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春秾害怕得牙齒打架,“趙御醫怕是不滿意?!?/br> 謝鶯鶯聲音壓得更低了,可她做的事心知肚明,恐怕趙永康成了厲鬼就是因為心結難解?!摆w御醫,你高抬貴手,放過本宮一馬吧。下手害你的人是徐守衡,你與他一同做了鬼,不如在陰曹地府好好計較一番。當日本宮刻意與你交好,你卻分毫不給顏面,本宮一怒之下才讓徐守衡在你的茶水中放了些無色無味的迷離菇,并不會傷你性命,只不過長此服用下去會變成傀儡罷了,誰知藥性發作時,你正好掉井中,怪不得本宮?!?/br> 背后陰風狂作,傳來朗潤肆意之聲,“怪不得謝德妃,那趙御醫之死又該責怪誰?” 謝鶯鶯腦海片刻中空,驀然回首,身后火光一片,宮燈明亮驟起,護城軍右將軍傅思明領著一隊護城軍一字排開站在身后。 謝鶯鶯一時無助,說道:“本宮……只不過夜祭亡人,傅將軍在此胡言亂語什么?” “許是末將聽錯了,可在場泱泱數人,難道他們都聽錯了?”傅思明右手往前一揮,身后數名兵士上前抓拿謝鶯鶯的侍婢。春秾和春茗沒見過這種來勢洶洶的世面,主仆三人面面相覷,似乎一時反應不及,卻已經被護城軍架住左右臂膀。 謝鶯鶯不甘心,眼見心腹侍婢被護城軍拿下,必定是一通嚴刑拷打,任她們牙齒縫再密合,也經不起冷心的護城軍把她們的牙齒都拔光了?!氨緦m是德妃,誰敢碰本宮,就是以下犯上!” 謝鶯鶯身處妃位,尚未定罪,仍舊不可輕易褻瀆,傅思明伸出一臂,道:“德妃娘娘,末將奉命行事,請您回珠鏡殿。至于您的侍婢,跟末將回去好好審問,也好還您清白?!?/br> 謝鶯鶯扒拉著春秾的手,心知回天無望,傅思明眼下忌憚她是德妃,將來若她褫奪了妃位,那和春秾春茗并無區別,都是被護城軍野蠻架下去的結果。她心高氣傲,看到護城軍有備而來,才知是她的心虛讓她中了計?!伴W開!本宮自己會走!” 珠鏡殿的夜風嗚咽,吹皺了謝鶯鶯眼角的肌膚,染上了愁苦的皺紋。她獨坐在滴水檐下,聽著更漏聲聲敲碎了心肝。 謝德妃夜祭趙永康之事傳到了琳瑯耳中,琳瑯悵惘地望著無限陰郁的夜空,靜如侯在鳳陽閣不遠處,看到傅思明帶走了謝鶯鶯的貼身侍婢春秾和春茗,護城軍的手段并不比慎刑司磊落,撬開兩個侍婢的嘴,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靜如替琳瑯揉捏浮腫的小腿,臉上蕩漾著喜色,“可算是給趙御醫報仇了,揪住了謝德妃的尾巴,看她這回怎么脫身?!?/br> 琳瑯來回咂了咂靜如聽到的話,謝鶯鶯對趙永康的懺悔之詞做不得假。她精心鋪排了一出洋洋灑灑的戲碼,收買了不少人消失宮中,又放風出來,讓謝鶯鶯以為趙永康厲鬼尋仇,她甚至買通了珠鏡殿中的侍婢在殿中背光的帷幕處灑了井水,故意制造出水鬼來過的假象,這零零總總,都是為了激發起謝鶯鶯心底的內疚與恐懼。她讓靜如通知護城軍右將軍傅思明夜半去鳳陽閣外,必有所獲。 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中,她似乎可以安枕無憂地透口氣,可心里照樣抽緊不安。許是臨盆在即,莫名緊張。 琳瑯溫婉地動了動嘴角,“皇上眼下不會動她,至多是圈禁。護國公謝玄齡在前朝的勢力不可小覷,眼前新政推行,貿然不可妄動謝鶯鶯?!?/br> 靜如替琳瑯不值,不滿道:“那您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琳瑯不以為然,瞌睡蟲襲來,敲了敲酸痛的腰身,說道:“起碼謝鶯鶯如今不敢妄動,沒有君寵便沒有依憑,又有把柄被抓在手上,皇上不動她,是因為時候未到,她不算笨,心里應該能明白?!?/br> 琉璃宮燈罩泛著明黃的光,子夜已過,風聲稀稀落落。 琳瑯揉了揉額頭,這陣子著實疲累了,因著項斯之事,尉遲珩至今未踏足過蓬萊殿看望,琳瑯也沒有去過太極殿中求見。靜如憂心帝妃感情淺薄起來,對琳瑯又是一重打擊?!爸髯?,既然您替趙御醫翻案有功,要不要去太極殿見見皇上?!?/br> 琳瑯緩緩揚唇,嘴唇近來益發干澀,“不必了,皇上通觀全局,能由得本宮散布謠言,自然是看穿了本宮的打算。有些事,本宮不說,他心里也明鏡似的。這幾日他忙著接訪身毒國時辰,商議通商傳佛之事,何必給他去添麻煩?!?/br> “那……”靜如支支吾吾,心里有事憋著難受,趁著這檔口上,便直說道,“您扳倒了謝德妃,豈不是間接扶持了李昭儀,讓她坐收漁人之利。這宮里頭冒尖的人沒幾個,一眼望下去,可就剩下她了?!?