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這樣一群少年,卻散發出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芒,好像能改天換日一樣,但在楚筱悠看,就只有哥哥楚靖瑜才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劉曦瞧見楚筱悠,朝她走了過來,他的衣裳時刻都平整干凈,走路規矩嚴苛到每一次邁步都有相同的大小和力度,微微笑著,像是明亮的太陽:”怎么出來的這么早?” “出來看看景色?!?/br> 楚靖瑜瞧見楚筱悠也走了過來,仔細的給她又把斗篷的帶子系了一遍:”現在江面上風大,你身子弱,看一看就會房子里去,要是無聊就找蘇小姐一起玩玩?!?/br> 蘇小姐是劉曦祖母家中留下的孩子,聽說自小無父無母,一直流浪著長大,虧的被劉曦父子找到要一并帶回京中。 張雪健笑著打趣:”楚兄弟對這個meimei真是疼愛有加?!庇中χ鴮Τ阌频溃骸边€要筱悠meimei在你哥哥面前為我多多美言幾句,叫他尋常和我下棋讓著些,別讓我輸的那么慘!” 蘇以喬抬起眼,眉眼里是清涼的如著晨風一般的氣息:”筱悠不必聽他的話,是他技不如人?!?/br> 王仁遠皺著眉往楚筱悠前面一站:”我妹子愛怎么就怎么沒有你們說的話?!?/br> 楚靖瑜笑著搖頭和劉子文站去了一邊說話。 劉曦拉了拉楚筱悠:”我叫人從江里捉了幾條小魚,和我們尋常見到的可不一樣了,我們去瞧瞧?!?/br> 不知道魚還能有什么不一樣,楚筱悠提起裙角跟著劉曦向船后跑去。 晨風吹的她裙角飛揚,她如畫的眉目映照著燦爛的光芒,美好的純粹,蘇以喬和張雪健都有些出神。 劉曦牽著楚筱悠的手,看她明媚的微笑起來,像是綻放的花,在晨曦里奔跑,風迎面吹來,卷著咸咸的氣息,溫柔的繾綣的難以忘懷。 王仁遠憤憤的直跺腳,他就知道這些大大小小的小子們都在窺其他貌美如花的妹子! 小小的木桶里游動著幾條小魚,聽到有人過來,在水里發出驚慌失措的啪啦聲,楚筱悠瞪大眼,像兩丸亮澄凈的黑曜石,這些小魚果然和她尋常見到的家養的魚兒不一樣,淡金色的魚鰭,壁虎一樣的身體,斑斑點點的皮膚,在水里游來游去。 劉曦一面替楚筱悠將斗篷往上提著,一面和她挨在一起說話:”船家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終歸這江里到處都是,隨便撒一網上來都有,我瞧著新鮮就叫人留了下來給你看,你要是喜歡我幫你養著?!?/br> 楚筱悠轉頭去看劉曦,頭上的桃花流蘇晃動:”為什么我要是喜歡你要幫我養著?” 劉曦白皙的面龐浮起了幾絲紅暈:”你身子弱,不能勞累,我替你養著,你要是想看了就看上幾眼,也不用費那么多精力?!?/br> 楚筱悠笑著站了起來,劉曦覺著又吹了風,就替她把帽兜戴上,她白皙的一張臉只剩下巴掌大點,看起來楚楚可憐,劉曦拉著她進了船艙:”你還是聽你哥哥的話在船艙吧,你要是覺得悶,我陪著你就行,外面風大,當心著了涼?!?/br> “表哥?!笔翘K小姐,蘇荷的聲音。 因為常年的流浪她的皮膚很粗糙,干枯毛躁營養不良的頭發即使抹了足夠多的桂花油還是顯得枯黃無光,消瘦的身形穿著件織錦遍地花的長裙,仿若是要被這耀眼的衣裳刺的只剩下小小的一團,消瘦而暗沉的臉頰上有一雙大的嚇人的眼睛,那眼睛里黑沉沉的,又好似帶著委屈和惶恐。 如果說楚筱悠是白天鵝,那蘇荷一定是丑小鴨。 蘇荷又怯怯的叫了一聲:”楚jiejie?!?/br> 不知道這位蘇小姐委委屈屈的樣子是做給誰看的,楚筱悠從來不因容貌看不起任何人,她不過是厭惡那一顆被污染的心。 楚筱悠淡淡的一笑:”蘇meimei好,我還有事,就先進去了?!?/br> 劉曦眼里的失望一閃而過,轉頭看向蘇荷,那種天然的貴氣和高高在上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充斥在他的身上,語氣溫和,然而又有一種莫名的不可高攀的疏離:”表妹可還住的慣,要是有什么難處,就叫人來跟我說,不要委屈了自己?!?