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孟七七并不意外沈星舟能找到應對辦法,但他的目的就是殺人,所以他的應對方法更簡單——萬劍歸宗! 沈星舟心中一凜,這是……奪劍?! 念頭一閃而過,沈星舟已然感覺到了手中長劍傳來的輕微的顫動。它在焦躁、不安,似是聽到了什么呼喚,想要離他而去。 而地上散落的已經失去了主人的刀劍,更不受控制的向著孟七七奔去,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個劍旋。 孟七七現身,可周圍的白面具和妖獸卻拿他沒有辦法。 “吼!”妖獸企圖沖上去撕咬,可卻近不了他的身,只能噴出吐息泄憤??赏瑯拥?,妖獸的吐息雖然厲害,對有刀劍護體的孟七七卻并無多大效用。 反觀孟七七,他嘴角勾笑,眼神充滿了挑釁,甚至于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對白面具的巨大挑釁。 他單手掐訣,秀劍發出劍鳴,引得白面具手中的刀劍愈發焦躁。 “孟、七、七!”有白面具被激怒了,趁著手中劍還未被奪走,先發制人! “小心!”沈星舟卻想得更多,孟七七陰險狡詐,非尋常人能對付。還有這孤山劍訣,許多招式看似并無多大的關聯,可只要運用得當,便如此刻的孟七七一般,能發掘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沈星舟沒想到的是,短短半年多不見,孟七七竟已成長至如此地步。委實可怕。 沈星舟的提醒終究是晚了,孟七七下手干脆利落,沒有等到徹底奪劍成功,便毫不猶豫地便將萬劍歸宗脫手而出。 無數刀劍傾瀉而下,將沖出的白面具瞬間插成血刺猬。 血腥味飄散的剎那,白面具心中的殺意也攀升到頂峰,再無半分顧忌的殺向孟七七。沈星舟亦冷著臉,提劍跟上。 與此同時,樹笛聲再次響徹山林。 這一次的樹笛聲較之以往很不一樣,孟七七能從中感受到一絲魂力,恐怕這便是白面具用來指揮已經失去聽覺的妖獸的最后手段。 但是,真當我沒有幫手么? 在空中騰躍的剎那,孟七七面朝天空發出一道劍光,而后瞬間轉身將秀劍刺入一只妖獸的咽喉。鮮血噴濺在他臉頰的剎那,那雙銳利的眸子穿過獸群看到沈星舟,目光鎖定。 沈星舟的臉上亦出現一絲殘忍的笑意:“孟七七,你以為你真能殺得了我嗎?” 孟七七歪了歪脖子活動筋骨:“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與此同時,青姑和蕭瀟各自帶人分散在山林溝谷中,四處搜尋白面具的下落。孟七七劍光亮起的剎那,兩人齊齊抬頭,又不約而同的往孟七七處趕。 可是這一路卻不太平。 前來阻攔的妖獸太多了,仿佛漫山遍野都是妖獸。而隨著妖獸的不斷進化,御劍飛行也不再安全。 青姑奮力殺著,忽然抬頭看到一個低空飛過的身影——那是一只鷹。 她忽然有些想念小玉兒,若是他在,定把這煩人的小家伙給射下來。而此刻的小玉兒,恰好也在念著青姑,埋怨她自己跟著師父出去,竟不帶他一起。 回到城樓修整的金滿好笑地看著小玉兒苦大仇深的表情,伸手狠狠蹂躪了一把他的腦袋,道:“小娃娃作甚愁苦樣?!?/br> “金先生……”小玉兒不是很想跟他吵嘴,因為師父說這個人嘴毒又陰損,吵不過的。 “切,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小年紀不要跟你師父學壞?!苯饾M挑眉。 “不要說我師父壞話!” 金滿翻白眼。 