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陳建軍在學長的帶領下辦齊了手續, 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是四人間,在這時候看來……也不怎么的。 更別說跟后世上床下桌,有風扇空調、獨立廁所衛浴的宿舍相比了。 洗澡統一去澡堂,床是上下床, 邊邊上有兩張桌子, 中間用一塊木板隔開, 就是個人的地盤了,這里陽臺是曬衣服的,邊上沒有廁所,只能給你刷牙洗臉。 陳建軍看了牙疼,但也沒有表露出來,跟兩位舍友打了招呼:“你們好,我是陳建軍,今年二十六歲,林學專業?!?/br> “我是佟大憲,二十九,也是林學的?!币晃豢瓷先ゾ秃芾铣?,實際很可能也是最老成的人開口。 “周福生,二十三……” 他們宿舍現在來了三個人,一個來自東北,一個來自最南部的海島,他們剛介紹沒多久,最后一個人也來了,他來自某個嗜辣如命的省份。 他們宿舍人還是來的挺巧的,都是這個時間段來學校報到,前后誤差不超過一個小時。 陳建軍是一個人來這里的,許曉他們都沒有來,之前就已經來這里參觀過了。而他的舍友們,佟憲他是和妻子兒女一起來的,他是下鄉的知青,這次考中大學,她們也一起跟著他來報到了。 周福生也是一個人,最后面來的白志賢,他年紀是最小的,今年的應屆生,十九歲,他爸媽也跟著一起來了,勤快的拿著掃把打掃衛生,陳建軍他們攔都攔不住。 把宿舍規整好,他們分享了彼此帶來的特產。 在吃吃喝喝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陳建軍初步判斷,他這宿舍的三個人都挺好相處的,就是話不多的周福生,態度也很真誠,年紀最大的佟憲就像是一個可靠的大哥,已經有了自己成熟的世界觀人生觀,靠譜,而最小的白志賢是開朗的開心果。 一起吃了一頓晚飯之后,距離就拉得更近了,吃過晚飯過后就是個人的時間,有父母家人的陪伴著父母家人,沒有的各自干自己的事情,今天他們是領了書的,陳建軍翻了翻課表,帶了明天要上課的書,回了岳家。 今天不是要求必須要在這里住的,明天正式開學才是,所以他就回去了。 至于為什么要帶書……據說這時候的學習態度都比較嚴謹,他想要心里有個數,不要太大意了。 第一天第一節課,就是大學基本上通用的課程——自我介紹、選擇班干部。 這班干部是按照入學成績分的,反正前幾名沒有陳建軍,所以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 班長是熟人,就是老大哥佟憲,也就是說,這是他們班分數第一的人。 他們是恢復高考之后的第一屆學生,看重程度不用說。農是民之根本,民以食為天,他們這個雖然是林學,但也是重要的一門學科。 真正的上了幾節課,陳建軍就知道這些老師的肚子里確實有料,他學的很上心。 只是別的方面,陳建軍就有些糾結。 他不習慣每次一下課就跟一百米競賽一般的跑去飯堂,因為去晚了要排很久很久的隊,好菜也被打光了,他也不習慣想要上個廁所還要從這頭走到那頭,宿舍的水龍頭經常會因為各種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水,他們每天還要從一樓提水上去…… 住在集體宿舍,還有一件煩心的事,那就是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他們宿舍沒有人打呼,這是一件大喜事,但是有人會說夢話。第一次,他在入睡后突然說了句什么,有人聽到了,沒放在心上,因為沒后文,第二次,他在天亮前憤怒的嘰里呱啦說了一句長長的話,他在罵人,第三次,是在半夜中,他先說了句什么,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 他們三個都被嚇醒了。 半夜里聽到這扭曲的笑聲,簡直不能更驚悚! 但是還在美夢中的人沒有一點反應,“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像是撿到了寶一樣,斷斷續續的笑了半個小時,這才變回了沉穩的呼吸聲。 他笑了多久,其他三個人就醒了多久,等到第二天,佟憲作為宿舍長拍了拍白志賢的肩膀:“你知道你晚上會說夢話嗎?” 白志賢瞪大了眼睛:“什么?我會說夢話,不可能!” 他斬金截鐵:“我跟我哥一起睡了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說過我會說夢話!” 陳建軍出來作證:“你昨天晚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好像是好香,然后就哈哈哈、嘿嘿嘿的笑了,斷斷續續有半個小時?!?/br> 周福生也出來作證:“還挺大聲的,我都被你吵醒了,我半夜一向睡的都挺熟?!?