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屬下明白,對癥下藥,才能盡快救醒皇上?!?/br> 鄒明領命,轉身躍出窗外,敞開的花格窗外澹澹的月光如水。 這些日子,宮中任誰都不好過,與落毒案有關之人都在憂心,無關之人照樣憂心,皇上薨逝必定動搖根本,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江山,即將面臨再一次的風雨飄零。 邵文淑在承歡殿中焦急得來回踱步,芷芳帶了宮闈局新貢的江南制造錦緞都不能讓她展顏,她在等芷云帶回一個消息。 等了一會兒,芷云一陣小跑進殿,來不及行禮,邵文淑著急問道:“怎么樣?” 芷云喘了口氣,“皇上依然昏迷不醒,御醫至今沒有頭緒?!?/br> “都是一幫庸醫!”邵文淑轉念又焦躁起來,來來回回停不下來,好似腳步一停頓,恐懼、擔心就會漫涌上心頭。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內心,到底是希望皇上醒過來,還是希望皇上就此長眠? 皇上若是醒了,以他聰慧精明,洞徹人心的本事,也許會發現落毒的真相,況且皇上一心撲在賢妃身上,必定會不惜一切會賢妃洗脫嫌疑,那么此事唯有推到她身上才能有個了結。如此想來,她是死路一條。 可皇上若是長眠以往,那么她下半輩子也只能困在宮苑一角了此殘生,此生無望,生不如此。 她半生都沒有經歷過如此艱難的抉擇,她扯著嗓子喊道:“芷芳,給本宮沏壺茶來!”芷芳戰戰兢兢地遞到她手中,她卻一整杯潑在春茗臉上,“你想燙死本宮!” 芷芳忍著半臉燒心之痛,“娘娘,婢子再給您換一壺茶來?!?/br> 邵文淑咋咋呼呼地一屁股坐在玫瑰圈椅里,心神不定,左右怎么看都是不順眼?!澳桥钊R殿那賤人呢?” 芷云如實道:“依舊軟禁,不吵不鬧的,翻不出什么花樣來?!?/br> 邵文淑前思后想,如今唯有依靠邵元沖能倚仗軍功救她出困?!案赣H那里呢,有沒有消息?” 芷云趕緊把藏在懷中的信件托出,道:“回娘娘,婢子剛得到都督傳來的消息,您過過目?!?/br> 邵文淑焦慮地開啟信件,仔仔細細審視每一個字符,讀罷之后嘴角揚了一抹舒展的笑意?!案赣H凱旋歸朝,皇上必定有厚賞,既然有父親為本宮撐腰,本宮便有了十足的底氣?!?/br> 芷芳和芷云不敢激怒邵淑妃,連連點頭稱是。邵淑妃臉上剛有悅色,心底頃刻又壓上了烏云。趁著皇上昏迷之際,趕緊把蓬萊殿的妖妃處置了才是正經。 邵文淑算計了一輪,又想到了蓬萊殿中的婢子?!吧餍趟灸沁吙絾柕萌绾瘟??” 芷云轉了轉眼珠子,回道:“慎刑司的法子層出不窮,即便是白的也能拷問出黑的來?!?/br> 邵文淑掂量著自己的分量,再掂量了下尉遲珩的分量,兩下子里一權衡,又莫名生出了底氣?!案餍趟镜恼剖聥邒哒f,此事務必要快,趕緊拷問出來,趁著皇上尚未蘇醒,咱們就把賢妃給辦了,到時候死無對證,皇上就是想對本宮問罪,也要看看父親的兵權許不許!皇上根基不穩,用人用兵之計,犯不著為了個女人,跟肱骨大臣過不去?!?/br>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音書絕(二) 跟前的心腹婢子紛紛點頭贊同,虧得邵淑妃有個嫡親的靠山,邵都督回朝正當時,要是無人依靠,這困局還不知道怎么解。 接連多日沒有用過一餐飽飯,連飲用的水都是早上采集了有限的晨露,琳瑯和靜如日漸消瘦下來。琳瑯整日抄寫經文,漸漸的,除了每日送膳食的小太監叫囂兩句,再也聽不到其他的閑言碎語。宮外沒有消息,也許是最好的消息,琳瑯總是這樣的安慰自己。 這一日天氣悶熱,秋老虎爬上了節氣頭。走一身都是悶汗,濕答答粘著人難受。琳瑯一整宿睡不好,翻來覆去人也潮膩得很。太陽xue突突發脹,有些心神不寧。靜如看琳瑯一臉菜色,問道:“主子,昨夜做惡夢了?” 琳瑯錘了錘酸楚的脖子,“夜里發汗,煩熱得很。今天胸口悶悶的,沒準得下一場大雨?!?/br> “下雨也好,祛祛晦氣?!膘o如嘆了口氣,“瞧您最近這面黃肌瘦的,皇上看到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樣兒?” 