/br> 蘇荷眼里閃著水光,低低的有些卑微的道:”若不是表哥和…救了我,我遲早不是餓死就是凍死,能有飽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已經很滿足了?!?/br> 劉曦眼里銳利的光一閃而過,蘇家原本也是名門望族,若是一切正常蘇荷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偏偏蕭太后從中作梗,將蘇家滿門流放,這仇早晚要報。 他嘆息了一聲:”好了,往后在沒人敢欺負你了,你安安心心的住下來?!?/br> 蘇荷笑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又怯懦的道:”剛才楚jiejie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人也長的不好看,可我……” 她用手擦著眼淚,卻忘了別在鐲子里的帕子。 劉曦皺起了眉頭,他從小就在宮里長大,那個天下最富貴卻又最污穢的地方,長到十歲遇到過三次生死之險,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耍心眼告黑壯的女子,溫柔的,嬌俏的,潑辣的,膽小,什么樣的都有,什么樣的都不缺。 他忽然覺得很惋惜,惋惜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小小年紀就成了這樣,這不是她的錯,卻已經成了她的命。 他嘆息著,像是洞察到了蘇荷的靈魂一樣:”我去看看筱悠?!?/br> 如果她還聰明,應該知道他在說什么。 蘇荷呆呆的立在船上,看著劉曦走遠,眼里忽的又閃起惡毒的光,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著她一樣。 楚筱悠剛翻開一本三娘傳看了兩頁,王仁遠從外面走了進來,瞧著就楚筱悠和幾個丫頭,才放心了些,去叮囑楚筱悠:”這一船的臭小子,心思都不正,你一個女孩兒家的,少和他們說話,你放心,往后仁遠哥哥給你挑個好的,絕對叫你吃不了虧?!?/br> 楚筱悠哭笑不得,她合上了書,瞧著王仁遠:”我教的三字經哥哥都背熟了么?不是說往后要做大將軍的么?這些書哪個大將軍不會背?” 王仁遠一怔,立刻頭大如斗:”在給幾天時間,等在京城安定下來你在考校我,想不想吃烤魚?我們去下面的廚房烤魚吃!” 楚筱悠悠悠的看著王仁遠:”仁遠哥哥怎么說的?背不下來要做什么?” 王仁遠憋的一張臉發青。 正好外面有人敲門,是廚房的曉娘端了鮮炸的小魚上來,她也就十來歲的年紀,因為常年在江面上隨著父母走動皮膚曬的黝黑,然而卻透出十分健康的色澤,還未開口,明亮的眼睛就染上了笑意,看的人十分舒服:”不知道小姐吃不吃這炸黃魚,剛剛做的,我娘叫我上來送一些?!?/br> 王仁遠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接了過去,同曉娘說話:”多謝了,吃當然吃,我最喜歡吃這小黃魚了,你們祖籍是哪里的?怎么就干了這一行,難道要一直做下去?” 楚筱悠脾胃虛弱油炸的東西要少吃,她嘗了幾口,用帕子擦著手聽曉娘說話。 “我們祖籍是姑蘇的,爹娘都是在水邊長大,會做點新鮮菜式,小時候發了大水把家也給沖走了,后來四處奔走,就給現在的掌柜的大船上做做飯食,雖然日子不富足,到也還算安定?!笨邶X清晰,大大方方。 楚筱悠叫綺畫給賞了幾個金豆子:”要是還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就端過來叫我嘗嘗,要是做的好,多給你些銀子你替我們做了吃?!?/br> 曉娘雖然歡喜,但目光清明,可見不是一味貪財的人家的孩子。 曉娘送了東西一走,王仁遠就借口溜了出去,跑的遠遠的。 晌午的時候,風平浪靜,楚靖瑜想著楚筱悠在里面待的無聊,就叫人把飯桌設在了甲板上,還從下頭搬了幾壇子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