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楚筱悠拖著腮幫子,有些出神的瞧著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太陽露出了小半邊臉,她清楚的記得此后的好幾日都是晴天,上一世這個時候一定正在惶恐落淚,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外家的身上,倔強的高傲著,卻又時時刻刻被人將尊嚴踩在地上。 羅秀逸在做什么?站在商鋪里做著小生意,自強不息的掙著供哥哥讀書交友的錢?還有秦軒宇是不是正在和姐妹們玩樂? 她將這些都拋到了腦后,忽的開口:”那個張有生要好好收拾!” 正文 3.第 3 章 永安巷半條巷子是道臺府,另一半是府衙,青色的馬車在這初晴的早晨安靜的停在巷子口,和那探出墻外的梅花相映成趣。 張有生穿著青色的長袍皺眉抄手立在鋪了青磚的巷子里,聽說有人找他,怎么出來也不見人? 楚筱悠從素色的簾子縫隙間看出去,就瞧見王仁遠猛的從后面竄了出來,堵住張有生的嘴,用麻袋套住了人,跟著的幾個手下擁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張有生痛苦的哼叫聲清楚的傳到了楚筱悠的耳朵里,讓她霧蒙蒙的眼都明亮起來,那些堆積在胸口的憤怒和哀傷都隨著這些煙消云散,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她那漫長的人生中,可從來不知道收拾一個人還能用這樣直接粗暴有效的辦法,她以為大家坐在那里拐彎抹角的說話,然后在心里想著計謀,用那些見不光的辦法將一個人不帶血的殺死。 綺畫差點就要鼓掌,小腦袋都貼在了簾子上。 計算著時間差不多了,王仁遠一招手,幾個手下就消失在巷子里,他幾步跳上馬車,馬車噠噠的啟動,悠閑的出現在集市上,淹沒在了人群中。 王仁遠一進馬車,楚筱悠就熱情的捧上了一杯熱茶:”仁遠哥哥幸苦了!” 小女孩微仰著一張臉,那漂亮的眼睛都冒著星星一般,看的出非常高興。 王仁遠就高傲的喝了一口茶水,轉眼就瞇眼笑起來,蜷曲著一條腿,那有力的胳膊擱在腿上晃悠著一只手:”這算什么?小事一樁,以前我還這樣打過蘇州的一個同知,什么名字忘了,就是瞧他不順眼,太霸道了些,想出出氣,以后要是誰惹了你,就跟仁遠哥哥說,保管打的他爹媽都不認識!” 她認識的人多半是女眷,哪里能夠對女人這樣動手,即使要打也該是她自己來,這樣想著她忽然就很期待跟著王仁遠學功夫:”仁遠哥哥明天早上有空嗎?要不就從明天開始教我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吧?!?/br> 王仁遠覺得自己求之不得,輕咳了一聲,嘴里卻道:”大哥說你身子弱,還得要修養兩天,不如還是推后幾天吧?!焙竺娴脑捑统闪松塘康恼Z氣。 楚筱悠像個孩子一半撅起了嘴:”所以仁遠哥哥聽大哥的,就不聽我的?” 王仁遠對上楚筱悠那霧蒙蒙的眼,就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錯誤,不得不改口,連連點頭。 守門的小廝把鼻青臉腫的張有生從麻袋里掏了出來,張有生被打的話都說不出來,走也走不穩,只能叫下人們扶著,雖然不知道是誰干的,可總也逃不開那幾個人,王道臺已經進府了,他要叫那些敢對他下手的人知道知道,爺爺不是好惹的! 同知府的后衙,錢師爺掐著幾根胡子,打量著那個正在跟張同知說話的前道臺的公子楚靖瑜,瞧著瘦弱好看,但不知怎么股子里卻露出一種軍人的凌烈的氣質和強大的氣勢,這些都掩蓋在了他讓人心生好感的表象之下。 張同知先前和楚靖瑜的父親關系不錯,楚家雖沒有族人,但楚靖瑜兄妹的外家卻了不得,當年秦老侯爺追隨先帝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秦老夫人更是奶過如今的皇帝,那地位權勢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尋常人家所能比擬的。 所以張同知盡管心里不滿,臉上還是帶著笑,溫和的像個長輩:”賢侄說帶來了救命的法寶,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可否詳細一說?” “王亮在陜西逼死了下任的一個同知,不知道世叔可否知道?”楚靖瑜就那樣淡淡的看著張同知,好像都能窺見靈魂深處的震顫,那直呼王亮名字的氣勢,像是手握千軍萬馬的將軍。 張同知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人,楚靖瑜提起這個事,他還是皺起了眉頭,然而又不想在晚輩跟前露了怯,就只淡淡的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道:”聽說是那個同知貪贓枉法?!?/br> 楚靖瑜忽的笑了笑:”世叔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王亮為人很辣又刻薄,那個同知據說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會是貪贓枉法的人?