,看你愛不愛吃?!?/br> 顧曉山點的菜,韌子不可能不愛吃的。韌子見肚子餓了,一頓猛吃,也渾然忘記此行的任務。顧曉山敲了敲他的背脊:「你吃慢點!老爺子教的儀態呢!」韌子正想說「在你面前要什么儀態」,可他猛然記起,現在顧曉山是他的「求偶對象」,旁邊還坐著個「情敵」呢,他還在那邊狼吞虎咽,心會不會太大了??! 韌子趕緊拿紙巾抹了抹嘴,慢悠悠地吃起來,又裝大方地說:「別光看著我吃啊,你們也吃啊?!购尉t腆一笑:「我吃素?!鬼g子筷子都要掉下來了,一陣愧疚,又對顧曉山說:「人家吃素,你點什么紅燒蹄髈、回鍋rou啊。你會不會做人???」其實桌上還是有一盤羅漢上素的,顧曉山便夾了一筷子的素菜,放到何君的碗里,又微笑問:「你還要吃什么?」何君微笑:「我吃這個就夠了?!?/br> 看著他倆眉來眼去的,韌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悶頭吃豬蹄子。 第15章 韌子吃了兩口豬蹄,又想起要形象,便慢吞吞地咀嚼,盯著何君,見何君細嚼慢咽的,又是吃素的,風度翩翩得很。韌子咬著筷子盯著何君看,神情像惡狗。顧曉山拍了拍韌子的肩:「你盯著人家看做什么?人家的臉好下飯?」韌子不悅:「你管我看他呢?你是他什么人?」這話問得顧曉山噎住了。何君也噎住了,眼角似有若無地瞅著顧曉山,好像有些許期待,卻被顧曉山有意忽略。顧曉山只道:「你管這個做什么?」韌子被顧曉山和何君之間那種曖昧不明的氛圍弄得心煩意亂,便直截了當地說:「你們『那個關系』吧?」顧曉山被這直球擊中,只得接?。骸竸e胡說?!购尉故堑模骸肝以趺磁涞蒙项櫩偰??這不是開玩笑嗎?」韌子才算長舒一口氣。 韌子倒是胃口大好,安安樂樂地繼續吃飯,剩下何君在一邊滿腹心思、食不知味。 其實何君看著淡定,心里還是挺沒底的,自己也拿不準自己和顧曉山是什么關系。他原是年初的時候通過同學的介紹進了寄禪莊兼職做茶藝師。也是在那兒認識了顧曉山。他看著沉得住氣,但實際上還是個剛剛畢業的學生,家境也普通,沒見過什么世面,一下子就被顧曉山吸引了。經理看顧曉山好像也有那么點意思,就慫恿何君晚上去敲顧曉山房門。顧曉山看到是他的時候,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請了他進房間——這還是何君人生第一次踏足私人酒店的豪華套間,好像和電視里的沒什么不一樣。顧曉山請他坐在綴滿華麗刺繡的沙發上,和他聊聊天,寒暄一番,似乎不經意地問道為什么到顧氏當茶藝師,是因為缺錢嗎? 何君聽到「缺錢」 兩個字,也敏感起來,只說:「和錢沒有關系,只是因為喜歡?!诡檿陨街搁g夾了一根煙,輕輕地吸了一口,聽著何君的回答,就微笑著吐出一絲淡藍色的圈:「你今年多大?」何君回答:「我剛畢業,什么都不懂?!诡檿陨叫α耍骸缚汕f別?!?/br> 這句「可千萬別」,可謂是飽含深意。何君聽出了里頭的意思,感覺非常羞恥,但他已經坐在這兒了,實在免不得被審視,故而他又靦腆地答道:「只是該懂的,還是懂得一些的?!诡檿陨睫粝耸种械臒?,朝他一笑:「那讓我看看你懂得什么?!?/br> 顧曉山事后評價,何君真是謙虛了,他懂得的也不止「一些」。 但他對何君過往的感情經歷沒有什么想法,主要是何君剛剛辦了健康證,這點比什么口頭上的話最讓人放心。顧曉山也不問何君過去的事,只問他現在有沒有男朋友。何君的回答是「剛分手不久」。顧曉山也不探究分手的原因,只說:「那你要是什么時候交了新男朋友,可以告訴我?!购尉行┫胍鰦傻卣f:「我要是喜歡上哪個人,就告訴你?」顧曉山答:「也可以這么理解?!购尉龁枺骸父嬖V了你,又怎么樣?」