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他氣琳瑯自作主張,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沒有第一時間想到他,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已經親密無間,她卻總想讓他獨善其身,不愿意讓他成為她的依靠。想到這一點,無名火蹭蹭往上竄。 琳瑯注意到紀忘川的情緒有些冷漠,又在使小性子了,她軟糯糯地喊了聲:“老爺?!?/br> 他喜歡聽她喊“老爺”,不僅因為發音的腔調特別好聽,而且在大戶人家里頭,妻子喊丈夫也稱呼為“老爺”。 “你心里可還有我這個老爺,出了這等子大事,你還準備瞞我到什么時候?”紀忘川冷冷一斥,“是不是要等成國公府上的花轎抬到陸府門口,還要把我瞞在鼓里?” 琳瑯一臉委屈,“我只是不想給您惹麻煩?!?/br> 到底經不起琳瑯的委屈相,一臂把她攬在懷里,說道:“你若是嫁入了王府才是真給我惹麻煩?!?/br> 琳瑯語氣服軟道:“老爺,琳瑯記下了,以后再不會自作主張,大事小事都好,專給您找麻煩?!?/br> 他撫摸著琳瑯的側臉,滑不溜手,再低頭看一眼那雙明媚的桃花眼,連心如止水的他都為之心動若狂,何妨王世敬那個花花公子會動那個鬼心思。 紀忘川說道:“你再等我幾日,我跟老夫人說去,讓她籌備籌備去陸府上提親,還是早點把你娶過門,免得夜長夢多?!?/br> 琳瑯揚起烏黑濃密的睫毛,這是一雙清澈入心的眼,只要看一次,就會看到人心里去?!澳f什么就是什么,我等您?!?/br> “一言為定?!?/br> 紀忘川嘴角一揚,俯下頭尋找溫潤的嘴唇,琳瑯頭微微一偏,一手堵住他的嘴,眼神朝車門外一瞟?!袄蠣?,您又不老成了,外頭有人呢?!?/br> “別怕,有我呢?!奔o忘川復又笑道,“不許再用個‘老’字,我少年輕狂著呢?!?/br> 琳瑯心滿意足地躺在紀忘川懷里,迎接他強硬到不容反抗的吻。帶著渴望的吻,卻總是越吻越渴,懷里的小妖精閉著眼睛,化作了兌了水的稀泥,任他這樣捏那樣擺,怎樣都歡喜。 在傾盆的雨中,急馬奔馳而來,追趕著琳瑯乘坐的馬車,來人一邊追,一邊喊著:“哪里來的宵小匪類,還不快停下馬車!” 紀忘川把琳瑯按倒在車廂內,輕聲道:“沒想到那丫頭還有這身手,這么看來她留在你身邊倒是能護你周全?!?/br> 趕車的馬夫問道:“大將軍,要不要停下馬車?” “隨她追?!?/br> 紀忘川冷笑著,他要看看錦素的身手本事,能騎馬追上馬車讓他高看一眼,可光是會騎馬保護不了琳瑯。 琳瑯猜到紀忘川在試探錦素的武功,一旦被他發現錦素就是在福州城苔菉鎮碼頭行刺他的黑衣人,以他謹小慎微的個性,絕不會留下錦素的性命。 “停車!”琳瑯倏然撩開車前的簾子,趕馬的車夫被琳瑯結結實實嚇了一跳,生怕把大將軍的心肝寶貝給顛簸下去,連忙扼住韁繩。 紀忘川動作迅猛,伸手把琳瑯拽回來,“不要命了?” 錦素從疾馳的馬上一躍而起,輕功了得,抽出佩劍,阻截在馬車前方,“宵小匪類,敢把主意打到陸家大小姐身上了,要想活命的,還不速速把大小姐放下!” 紀忘川徐徐躍下馬車,輕蔑笑道:“在此大放厥詞,恐怕你還不配?!?/br> 紀忘川高俊站立在馬旁,無論他站在哪里,都能為景色增添無窮無盡的魅力。 腦海瞬間放空一片,沒想到劫持大小姐離去的竟然是神策大將軍紀忘川,他應該正在大理寺審理陸白羽殺人一案,怎么能分身到此? 紀忘川一早知道錦素不簡單,只是這一相見的剎那,錦素眼中流露出決斷的殺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那種凜凜殺氣遮不住。 錦素沒有琳瑯的城府,悲怒已然傾瀉而下,止不住的恨意濤濤,佩劍指向了紀忘川的方向,顫抖的手臂再也沒有收回的余地。 琳瑯可以被他的柔情蜜意蒙蔽,但仇恨讓她的心無比清晰,她要殺了眼前這個男子,哪怕是以卵擊石也在所不惜。 劍身快如閃電,他卻臨危不亂,他心底譏笑著錦素不自量力,她這一身的武藝根本沒法讓他抬一下眼皮??闪宅槄s慌了神,就在劍鋒快要劈向他的肩胛時,她縱身跳下馬車以身掩護?!板\素,不得無禮!” 