不過是不愿幫著王亮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被扣上了一頂大帽子,最終不得不自殺而亡,現在他來了杭州做道臺,做您的頂頭上司,世叔說,您是不是該先保命?” 張同知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但楚靖瑜這么清楚那就不簡單了,而且能這樣說,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緣由,他終于收起了輕視之心,鄭重起來:”賢侄可是有什么妙法?” “換個人來杭州做道臺!” 錢師爺被嚇的一不小心掐斷了一根珍貴的胡子。 太陽出來了,整個杭州都籠罩在一層蒙蒙的霧氣中,王仁遠去接應楚靖瑜,楚筱悠這里到意外的迎來了客人。 劉彤脫了外面大紅色的大氅,打量著楚筱悠這里的陳設,竟然跟先前在道臺府的時候沒有什么區別,而且楚筱悠瞧著還比之前更有精神,她笑著和楚筱悠一起在榻上坐下:”瞧你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母親幫著給你們兄妹兩個做了幾身過冬的衣裳,也不知道你們用不用的上,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帶什么,還叫容媽給你做了些喜歡吃的點心?!?/br> 丫頭將東西帶了上來。 滿滿的幾大包袱。 自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她們是一起長大的玩伴,能在這個時候劉家的人還對他們表示著關心,實在難得,楚筱悠微紅了眼眶拉著劉彤的手:”你不知道,我們剛剛搬了過來,東西都帶不出來,衣服就更不用說,我哥哥這兩日連個換洗的衣裳都沒有,虧的你和伯母還惦記著我們,這份情,我一定記得!” 劉彤抿嘴笑起來:”瞧瞧你,才兩日不見,怎么到這么見外起來?!彼嵩谟砩系偷偷暮统阌普f話:”前兩天我還見了一次張雪萌,她那個人還是那樣,滿嘴的胡說,沈夫人怎么就把她養成了那樣,以后出了門還不知道要怎么樣?” 張雪萌是張同知的女兒,因為本身長的漂亮最喜歡和楚筱悠比較,結果什么都差一些,因此心理十分不甘,常常在背地里說楚筱悠的壞話,劉彤說張雪萌滿嘴的胡說八道,估計又是在說她的壞話。 楚筱悠滿不在乎,以前或許還要不高興,現在在看,不過是極小的事情,更何況,張雪萌的母親沈夫人過兩年就會重病去世,張同知新娶了夫人進門,后來的張雪萌受盡了苦,聽說被嫁給了山西的大富商,過的十分幸苦。 她就道:”叫她胡說去吧,要是她說說就能比我長的漂亮那到好,結果就是叫人更厭惡她,我到覺得她可憐?!?/br> 劉彤立刻刮目相看起來:”你和之前也不一樣了,這樣到好,你這身子說不定也能隨著好一些?!?/br> 楚筱悠又拉著劉彤去看她的字,兩個人說了一上午的話,楚筱悠要留了劉彤吃午飯,劉彤大抵是怕給楚筱悠添麻煩,怎么也沒同意硬是要走,楚筱悠就一直把她送上了馬車:”若是有空千萬常來看我?!?/br> 剛回去,楚靖瑜就和王仁遠回來了,楚筱悠忙碌的叫下人們端茶送水,又問楚靖瑜和王仁遠:”哥哥們要不要現在用飯?” 儼然是個女主人的架勢,楚靖瑜到笑起來:”那就勞煩當家的了?!?/br> 楚筱悠抿嘴直笑,沒想到哥哥還會這么逗女孩子笑,想必將來嫂子也不難找。 楚筱悠讓人做了荷葉粉蒸rou,火腿蠶豆,桂花鮮栗糕,燒了魚羹,做了碧梗米,菜色簡單單葷素齊全,搭配的色香味俱全,安排的十分周到,楚靖瑜覺得這么小點孩子實屬難得,毫不吝嗇的夸贊:”我的meimei果然心靈手巧,做什么事情都周到體貼!” 王仁遠深怕落下自己,也跟著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楚筱悠更關心的是哥哥今天去的事情怎么樣,張雪萌的那個爹也不是簡單的,王亮在任的時候低調了幾年,后來王亮調離,他就一路高升,官運亨通,是個人物,哥哥可別吃了什么虧。 于是也就忘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哥哥今天的事情怎么樣?那個張同知怎么說的?” 楚靖瑜下意識的不想叫meimei牽扯到這種事情里,但稍一思量,又覺得這樣的世道注定要在高門大戶的女子,如果什么都不懂,太單純,未必是好事,于是他就詳細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楚筱悠小一些的時候父親嬌慣什么都不知道,后來去了侯府整日的跟女子打交道,祖母也沒那些心思教導她,也是后來成了親,慢慢的才理解和明白了一些,實在沒有想到哥哥原來有這樣的手腕和氣魄,能說出換個道臺的說法。 她攪動著手里的帕子慢慢的思量:”陜西的那個同知真的窮的接不不開鍋?” 楚靖瑜就隨著她的節奏不徐不疾的解釋:”這種細節我不是當事人不會知道,但知道的人肯定也不多,這些并不重要,不過是我渲染情景制造氣氛的方法?!?/br> “真有我的嫁妝單子在哥哥手里,府里還留著父親和母親為我攢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