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琳瑯識相了說了句?!耙苍S從白哥哥還沒有心上人?!?/br> 陸從白輕輕地嗯了聲,陪在琳瑯身旁走。 琳瑯早知陸彥生會應承這門親事,陸從白也一早便能猜到后話。只是看到陸彥生枯坐在博之堂上,與琳瑯說起王府納采提親一事,眼淚不由自主地氤氳上眼眶。 “老爺,女大不中留,你這喪氣臉被人看到了,以為你看不上人家呢?!标惼涿敌v如花,貴氣逼人的大紅牡丹綻放在她的臉上。她把琳瑯當成喪門星,生怕她跟陸白羽糾纏不清,這可兩下里齊全了,琳瑯這盆水不僅要潑出去,還要潑上一門簪纓大戶。她要攀上這門親事,和皇親國眷沾親帶故的,他日回娘家走動,臉上也有光彩。 琳瑯搖了下陸彥生的胳膊,低婉問道:“爹爹,非嫁不可嗎?” 陸彥生無奈地搖頭道:“官媒提親,下了聘書,收下了雙雁……” “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們這父女倆哀哀凄凄的好看相么?”陳其玫看不慣琳瑯與陸彥生親近,這門親事是她極力促成,陸彥生不過是無能為力只能應下?!皬陌?,你今日倒也清閑,來的正好。老爺既然讓你主持大局,琳瑯的親事就由你這個哥哥cao辦,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千萬別辱了咱們陸府的臉面!” 陸從白恭敬地應了聲是,再看琳瑯,分明是千萬個不愿意,整個人都陷在委屈的漩渦里。陳其玫卻像得了便宜,巴不得滿世界炫耀似的。她們根本就不是親生母女的關系,那琳瑯真實的身份究竟是誰?只要揭發琳瑯不是陸彥生的親生女兒,那么陸王兩家聯姻,自然輪不到琳瑯上花轎,只是這是兵行險招,一旦揭穿,那么琳瑯勢必自食惡果,下場堪虞。 張寶盈帶著陸云淓跨進堂,見了陳其玫笑盈盈地道喜,女眷相見,尤其是談起婚嫁之類的人生大事,更是話題絮絮叨叨扯不斷。陳其玫說起要去兜率寺禮佛,請方丈給琳瑯卜卦算命問問前程,順便給云淓算算紅鸞星動之期。 云淓走到琳瑯身邊,祝她喜,話語間滿是艷羨,琳瑯唯有難得糊涂陪著笑臉。 陸從白看在眼里,歡喜都是別人的,他很想回答琳瑯的那個問題,他不會讓心上人嫁給別人。 次日,天灰蒙蒙的,錦素把琳瑯從被窩里拉出來,禮佛參拜前焚香沐浴,以一身純潔表達對神佛的敬重。 華麗的羽蓋已經停在正門口鎮宅的貔貅旁,待陸府上的女眷都乘上車,陸從白跨上領頭的高馬,煊煊赫赫,好不威風。 羽蓋駛出城門,城郊綠茵如織,視野曠遠茫茫,兜率寺隱于山間,長安城富賈宗臣的家眷都喜歡去山間尋隱者。 琳瑯探出頭看車窗外的風景,路旁蒿草一叢叢一片片被壓彎了腰,車轅駛出兩道厚重的痕跡壓在山地上,她又何嘗不是路旁的蒿草,任由車轅壓倒,毫無招架之力。 陸從白回頭望身后的華蓋,正好琳瑯撇過頭朝他微微一笑,傾國傾城。他回報以赧然微笑,羞紅了男兒的雙頰。 阮心梅笑道:“大姐,聽說國舅爺府上有惡妻,怕是咱們斯斯文文的琳瑯嫁過去要吃虧吶?!?/br> 陳其玫本就看不上阮心梅,偏偏她就愛插話,沒話找話更讓她眼煩,尤其說上她未來親家的事非,她怎么著也不能落入下乘?!傲宅樇薜酵醺鲜瞧狡?,是正兒八經三書六聘下的妻子,又不是什么姬妾,哪里輪到別人欺負。別看琳瑯平時文弱溫柔,該計較起來,也不會差人半分?!?/br> 阮心梅不妥陳其玫的囂張,如今陸彥生重用她兩個兒子,這趟禮佛還是由從白安排,有了底氣,說話自然就腰板挺直?!安畔铝似笗^了納采,保不齊之后怎樣?!?/br> 張寶盈看出她二人又劍拔弩張,充當和事佬,拆勸道:“官媒保媒,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府上許久不辦喜事了,今兒咱們開開心心,琳瑯出嫁在先,再給羽兒安排一門對上門戶的親事,等大哥有了歸宿,從白、從騫兩兄弟也得好好物色起來。一家子熱熱鬧鬧,開枝散葉才是最緊要的?!?/br> 阮心梅陪笑道:“別忘了咱們云淓,可得好好求個上上簽?!?