末了,他命人取來烈酒,一腳踏上圍墻臨風而立,回眸看著小玉兒,道:“小娃娃,人生何其短,何必苦來哉?看你金爺爺給你變個戲法?!?/br> 說罷,金滿信手將一大壇烈酒當空潑下。 風雪中,金滿紅衣烈烈,那赤紅已經快分不清是衣裳的紅還是鮮血的紅,抑或是他那顆桀驁之心的紅。 烈酒潑灑,透明如霜華,然而金滿對著風中輕輕一吹,烈酒便被點燃,化作洶涌的火海。 一大片火海自空中墜落,那赤色的火燃燒著烈酒、燃燒著雪、燃燒著風,那些本該冰冷無比的東西,都被染上赤紅之色,而后,火勢愈演愈烈。 巨龍在火海上方呼嘯而過,金色的鱗片倒映著紅色的火光,奪目又爛漫。 周自橫饒有興味地瞟了金滿一眼,沒想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這個模樣。那團熾烈的火,究竟燃燒了多少故事,才能有如今這樣耀目的顏色? 興之所至,周自橫取出一壇笑春風豪飲一口,而后,也摔壇揮劍,加入了這天地篝火的海洋。 他自巨龍背上一躍而下,一劍將酒壇劈開。 透明酒液豪灑如潑墨,凌冽酒香飄揚十萬里。神京雪,笑春風,妙哉,狂哉! “轟——”酒液上沾染的,是周自橫斬斷一切的豪情。甫一落入火海,便如烈火澆油,還未墜落大地,灼熱的高溫便讓妖獸們感覺到一陣由衷的恐懼。 沈青崖穿越戰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雄奇瑰麗、又讓人心生恐懼的場景。他急忙伸手安撫沈星竹,避免她因為慌亂而被獸潮沖散。 一直與他們同行的封燁卻聞出了笑春風的香氣,迫不及待地御劍向周自橫處沖去,目光搜尋著郎胥的身影:“師父!” 郎胥在另一邊的城門處,周自橫聽到喊聲回頭看了一眼,城樓上的小玉兒也借此發現了他,然后,再發現了沈青崖。 “是青崖大哥?。?!”小玉兒欣喜若狂,他第一時間將消息傳給陳伯衍,而后親自帶人出城接應。 從關外傳來的消息說,青崖大哥的小師妹不大好了。大師兄特意交代過,無論看到她是何模樣,都不可聲張、不可驚訝。 小玉兒謹記在心,所以當他終于跟沈青崖碰頭,對方把仍是妖獸模樣的沈星竹托付給他時,他小臉嚴肅地點點頭,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反而關切地問:“青崖大哥,你不跟我回城嗎?大師兄還在等你呢?!?/br> 沈青崖搖搖頭,他望向方才孟七七的劍光升起之處,堅定道:“小玉兒,我相信你能把星竹安全帶回去,把她安全交給你大師兄,知道嗎?” 紛亂的戰場上,留給他們交談的時間并不多。 沈青崖隨即望向身后,“圣君、顧前輩,還請你們再送師妹一程?!?/br> 圣君挑眉:“你這就把她丟給我們了?” 沈青崖只淡淡地笑了笑,道:“人生于世,總有一些事要去做。我愛小師妹,但我也愛這朗朗乾坤?!?/br> 說罷,沈青崖對二人深鞠一躬,立刻轉身而去。 圣君看著他的背影,眸光幽深,不知又想起了哪段往事。末了,她轉頭看了顧叔同一眼,卻再未說話。 也許世上真的有這么一類人罷,她雖終其一生也無法理解,可卻不得不承認他們存在的意義。 當年娘親她愛上顧叔同,恐怕也是愛上了這樣的他??上塾袝r真的太渺小,人又太過貪心。 只是不知沈青崖與沈星竹,結局又會如何? 希望會不同罷。 已經離去的沈青崖不知道圣君對他的期許,他離劍光升起之處越來越近,很快,就要與孟七七重逢。 作者有話要說: 屈平:今天的我也依然堅挺。 沈星舟:好巧,我也是。 感覺結局就在前方,那么近,又那么遠,哭唧唧。 