顧曉山微笑:「那我當然祝福你?!购尉睦镆粵?,卻又咬咬牙,故作開玩笑地說:「那我要是喜歡上你呢?」顧曉山依舊是微微一笑:「可千萬別?!?/br> 何君當時的心是涼的。有一陣子,他都沒去寄禪莊上班,只是怕遇見顧曉山。他知道自己被輕賤了??蓵r間久了,何君才發現自己沒什么資格驕傲,一來,他確實喜歡顧曉山,忘不掉他,更可怕的是他現在看身邊的男人都覺得垃圾一樣。二來,他缺錢了。他畢業后一直混著當模特,但也沒混出頭,收入非??蓱z,寄禪莊那份時薪可觀的兼職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 看著身邊竄頭的同伴,何君甚至有一些小心思,想學他們「借助外力」而冒頭。比起同伴們傍上的肥頭大耳老板,顧曉山似乎優質得像個童話。 在拖欠房租兩個月并且食不果腹一個月之后,何君還是重新去了寄禪莊。顧曉山再次出現的時候,還是在何君復職的幾個星期之后。顧曉山是和生意伙伴一起來的,顧著談生意,沒有留意過何君的存在。何君也算是擺正心態了,等顧曉山上洗手間的空檔,也裝作要上洗手間的樣子,與他「偶遇」。不至于讓何君太丟臉的是,顧曉山還是認得他的,還貌似關心地說:「好像有一陣子沒看見你了?」何君便禮貌地笑笑:「難為您記得。我得了重感冒,就休息了一陣子?!诡檿陨秸f:「看著是瘦了點兒?!购尉婎檿陨揭厝チ?,便忍不住問道:「倒是一直想跟您說的,卻發現不知道怎么聯系……」何君聲音細細的,臉龐也瘦,這么說話,很是可憐。顧曉山便笑,給了他一張名片,說可以讓他隨時聯系。 何君后來嘗試打這個電話,發現接線的是個姑娘。何君原本非常心虛,但聊了兩句,才知道這位姑娘叫徐蕓蕓,是顧曉山的首席秘書。到現在,何君如果想聯系顧曉山,還是得打徐蕓蕓的電話?,F在倒是好了,多了個郁韞韌。 原本何君也不會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寄望,可偏偏顧曉山又給了他一點希望。大約是顧曉山跟他說:「我現在沒有別人,希望你也沒有別人。如果有了,咱們就分開?!购髞?,顧曉山又帶他認識了自己的朋友。態度好像很平等。 也就是四月份的時候,那天他第一次見郁韞韌。顧曉山其他朋友,何君也幾乎都見過。大約除了郁韞韌之外,顧曉山跟所有朋友都有生意上的交往,所以經常在寄禪莊聚會。而郁韞韌不一樣。何君偶爾會跟顧曉山其他朋友聊天,試探性打打聽顧曉山的狀況。顧曉山的生意朋友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一個姓谷的老總還和何君開玩笑說:「認真說起來,顧曉山最心愛的男人應該是郁韞韌!」此言一出,其他朋友都爆笑出聲,然后又豎著拇指說:「對、對、對!還是谷總有見地!」 何君都忍不住想,郁韞韌是誰? 當然,他隨便上網搜索一下就能得到答案,郁韞韌是郁氏的前總裁,現任副總裁。他自己是模特圈的,稍微打聽一下,也知道了郁韞韌是個大直男,專門勾搭女模特——這算是讓何君放心了些,實際上,他確實有被「顧曉山最心愛的男人」這個稱號嚇到了。 第16章 何君都忍不住想,郁韞韌是誰? 當然,他隨便上網搜索一下就能得到答案,郁韞韌是郁氏的前總裁,現任副總裁。他自己是模特圈的,稍微打聽一下,也知道了郁韞韌是個大直男,專門勾搭女模特——這算是讓何君放心了些,實際上,他確實有被「顧曉山最心愛的男人」這個稱號嚇到了。 他見到了郁韞韌本人的時候,感覺非常新奇。媒體上的郁韞韌是經過加工的,不是穿著正裝出席在會議上,就是摟著模特出席在派對上,氣質非常的「公子哥」。見了真人,又覺得不是這么一回事。