同樣的一幕,在長安城坊市間與福州城苔菉鎮碼頭交替重演,只是那一夜天晴,這一日天雨。片刻凌亂的眸色逃不過紀忘川的眼,他認出錦素就是在苔菉鎮碼頭行刺他的黑衣人。琳瑯抬眼捕捉到紀忘川澄澈的雙眸暗沉下去,恍如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枯井,她連忙周旋?!袄蠣?,錦素只是護主心切,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您知道的,她受得那些苦,她以為您是來抓我的人,才會不分青紅皂白拔刀相向,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她這一回?!?/br>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始忘川(一) 紀忘川不屑地看錦素,口氣淡淡的,似乎她連讓他生氣都不配?!翱鞚L?!?/br>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錦素死咬著口風,她不甘心放過紀忘川,仇人近在眼前,只要把劍刺向他的胸膛,用他guntang的熱血來祭奠死去的英靈??闪宅樒豢献岄_,錦素看不透琳瑯此時要保護的人不是紀忘川,而是她。 “快回去!你以下犯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琳瑯直面錦素,讓她走,可她卻好似釘在那個位置,不肯離開一步。 錦素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按笮〗?,你快讓開,我一定要殺了他,替老爺夫人報仇!” 此言一出,在場的紀忘川和月琳瑯聞言震驚,琳瑯震撼驚駭,猶如心底涌起萬千巨浪,要將她打碎吞沒?!澳阍僬f一次?!?/br> 話音剛落,錦素就暗自后悔了,她親自打破了琳瑯的夢,把她牽扯到了無盡的復仇黑暗中?!傲宅??!?/br> 琳瑯情緒激動,憤懣逼迫道:“我讓你再說一次!” 可能這就是所謂天意,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只是這真相正好在今日撞上。既然已經把話開了道口子,也不妨把它說清楚,錦素說道:“大小姐,你還記得嗎?十年前山莊被攻破的前幾天,我們在山下救了被灞山靈蛇咬傷的少年,給了他一枚解藥,那個少年就是他。灞山靈蛇的毒性詭異,要是沒有山莊特制的解藥根本無法通過靈蛇陣。而那夜山莊滅門,有一個黑衣人被扯掉了面巾,那個人就是他?!?/br> 排山倒海的回憶壓迫琳瑯透不過氣,這些灰暗的往事一時隱身在記憶里,只要稍稍被扯出一個邊角,就能把整片都拽出來。 她慢慢地轉身,力氣都仿佛被抽干了,只有在眼中噴薄的淚在臉上自由馳騁?!凹o忘川,那個少年是不是你?”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設想過一千一萬遍,可真相揭開,直面琳瑯時,他沒有招架之力,心痛得恨不得拔刀捅向自己。他身不由己,卻不容抵賴,犯下的錯,總算到了該清算的時候。紀忘川點了下頭,琳瑯的眼里早就沒有了他的蹤影,他們的愛情瞬間驅散成了泡影。 琳瑯扯開了他的圓領袍,怔怔地看著肩膀上觸目驚心的傷疤,十年過去了,痕跡依舊顯眼,一排牙印中間缺了兩顆門牙,沒有什么比這證據來得更加直接。 他是那個將死的少年,他是滅他全家的兇手,他是她愛的老爺,他是她畢生的仇人! 錦素問道:“大小姐,你都想起來了?” 琳瑯萬念俱灰,遲鈍地點頭?!盀槭裁??月海山莊犯了什么錯,值當你們滅我滿門?” 仇恨會給人無窮無盡的力量,會讓人蒙蔽了初心,這場孽緣到這里就該終結。紀忘川再也沒有說多余的話,始作俑者是崇圣帝,他要鯨吞月望山的萬貫家財,身為大江國的子民,除非推翻崇圣帝的統治,否則都是甕中捉鱉,根本無力與當朝者抗衡。 琳瑯的心業已中空,一早就已經拴在了紀忘川身上,如今這顆空蕩蕩的心被仇恨重新充滿?!盀槭裁床徽f話,回答我,用你不可一世的態度告訴我,只是個誤會,那個人不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