第289章 神京雪(九) 陳伯衍忽然失去了屈平的行蹤, 任憑他如何在大陣中搜索, 都無法再找到那縷獨屬于屈平的特殊氣息。 他一定是用某種特殊的方式掩蓋了自身的氣息,就像阿秋去吉祥客棧偷襲孟七七時一樣。白面具籌謀多年, 不可能這么點手段都沒有。 不過…… 陳伯衍覺得奇怪的一點是, 屈平消失得太徹底了。這么一個大活人, 忽然消失在城內,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痕跡。 在大陣監控下做到這樣的事, 幾乎是不可能的。 難道是他遺漏了什么? 陳伯衍微微蹙眉, 躍上百花樓頂眺望著空空如也的街巷,再次審視起這座雄城。自然化形后的妖獸, 連血液都褪去了那股特有的腥臭味, 幾乎與常人無異。 能讓一個人藏身的最佳地點是哪里? 不是密林、不是湖海, 也不是高樓,毫無疑問,是人群。 白面具之所以能藏得那么好,不正是因為他們一直隱藏在人群中么?他們甚至沒有一個 特定的老巢, 海茶商會更是一個天然的人海, 用無數不知道實情的無辜者勾知的一張保護網。 難道說屈平已經躲到玉林臺那幾個地方去了? 思及此, 陳伯衍當機立斷,不再去思考屈平是如何消失又如何轉移的,而是直接傳話戴小山與趙海平,讓他們派人聯手對幾個集中避難所行復查,找出所有在半個時辰之內進入避難所的人。 戴小山和趙海平的動作很快,禁軍與修士一方齊齊派人, 互相監督之下,玉林臺、護城司幾處,頓時風聲鶴唳。 彼時,屈平已經帶著吳真的夫人混入了玉林臺,被安置在地牢中一處相對干凈的牢房中待產。 修士與禁軍突如其來的雙重檢查讓屈平神經緊繃,心中驚疑著檢查怎么會來得如此之快,卻并不感到多意外。他的對手可是陳伯衍,哪怕現在他直接出現在自己面前,屈平也不意外。 忽然,一道痛苦的尖叫聲打破了屈平的游思。 他霍然回頭,一眼便撞見了惠笙痛苦的滿是汗水的臉,心中忽然一緊。 “快快快!羊水破了!” “快去準備熱水!” “還有剪子、剪子!要干凈的!” “……” 幾個有過生產經驗的婦人自發地聚集到牢房中,眾人七嘴八舌地叫喊著,亂作一團。幾個禁軍匆匆趕到,想要按照上級的命令將惠笙送往條件更好的高閣內,可是惠笙已經開始生了,便不好再動。 屈平便在這混亂的情況下被推出牢房,幾個婆子麻利地扯了幾塊破舊的布遮住牢房的柵欄,將一雙雙或擔憂、或好奇的眼睛隔絕在外。 “兄弟,別太擔心了,會沒事的?!币浑p粗糙的大手拍在屈平的肩頭,安慰著他。 屈平卻有些無措,喉嚨發緊,不知該如何作答。 對方還以為他是擔心過了頭,便同幾位好心的同伴繼續寬慰他,其中一人忽然想到什么,趕忙推了屈平一把,“愣著作甚,快去請大夫啊,以防萬一!” “對對對,玉林臺聚了那么多人,一定有大夫在里面!” “還是別了,這位兄弟如此擔心夫人,怎可輕易走開,我看還是我去吧。仁德堂就在玉林臺附近,堂里的大夫們一定也在這里,我現在就去找!” 話音落下,喊話的人便要動身。另有幾人聽了他的話,也紛紛轉身找人??捎窳峙_聚集了太多的人,大家為惠笙騰出了一間房,許多人便都要站在過道里,一眼望出去,密密麻麻。 “讓讓、讓讓!”有人喊著,奮力撥開人群往前走。 有人機靈,直接隔空喊話:“那邊兒的兄弟,可有認得仁德堂的大夫,甲字三號房有小娘子要生娃,還請代為通告一聲!” 尋人的話一層接著一層往外傳遞,這偌大的牢房、曲曲折折的走道,竟沒能阻礙分毫。 此時此刻,在這個本該陰森恐怖的牢房中,一盞盞暖黃的油燈照亮了一方天地。而在這燈火下,門第尊卑、男女大防,竟奇跡般地趨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