那天寄禪莊,正是初春微雨,大家輕輕討論著新茶的口味,忽然聽見風鈴的流動聲,然后走進來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木頭的走廊上,似乎是很害怕跌倒。何君原本還不太在意,可他發現,顧曉山的目光一下就轉了過去了,停留在那個人身上,似乎也很擔心他會摔倒,還問侍應:「地板擦干凈了嗎?」 「這是誰呢?」何君小聲問道。谷總笑著答:「你大情敵呢!」顧曉山聽了這話,皺起了眉,相當不解。何君卻微笑著說:「哦,他就是郁二少?」顧曉山才明白過來,失笑道:「你們都背著我胡說八道些什么!」 郁韞韌進門的時候,嘴里說:「小山哥,怎么約的時間?還約個下雨天!」說著,盤腿坐下,有些氣呼呼的。何君打量他,才訝異地發覺郁韞韌不是他想象中的「游歷花叢的老油條」,反而行動、說話都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郁韞韌捧著熱茶,喝了一口,睜大了眼睛:「這個好喝!」語氣夸張得似是假話,但聽起來又無比真誠。 何君笑著說:「這是白龍茶?!褂繇y韌看向了何君,一雙眼特別的亮,也是小孩子一樣的眼神。何君仔細打量郁韞韌,見他雖然是個大男人了,但臉上倒沒什么毛發,須根也幾乎看不見,一張臉色冷白冷白的,唇色淡得像吉野櫻的花瓣,邊緣也是蒼白的,只是唇珠往外泛出越來越淡的粉紅。大約他一張臉的顏色都用在了眉眼上,眉很翠,像是畫出來的,上下睫毛都很濃郁,因此把眼部的形狀描摹得非常明確。眼形是橄欖一樣,兩端尖尖的中央圓潤,眼珠子烏泱泱,像墨水一樣黑。 都說郁韞韌是他「情敵」,弄得何君一開始有些緊張。相處下來,何君反而覺得,在這幫人里面,郁韞韌最不會說話,但卻是最好相處的。 也就是因此,在顧曉山出差異國失去聯系后,何君選擇聯系郁韞韌求助。而郁韞韌也確實沒有不耐煩,還對他很客氣。這種被尊重的感覺,在顧曉山其他朋友身上,何君是找不到的。甚至很多時候,他在顧曉山身上也找不到。 尤其是在這一刻,顧曉山在郁韞韌的面前,承認了「何君不是自己的男朋友」這一事實。何君覺得自己一早就該明白,自己確實不是顧曉山的男朋友,恐怕以后也當不上。 不僅是何君,怕是顧曉山,也很意外郁韞韌在飯桌上突然問「他不是你男朋友吧」這種話。這不叫人倒胃口嗎?何君心里不舒坦,顧曉山也是有所察覺的,可他也不想給對方錯覺?;蛟S這樣也好。顧曉山又拿出煙盒來,要抽煙,韌子劈手將他的煙盒丟開,說:「公共場合抽煙呢還,有沒公德心?」顧曉山只得拿起了煙盒,往外走去。 顧曉山出去沒半會兒,何君也走了出去。韌子低頭吃著飯后甜品雙皮奶,沒有留意,一抬頭,發現人都不見了。他趕緊抹了抹嘴,跑了出去偵查,隨后發現,顧曉山的煙還在燃著呢,叼在嘴角,雙手插著口袋,衣冠楚楚又帶點痞氣,跟人拍平面廣告似的。韌子不爭氣地覺得顧曉山很帥,但又有些惱怒:「怎么一下都跑了?就我一個在里頭?!诡檿陨秸f:「你吃相太差,比三哈還不如,何君看不過眼,自己先走了?!鬼g子一臉不服,走近兩步,湊近了顧曉山。他是滿臉不爽的,可偏偏顧曉山卻視他如無物,直接從嘴里噴一口煙,臉上顯然是挑釁的神色。韌子被噴了一臉的香煙,原該被惹怒,可看著顧曉山近在咫尺的薄唇吐出繚繞的煙,韌子居然——硬了。 瑪德,老子的尊嚴呢? 哦,瑪德,小山哥好特么性`感。 瑪德,不行,老子的尊嚴呢? 哦,瑪德,小山哥好特么性`感。 …… 就在韌子的小頭和大頭靈魂交戰之際,顧曉山已經踩熄了煙,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韌子看著顧曉山修長的背影咬牙切齒:他果然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渣男,把我撩硬了就跑! 