/br> 白志賢懷疑的看著他們三個:“你們不是商量好了一起騙我吧,我長這么大,我家人從來沒有說過我會說夢話?!?/br> 佟憲看著他:“你家人是不是睡覺都特別熟?” 他點了點頭:“是啊,雷打不動?!?/br> “那事情就很顯然了?!?/br> 就像他們每天早上起來,如果有人先起的話,那動靜其他人聽到了也會跟著醒過來,只有白志賢他不會,他只有在沒有刻意收斂聲音、有大動靜才會跟著醒過來,正常的洗漱他就跟沒有聽到一樣,有幾次都差點睡過頭了,還是佟憲敲他的床叫醒他。 “事情很明顯?!标惤ㄜ娍粗骸耙驗槟慵胰硕妓帽容^沉,所以沒有聽見,自然也就不知道你打呼?!?/br> “啊,這樣子啊.”他一想也是,覺得挺有道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那吵醒你們,不好意思啊,但是這說夢話不歸我控制啊.” “人說夢話是被你的潛意識影響的,當你在現實中希望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不要說夢話,那你可以催眠自己,給自己的潛意識下達命令,不要說一個字,那樣你就不會再說了.” 他說的一本正經. 白志賢茫然:”啊,這樣可以嗎?” 陳建軍哈哈一笑:”不知道,我忘記是從哪里聽來的說法了.” 他真的不知道正確性,還是說這只是瞎編的?他正好看到就記住了?確切答案……不知道。 白志賢點點頭:”喔,到時候我找找資料,我會克制自己不要說夢話的,不好意思.” 他臉有點紅,被別人聽到自己說夢話,總有些羞恥,要是不小心說出了什么小秘密,那更不好意思了。 佟憲溫和的揉了揉他的頭發:”沒關系,我們昨晚上后來也睡著了?!?/br> 在學校的磨合期就這么磕磕碰碰的過下去了,不習慣也得要習慣,陳建軍申請過外宿,不過理由沒有說服輔導員,他只能住上一年。 這個年代讀大學是有補貼的,每個月補貼18塊,飯堂的飯菜也是有國家補貼的,價格比較實惠,雖然味道可能不那么好,但是分量是足足的,如果節省一些,不怎么買衣服和學習資料,還能夠省下不少寄回家補貼家里的經濟。 佟憲就屬于會節省錢寄回家給妻子兒女的人,他過得很節省,每頓飯不追求味道,只要能吃飽就可以,衣服從來不買,就那三身,補丁打補丁也不想再買一件新的,學習資料可以跟別人抄、跟別人借,除了必要的紙和筆,他也不會有太多的額外支出。 周福生比他的情況要好一點,他也節省,節省是這個年代的人的通病,但他偶爾會給自己加餐,另外他會花比較多的錢去買那些詩集、文集等等富含文藝氣息的東西,據說他的第一志愿其實不是這里的,但后面調劑到了這里。 白志賢他是過得最暢快的,他家中父母都是職工,他是最小的兒子,他不需要寄錢回去補貼,他每個月還能收到爸媽寄來的補貼,日子是過得最舒服的。 陳建軍表現出來的是中等,不會太節省,也不會太舍得。 不過那些錢和票確實可以省下很多,因為他晚上那頓是回去吃的,現在距離這么近,他可以回去洗澡吃晚飯,不用在這里跟別人爭分奪秒。 等到晚自習開始之前再回來認真看書,這時候的人確實是有一顆熱愛學習的心,學習那是真心實意的,最小的白志賢自制能力上是最差的,但他就算早上不能早起,但是正常起來之后,上課認真聽講,下課后積極跟同學老師討論,一有空閑也是經常往圖書館跑,自習的時候,翻動著滿滿的資料。 被這樣的環境帶動著,陳建軍想不認真學習都不行,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已經兩個月過去了,他的房子已經裝修好可以入住了。 這方面他其實做得不怎么盡職,因為他把大部分的事情都給了許曉,見她樂于安置自己的家,興致高昂,就基本都給她完成,這事他不應該袖手旁觀。 總的來說,在他們四個人之中,他算是對裝修這件事情最不上心的那一個,他們三個每天下課后都會去那里轉轉,盯著那些師傅看哪里有不行的地方,有什么東西要擺到哪里。 他就只有休息日的時候會去轉轉,看看進度。 現在,終于裝修好了,他們加急弄好的新床也到了房間,床一共有四張,陳建軍夫妻一張,小孩子共用的床一張,陳建強和陳向娟各一張。 已經下了單但還沒有完成的床還有三張,一張是陳老三和劉田芳的,另外兩張是客房備用的,不過這些就不用那么急,可以先緩一緩,然后加上其他淘換來的舊家具,把家里該有的都添置齊全,而且色調統一,就算不是配套的,許曉也盡量讓它們配套,看上去更好看一些。 他們把東西搬了過去,收拾好,挑了在休息日的良辰吉日,設了個宴席請相熟的人家來喝喬遷酒。 這喬遷酒很簡單,因為這時候認識的人少,陳建軍也不想把他在這里有房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就是岳父岳母一家,許曉的叔叔舅舅他們,一起熱熱鬧鬧的坐了兩桌人,吃了一頓飯,這就算是喬遷了。 他給老家發了電報告訴陳老三他們這個喜訊,同時也是邀請,邀請他們來這里。 第62章 陳老三他們拒絕了, 雖然他們很心動, 但是這時候秋收要緊,等秋收了, 沒那么忙碌了, 他們倒是不介意,或者說很高興來這邊找他們。 