琳瑯走到門邊,蒼天之上烏云壓頂,陽光從云縫隙間疏漏出來,特別寒磣?!拔也磺笞詡€兒,就盼著他能夠早點醒過來?!?/br> 許久不曾響起的宮門,被錘得隆隆作響,門外有宮人大聲叫囂。 靜如本能地邁步上前,抓住琳瑯的手,憂心忡忡,“主子,難不成晦氣又來了?” 琳瑯拍了拍靜如的手背,“不是又來了,是還沒有走?!?/br> 靜如遲遲沒有開門,宮門被錘得傷痕累累。門外似乎來了不少人,磨刀霍霍不似善意。 琳瑯走下臺階,望著禁閉的大門,平靜微瀾,“去開門吧,該來的總要來的?!?/br> 靜如回眸看琳瑯眼中的堅毅,仿佛她身后頂著陽光的斑斕,她大氣地看淡了一切,坦然地爭取著命運。 靜如支開門閂,大門一開,宮外的護城軍魚貫而入,為首左將軍衛良一身銀光甲胄在日光下锃亮反光,琳瑯心中一涼,如她所料,如今恐怕真的到了最壞的時候。邵文淑等不及了,要甕中捉鱉,這一局她怕是無力回天。 面對來勢洶洶的對手,琳瑯整理了下妝容,黛眉微斂,唇色檀輕,依舊是一派落落大方又清秀可人的模樣。在一眾指望看她笑話的人面前,絲毫沒有露出半分怯色與慘淡來。仿佛這些天的軟禁,她不過是在經歷一場修行。 邵文淑大搖大擺地跨進門,身后跟著一群婢子,貼身的芷云和芷芳站在她兩側隨侍。 琳瑯率先開口道:“淑妃真是稀客?!?/br> 邵文淑眼高于頂,望著巍峨的蓬萊殿,雖然殿內早已被搜砸一空,可外觀看上去依舊雄偉,甚至不比她的承歡殿遜色半分,可見當朝皇帝對賢妃何等偏心。邵文淑冷笑道:“眼下你還是這蓬萊殿的主人,過不了多久,你就淪為階下囚,這蓬萊殿就死氣沉沉了?!?/br> 琳瑯穩住心神,強壓制怒火,她打量了浩浩蕩蕩的人群,邵文淑調動護城軍來蓬萊殿造次,倒是并未見謝鶯鶯?!笆珏鷣砹?,怎么不見德妃同往?” 邵文淑大言不慚道:“德妃meimei今日偏頭痛,在珠鏡殿中休養,這等小事由本宮處置也是一樣?!?/br> 琳瑯不甘示弱,言語上不落下乘?!皳緦m所知,后宮無主,后位空虛,何時后宮之事,是淑妃可以一力承擔了?難道有皇上的圣旨口諭么?” 邵文淑言之鑿鑿,“后妃失德,有損龍體,動搖國本,此乃株連九族之罪!如今皇上依舊昏迷,可兇手罪行卻昭然若揭,本宮必須為皇上討個公道!” 軟禁蓬萊殿大半個月,突然今日興師問罪,必定是捏造出了關鍵的證據。琳瑯預感到了危機,靜如也咂出了邵文淑話鋒中的歹意。她畢竟比燕玉多了一份沉穩,想事情更深一層,如今哭鬧對峙都毫無意義,她們主仆二人能否活下去已經是未知之數。邵文淑可以調動護城軍,在后宮中根基深厚,與家族有脫不開的關系。之前她按兵不動,此時卻來勢囂張,可見是她的底氣來了。 琳瑯說道:“本宮不明白淑妃之意,在蓬萊殿中大放厥詞,恐怕皇上醒了并不會感到絲毫欣慰!” 邵文淑陰兮兮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本宮給你個痛快明白!把慎刑司調查出的證據呈上來,讓賢妃過過目,她加害皇上之舉昭然若揭,板上釘釘的事實,不容狡辯!” 琳瑯佯裝鎮定,但藏在裙擺中的膝蓋還是有些綿軟。燕玉在慎刑司中受刑,邵文淑為了讓證據最可信,必定會拿燕玉開刀。果不出琳瑯所料,芷云呈上了一份血書,落款正是燕玉二字。 琳瑯質問道:“你把燕玉怎么了?” 邵文淑說道:“你的婢子在嬤嬤么苦口婆心的感召下,幡然醒悟,決定把你魅惑皇上,用禁藥侍主的污穢之事和盤托出!她覺得自己助紂為虐,不堪為大江國的子民,在奉上這封血書之后,就自盡謝罪了!鐵證如山,你有何話可說!” 琳瑯捧著沉甸甸的血書,仿佛看到燕玉在慎刑司被人嚴刑拷打,誓死不從,咯血而亡。靜如淚流滿面,撲到血書之下,痛泣燕玉早逝。琳瑯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前捏斷邵文淑的肥厚的脖子?!胺置魇乔虺烧?,死無對證!” 邵文淑滿臉怒容,沒想到一封血書都嚇不倒弱質女流,倒真是真人不露相了,好在她兩手準備?!昂?!帶人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