顧曉山沒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韌子說:「還不走?」韌子一愣:「走哪兒?」顧曉山又露出無奈的樣子:「回家啊。你打算在這兒過夜?」韌子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背后,一顆心還為對顧曉山的情感而蹦跶著。 顧曉山開車載著韌子回家,期間郁韞韜給韌子打了個電話,詢問傻弟弟最近「離家出走」,一切還安好不。韌子拿著電話,看了正在開車的顧曉山一眼,說:「我在小山哥這兒,一切都挺好的?!褂繇y韜聽著韌子語氣輕松,也不知好氣還是好笑:「行,那你別給人添麻煩?!鬼g子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我還能給人添什么麻煩?」郁韞韜答:「我就客氣一下,你愛給他添多少麻煩就添多少麻煩,別給我添麻煩就好?!拐f完,郁韞韜就把電話掛了。 第17章 郁韞韜聽著韌子語氣輕松,也不知好氣還是好笑:「行,那你別給人添麻煩?!鬼g子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我還能給人添什么麻煩?」郁韞韜答:「我就客氣一下,你愛給他添多少麻煩就添多少麻煩,別給我添麻煩就好?!拐f完,郁韞韜就把電話掛了。 「我這個哥到底是不是親生的???」韌子一臉不爽地盯著顯示著「通話結束」的手機屏幕。顧曉山笑笑:「我看你和他也真不像親生的。我看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機警聰明……」顧曉山卻不把話一下說完,話尾懸在半空,勾住了韌子的心,韌子眨巴著眼問:「那就怎樣?」顧曉山依舊目不斜視,笑笑:「那我和你就沒法處得那么好?!?/br> 韌子仔細想想,說:「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挺喜歡我哥的,后來發現你倆好像互相看不順眼?!诡檿陨酱_實和郁韞韜互看不順眼,但這話他是不會隨便承認的,畢竟兩家世交,他倆還是長期的合作伙伴。顧曉山便裝作專心開車沒聽見對方說話一樣。 韌子轉過頭,看顧曉山的樣子——顧曉山專心的模樣——甭管是不是裝的——還真是很迷人。車內光線不強,燈光朦朧,更襯托得顧曉山側臉凌厲鋒利,尤其那鼻梁,似割得斷金玉的刀刃。韌子想起自己那個同樣鋒利的長兄,又想起那個溫軟的美人何君——這倆竟然都不入小山哥法眼?韌子忍不住開口問:「那你喜歡什么類型???」 顧曉山一怔,才說:「這問題我沒怎么想過?!鬼g子好奇地問:「為什么沒想過?」顧曉山尋思一下,說:「我太忙了?!鬼g子說:「騙鬼,你忙就沒有性生活?」顧曉山差點被他這話嚇到,方向盤險些沒握穩,忍不住笑:「哎呀,我的祖宗,你可消停一會兒,我在開車啊?!?/br> 尚幸接下來一路,韌子果然是乖乖沒開口說話了。但他的心里倒是轉個不停的,像是游樂園的咖啡杯一樣——旋轉得近至眩暈,卻都是粉紅粉藍的戀愛氣氛。 韌子跟顧曉山回到公寓之中。韌子站在玄關處,看著顧曉山一手撐墻,一手脫鞋的背影,似乎認識顧曉山那么多年,才頭一回發現顧曉山手長腳長,身材比例接近完美。韌子忍不住斥責自己:之前都干嘛去了,那么漂亮的人在身邊,你去看什么模特兒的大波??? 顧曉山轉過身的時候,韌子還想著大波呢,一手就往上抓住了顧曉山的胸。