只是目前來說,如果他們不參加秋收的話, 到年底的時候分得的糧食就會大幅度減少,之前陳建軍有工作的時候陳老三還是下地的,現在陳建軍沒有了工作,變成了學生, 他更不可能閑著。 許曉也是希望他們兩個來的, 來了這里, 這個家, 就比較像樣了。 家有一老, 如有一寶。 無可否認,就算是作為婆媳天敵的一員,她也沒辦法否認劉田芳確實是一個知情達理的好婆婆, 不會指手畫腳,也不會過度干預。 就連趙玉英,也不止說過一次,說她修了幾輩子的福, 這輩子遇到的丈夫和婆婆都是好相處的。 再者他們來了, 孩子的事情就不用煩惱了, 親爺爺親奶奶,肯定會上心,家也會更像一個家。 現在家里基本上是不開火的,只有到周末的時候,她才會跟陳向娟一起去買菜做飯,而平時上課期間,她和陳建軍晚上會先在這邊洗澡,然后到她媽那邊去吃飯,陳向娟和陳建強到了周末的時候才會回來,平時就在學校捧著個書本認真學習。 ………… 大學帶給人的變化其實是很明顯的,陳建軍在大學開學之前就給大家都做了新衣服,這樣式不是最流行的,但是干凈,整潔,也不會落于俗套,什么時候都可以穿,但就讀大學幾個月的時間,陳向娟就注意起了流行,在發型上不再是只是綁著馬尾,也會舍得花更多的錢打扮自己了,看上去更像一個城市里的人了。 陳建強倒是沒什么明顯的變化,以前什么樣現在還是怎么樣,他不注重穿著打扮,不過他的外貌情況顯然是平均線以上,在大學里面,有很多人都傾向于在這里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倒是遇到了不少發出了隱晦“交友”請求的女同學。 他通通拒絕了。 許曉也有這種待遇,她是一個美人,用文藝一點的說法就是一個氣質溫婉的古典美人,欣賞美的眼睛顯然不只有陳建軍擁有,他在開學的時候就去先確定了一次主權,之后每隔幾天就會去她學校,等她一起放學,攔住那些人的蠢蠢欲動。 在這時候,因為這一次的高考年齡是30以下都可以報考,所以有很多已婚青年,但未婚青年同樣也不少,面臨來自五湖四海的大學同學,很多人都能夠在這大學四年的圣殿中找到自己接下來相伴一生的人生伴侶。 才開學幾個月,就已經有一對對的人在湖邊漫步。 牽手? 不存在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還能再插一個人進去,但是這時候就是這樣,哪怕是夫妻,在外面也要注意。 陳建軍已經打發兩個表露了自己有不軌之心趨向的男同胞,另外還有一個沒有徹底死心,時不時用幽怨的目光看著許曉,用文藝的酸詩表達自己和她相遇時機不對,但是未來有無限可能,也許還能再聚……這不就是明晃晃得撬他墻角嗎? 陳建軍知道的時候,直接黑了臉,專門去打聽了那位追求者,這一打聽……沒打聽出什么來,就只知道他在下山坳做過知青,高考考到了這里,戶口在雨城,但是他的家庭背景,還有其他的就不知道,比如說,陳建軍就不知道他是否在鄉下娶了老婆,現在鄉下結婚,很少人會主動去領證的,大部分擺一桌酒,自家人一起慶祝慶祝,這就是結婚了,儀式比那一本小紅本更重要,這也就給現在回來的知青們一個跟過去脫離的優勢。 雖然陳建軍周圍沒有發生,但他已經聽別人說過了,說什么學校的誰誰考上了大學,回了城,然后就跟鄉下的一切斷絕了關系,跟妻子再也沒有往來,跟同學說自己單身在一起,然后鄉下的妻子找了過來之類的新聞,他已經聽過幾個了。 陳建軍的長相在這年代是很受歡迎的那一種,身高一米八 ,又同是大學生,兒子都生了三個了,別人一打聽到這些就會打退堂鼓,就只有這個執迷不悟,人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的,他有沒有做什么,就是是不是在旁邊用幽怨的眼神“控訴”他們兩個。 唄陳建軍找過一次之后明白話都沒有再說,這……很煩啊。 他們兩個都無奈,但是都拿他沒有辦法。 陳建軍在他的哀怨中跟著許曉一起走出課室。 許曉嘆了口氣:“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其余的時候看不出他是這么一個……”聽不懂人話的人啊。 “不管他,我每天都來這里接你,你別一個人出去?!?/br> “他不會有膽子做什么的?!?/br> “誰知道呢,我過來找你還能多宣示一下你的已婚身份?!?/br> “……你在學校有什么情況沒有?”許曉感受到了陳建軍的在乎,笑得很甜,很快也有危機感了。 “我班上的大部分都是男的,而且我一開始就表明有妻有子,大家還是比較理智的?!蹦X子正常。 “明天是周五,你們宿舍還有兩個人在學校吧?今天媽買了一袋子板栗,我明天帶一些到你們學校去,我要賄賂賄賂他們,讓他們好好地盯著你?!痹S曉特意斜視陳建軍:“所以你要注意啊,我可是有眼線的?!比绻娴膶﹃惤ㄜ姴环判牡脑捀静粫@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