/br>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笑春風(一) 琳瑯好似閑暇一問,其實冷暖自知?!盎噬险行伊嗣??” 靜如回道:“婢子去宮闈局疏通了些關系,打聽到李昭儀尚未招幸?!?/br> 琳瑯那閑敘的口氣,猶如在勸靜如,更是再勸自己?!爸灰恋米?,做好本分,總會有機會的?!?/br> “您屹立不倒,旁人哪有機會?!膘o如最聽不得琳瑯說喪氣話,只是琳瑯的氣血日漸削弱,仿似一豆若明若暗的燈火,只等著一陣強風來襲,便會消卻無蹤,猶如青煙無痕。 琳瑯浮了層淡淡的笑意,在明亮如晝的燈光中,有種凄婉自如的美。 三月開初的御花園芳菲初綻,五彩繽紛,更勝過昔年盛景。有人說去年冬天太冷,反而讓今年的春花更艷,熬過了寒冬之后,迎來了簇新華彩的新春景。 琳瑯平素鮮少走動,只是這陣子在房里著實呆不住,滿園春色,她豈能放之任之,而不去窺探一下。 靜如想著讓她呼吸新鮮空氣也是好事,攆轎乘到了御花園外,扶著她游園一番。琳瑯面對滿園姹紫嫣紅,心情疏朗開闊,臉色露出少見的紅暈。 一陣虛寒的春風,琳瑯不禁有些發冷,靜如見狀便扶著琳瑯坐在亭臺中,自己回宮去拿御寒的外衣。 李之雁趕巧踏青而來,見賢妃孤身坐在延英亭中,便上前屈膝福身,客客氣氣道:“meimei見過jiejie?!?/br> 琳瑯是場面人,李之雁客氣,她自然也有禮,“不必客氣,今日好風光,meimei也來踏青了?!?/br> 李之雁口若蓮花,親切上前坐在琳瑯邊上,絮絮道:“jiejie不常來,meimei時常憂心jiejie的身子,可聽聞jiejie喜靜,故而雖掛心,卻不敢貿然上門打擾?!?/br> 琳瑯笑道:“meimei客氣了,本宮身子虛弱,舊年冬天受不得風,故而極少出門。這陣子多虧由meimeicao勞宮務,替皇上分憂,把身毒國接待之事安排得妥妥當當,他日皇上必有重用才是?!?/br> 李之雁見琳瑯嘴唇發白,探手觸摸琳瑯的柔若無骨的玉手,“jiejie,您的手真涼,春風潛入體,怕是帶著濕氣?!彼呎f邊把外罩衫解下來給琳瑯披上,“您若是不介意,便披著擋一擋風?!?/br> 琳瑯推辭不及,李之雁已經將春水如藍攏翠迎春花佛手柑橘紋宮服披在琳瑯肩上?!癿eimei不必如此,靜如去去便回,你若是染了防寒,本宮難辭其咎?!?/br> “不礙事,meimei火氣勝?!彼χ噶酥付仙龅募t痘子,“您看,我這臉上暗自生痘,可不就是內火太旺,需要冷靜一下么?!?/br> 琳瑯與她言笑對視,她媚眼如絲,溫煦和婉,生得猶如純潔的梨花白,標致可人。 忽如一陣春風,琳瑯猛然感到一絲頭疼,猶如蟲豸鉆到腦仁中,麻木之后便是一陣尖利硬物鉆入。她揉了下太陽xue,又錘了錘額頭,始終無法緩解。 李之雁輕輕巧巧地替琳瑯揉捏起肩膀來,倒是有番熱情的自來熟?!癿eimei,這可使不得,去年你替本宮擋了兩頭蛇,本宮都沒有正式道過謝,豈能勞煩你給本宮松弛筋骨?!?/br> “我在這后宮無所依憑,原與謝德妃一同入了女學,情同姐妹,誰知她心思不正出了這檔子殺人填命的事兒。眼下宮里的人都當和我謝德妃是一路的,明里暗里都躲著,唯有jiejie不嫌棄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崩钪阒毖圆恢M,言之誠摯,倒是絲毫不避諱她與謝鶯鶯的關系。 不得不佩服李之雁一雙巧手,她的按摩松弛的水平確實勝于靜如,琳瑯拍了下她的手背,含笑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噬峡粗啬?,讓你做一宮之主,你更要看重自己?!?/br> 李之雁關切問道:“jiejie,身子好些了么?” 琳瑯感謝道:“meimei巧手,當真好了不少?!?/br> 閑敘之間,靜如快步趕回,見李昭儀給賢妃揉捏筋骨頗為意外,她中規中矩地朝李昭儀福身請安。 琳瑯接過靜如呈上的外罩衫,脫去李之雁的歸還,“meimei趕緊穿著,仔細給人看了去,說你一宮之主舉止不夠穩重?!?/br> 李之雁大大咧咧道:“即便有人想傳是非,又能傳去何處呢。jiejie保重身子才是最緊要的?!?/br> 靜如掃了李之雁一眼,躬身對琳瑯說道:“主子,御花園風光雖好,但春風無情,您還是早點回宮吧?!?/br> 琳瑯伸手在靜如手臂上穩穩一搭,回首對李之雁說道:“meimei若是得了空,不妨來蓬萊殿中坐坐。小廚房做的糕點極有水準,配著一壺清茶,可以打發一整日的閑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