顧曉山的臉一下綠了:「嗯?」韌子輕輕哇了一聲:「好棒!」顧曉山將韌子的手揮開:「你也太沒禮貌了?!鬼g子被顧曉山訓了,趕緊裝乖,收回手說:「我的意思是,小山哥的胸肌練得真棒!我太羨慕了?!诡檿陨秸f:「你也能練啊?!拐f著,顧曉山又自我否定地搖頭:「算了,你也練不起來?!鬼g子聽這話就不開心了:「我怎么就練不起來了?」 「你懶啊?!诡檿陨酱?。 「嗯……」韌子縮了縮脖子,也沒得說啥。他腰間那點若有若無的腹肌也是瘦出來的,沒什么可說嘴的,估計何君那樣的瘦子也有。韌子卻依舊是一臉乖巧的樣子,還去弄了兩杯茶,笑說:「小山哥,來喝茶呀?!诡檿陨娇傆X得有古怪,但還是走到餐廳那兒坐下。韌子是藏不住話的,也顧不得什么「旁敲側擊」,就繼續剛剛車上那個話題了:「所以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 顧曉山就笑了,摸著手里的天目杯說:「我不是說了沒想過嗎?」韌子便道:「騙人!那你的那些情人都是怎么找來的?」顧曉山問:「那你的情人又是怎么來的?難道是你定好了一個理想型,然后跑去『模特商店』購買的嗎?」韌子一下就愣住了,不得不承認顧曉山說得有道理。顧曉山見韌子一愣一愣的,又笑了:「但類似的問題,我確實有稍微考慮過一下,因為父親也問過我?!鬼g子失笑:「難道他也跟我爸一樣,想給大兒子安排gay相親?」 郁老爺一直cao心郁韞韜婚姻大事,搞得郁韞韜不得不出柜,說自己是gay。郁老爺糾結了一陣,還是想明白了,于是張羅著要給郁韞韜找名門基佬相親,甚至還安排到顧曉山頭上了。顧曉山和郁韞韜都表示非常感動,然后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 顧老爺一直裝作不擔心,但其實還挺在乎的,終于忍不住問顧曉山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 韌子一臉期待地問顧曉山:「那你是怎么回答顧世伯的?」顧曉山喝了一口杯中熱茶,才慢悠悠地說:「我也沒說很具體,因為我也說不上來。我只是說,不能是像郁韞韜那么精明的人?!鬼g子聽了,尾巴都要搖起來了:「行啊,不精明的,要我這樣的么?」顧曉山噗地笑了:「太巧了,我爸也這么說!」韌子覺得這是意外之喜?。涸瓉眍櫴啦餐ο矚g我的??! 但到底,這不過是顧世伯明知韌子是直男而揶揄:「你不喜歡聰明的,那要韌子這樣的嗎?」顧曉山對此的回應是:「也不用到這個程度?!?/br> 韌子險些要掀桌了:「是什么程度?你倒是說說呀,是什么程度?」顧曉山安之若素地飲茶,淡淡說:「就你這個程度?!鬼g子不服氣了:「我……我好歹也考上本科了??!」顧曉山嘆氣搖頭:「一般人要有你這個教育資源……」韌子氣成河豚:「就怎么了?就怎么了?怎么不說了呢?」顧曉山見韌子似乎認真有些惱了,便收住話頭:「就怎么也沒關系,你有你自己的好處,和別人比做什么?」韌子果然氣就平下來了,又睜大著眼問:「我的好處是什么?」顧曉山深吸一口氣:「這也不好說,只能自己體會?!?/br> 這個回答太敷衍了,韌子根本不滿意??伤膊幌胪诰蜻@個,他只是想知道一下顧曉山的「標準」,于是說:「等于說,你不喜歡老哥那個腦子的,但我這個腦子也不行?那是誰的腦子比較可以?」顧曉山一時也覺得挺難類比的,便隨口說:「像智宣那樣吧?!鬼g子大驚:「智宣還算『不太精明』???」 完了完了,韌子頓感絕望。智宣對于韌子來說,跟ai似的,這也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