/br>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點迷津(一) 一車人說說笑笑,還差一里路就到兜率寺,遠眺過去都能看到金碧輝煌的寺頂,鼎盛的香火恍如云霧繚繞,把整個山腰烘托成了人間幻境。 兜率寺香客眾多,車馬行到一里開外處就要停下來,寺里的小僧過來指路,趕馬的車仆把馬車牽到一旁的留馬欄。 香客們步行走上最后一里路,數百級的臺階必須徒步走上,體現虔誠無虞,佛祖被誠心打動,必定會賜福降臨。 蓉姑姑攙扶陳其玫上臺階,陳其玫轉頭吩咐一眾女眷,“別被這臺階嚇倒,這是佛祖考驗誠心的時候,要懷著虔誠之心,不可交頭接耳?!?/br> 琳瑯虛耗了兩天,體力本就欠缺,眼前數百級的臺階排山倒海地壓向她,不由碎步趔趄往后一倒,幸而陸從白眼明手快地扶上一手,輕輕在她耳后提點了聲?!靶⌒??!?/br> 陸從白瞪了錦素一眼,“你家小姐身子虛弱,還不趕緊攙著?!?/br> 錦素小雞啄米似的,連連應是。 幸好琳瑯走在人群的最末,陸從白壓低聲音訓斥錦素,動靜不大。陸從白殿后,他看著琳瑯清瘦婉麗的背影緩緩走上了兜率寺。 陸府上的女眷入了兜率寺,靜聲跨入每一間廟門,見了金身大佛,捻香叩拜,哪怕是兩旁侍立的小佛,一個不落下都統統叩拜,其心赤誠。 琳瑯總是站在女眷的末尾,大抵大家一門心思都在跟佛祖訴說,根本無人關心她。陸從白礙于昂藏男子,這等女子婆媽之事,他不過問,亦不參與,等在兜率寺門口的亭子里喝茶。 琳瑯取了腰佩的荷包遞給錦素,“去添些香油錢吧?!?/br> 錦素問道:“大小姐,想求啥?” 琳瑯抿唇一笑,“想給你求一戶好人家?!?/br> 錦素飛紅了臉,努了努嘴?!拔铱刹幌腚x開你,你不嫁我也不嫁?!?/br> 無意之言,說到了痛處,琳瑯垂頭尷尬笑笑,“我快嫁了?!?/br> 錦素不曉得如何勸慰,只好顛顛荷包走到一旁添香油錢。廟里香火豐盛,熏得琳瑯眼睛直流眼淚,便捂著眼睛跨出金殿,想望一望遠景解解困乏。 突然之間,撞到結實的一壁,不是墻壁的硬實,更像是昂屹挺拔的男子,手腕被倏然箍緊,尚且來不及反應,已經被帶進無人的偏房。 “你!” 紀忘川沉聲壓抑道:“快給我回將軍府做灌湯包去!” 他的理由很可笑,匆忙見一面,連一句想念的話也說不出來。琳瑯說道:“長安城名廚如云,任哪個都比我做得好!” 他還是不依不饒道:“吃慣了你做的口味,其他吃不了!” “跟我回去,什么陸府千金,還是安安分分做蟹黃灌湯包去?!眹虖埌响璧膽B度,幾乎要把琳瑯吞沒,見面二話不說,就往蟹黃灌湯包上扯。 紀忘川態度強硬,琳瑯倒也迎難而上,不給好臉子?!耙残?,我不當小姐,去當個廚子唄,好好練練手藝?!?/br> 紀忘川擰起眉,聽到王世敬向陸府下聘書的事,五內如焚,當即扔下手上一切公務,瘋了似的找她,可見面之后毫無溫情可言,她冷若冰霜,是徹底收拾心思,準備與他劃清界限了?!霸铝宅?,你不姓陸,陸王聯姻何時輪到你,我不允許?!?/br> 琳瑯冷笑,他若服軟妥協,也許他們不必如此針鋒相對,偏偏他說話夾槍帶棍打到她的痛處?!笆前?,我姓月,是誰害我全家滅門,讓我不得不投靠陸府,改姓易主,荒唐至極!” 他頹喪地松開手,根本沒有立場挽留她。他多次與紀青嵐提及要去陸府提親,紀青嵐以各種理由拒絕,他不算個至情至孝之人,母子感情疏離,可論及三書六禮的結姻,他一個大老爺們公務纏身,實在是需要有人分擔,況且琳瑯與他勢成水火,他沒有勝算,恐怕會碰上一鼻子灰?!拔铱梢阅妹€你?!?/br> “紀忘川。我要不起你?!绷宅樰p輕軟軟地喊了聲,“爹娘的仇,我根本無能為力,我殺不了你,即便殺了你,也不過如此。你只是個棋子,真正要滅我月家的另有其人,對么?” 她沒有被悲傷沖昏頭腦,一如既往的聰慧,只是聰慧過了頭,仇恨放不下,她選擇了逃避。紀忘川應不下去,他不能讓琳瑯陷入更執拗的泥淖中,就算琳瑯知道真相,除了無的放矢的仇恨,還有永生永世無法排解的悲痛。除非,他能推翻尉遲云霆的皇權,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