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白面具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默契地沖向陳伯衍。 陳伯衍五指微張,腳步交錯一個轉身,風旋葉舞,“噗噗噗”將白面具全部絞殺。白面具怒睜著眼,手上還維持著揮劍的動作,生機卻已逝去。 倒下時,他們還一臉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可陳伯衍的眼神,依舊淡漠。 他甩了甩手,仿佛做了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后他閉上眼,遠處的無名劍發出嗡鳴,倏然一個抬頭向上掠出玉林臺,極速向附近的民房沖去。 無名劍作為曾經的大陣的陣心,對神京有著天然的熟悉,在陳伯衍的神識cao控下,它霸道的、猶如摧枯拉朽一般掃蕩過每一條街巷。 除了玉林臺等幾處地方,神京儼然是一座空城。 無名劍愈發肆無忌憚,凌厲的劍光仿佛能照耀一切黑暗,劍身上散發的威壓也碾壓一切生靈,只要屈平還在這座城里,他一定會感受得到。 那么,他能忍住待在藏身處不出來,還能忍住這樣的搜捕嗎? 同伴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他可就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孤獨,可以摧毀人心。 第286章 神京雪(六) 屈平還在忍耐, 他能感覺到無名劍刻意釋放出的威壓, 離他越來越近。他緊咬牙關,全身緊繃, 猶如寒芒在背。 他能感受得到, 無名劍這大張旗鼓的搜捕, 就是要把他引出來。越是這樣,他就越要沉住氣。 不能妄動。 不能有一絲元力波動。 可他一個大活人躲在這里, 恐怕依舊瞞不過大陣的眼睛。要知道如今的百姓和修士們都集中在某幾個地方, 散落在城中的是極少數。 他的心跳莫名開始加快,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冷靜、要冷靜! 他拼命告誡自己, 任冷汗自額角低落, 也顧不上擦。驀地,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從須彌戒中取出神京地圖,放在桌上仔細查看。 指尖劃過熟悉的長街,屈平的目光飛速落在某一個點上——玉林臺。 堯光曾經說過,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面具雖然在玉林臺等處制造sao亂, 企圖阻擋這里的修士們馳援陳伯衍。但陳伯衍手段通天, 又城府極深,這樣的小伎倆恐怕無法維持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所以,此時此刻這些地方應該已經恢復了平靜,是暫時的安全區。 在極度的緊張、不甘和想要做點什么的復雜情緒下,屈平的思路出奇的通暢。若是他現在躲到玉林臺,或許就能逃脫無名劍的搜捕! 思及此, 屈平既興奮又緊張,心跳如雷。 這時,無名劍的氣息陡然暴漲,屈平感應到了它的飛速靠近,終于咬咬牙,從秘密地道離開了藏身處。 事已至此,只能拼一把了! 與此同時,孟七七已在林中斬殺妖獸四十九。他默默地擦去環首刀上的鮮血,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絲枯枝斷裂的聲音,立刻警覺地躲到樹上,透過茂密的枝丫窺視著下方的一舉一動。 灌木叢在顫動,一只妖獸從中躥出看到同伴的尸體,發出一聲焦躁的低吼。 孟七七并沒有輕舉妄動,他還在觀察四周有無其余的妖獸。 結果出人意料——它落單了。 “噗!”雖然疑惑,可孟七七還是毫不猶豫地從樹上跳下,環首刀正中妖獸后心,一擊斃命。 妖獸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立刻殞命。 孟七七很會殺人,對上妖獸也不例外。在不斷的與妖獸的廝殺中,他已經逐漸摸索出了一套絕殺的辦法,更快、更準、更狠。 “奇怪?!彼絿佉痪?,為這不合理的妖獸分布而疑惑。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這只妖獸一死,散落在遠處的妖獸便似乎都有了感應,齊齊朝孟七七圍攏,且速度極快、目標明確。 孟七七蹙眉,卻并不急著逃。妖獸的這個行為太反常了,而他剛才分明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對了,聲音! 孟七七驀然想起大部分妖獸都被破壞了聽覺,聲音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而進化的奧義是什么? 是補自身之不足。 同伴的接連死去和對自由的渴求,讓妖獸生出了雙翅。那么失去聲音的事實會否刺激到妖獸,讓它們進化出新的能力? 譬如修士的神識感知。 換一種方式去聽,也是聽,甚至更高明。 若是這樣,那么這些妖獸稀疏分散在山林中的行為,完全可以看作是——斥候! 孟七七為自己這大膽的猜測而心驚,想通的剎那,他立刻躍上樹梢,迅速突破妖獸漸漸收縮的包圍圈。 若他的猜想成立,那躲藏在妖獸背后的白面具定然也會知道這里的情況。等到白面具趕過來,孟七七要面對的就不是區區幾十只妖獸了。 不過,機遇向來與危險并存。 孟七七突破包圍,卻并未走遠。他潛伏片刻,又小心翼翼的折返,躲在暗處窺視著因為沒有堵到人而陷入群體焦躁的妖獸。 妖獸畢竟靈智未開,能自主做到搜查和追捕已是不易。 現在,就等白面具過來了。 孟七七不能斷定白面具會從哪個方向來,神識又無法像在神京時那樣借助大陣全面張開,于是他喚出丹田內的小秀劍,讓其遁入枯葉從中,如一條靈蛇般悄無聲息地偵查其他方向。 隨即,孟七七隱入積雪覆蓋的草叢,再無聲息。 等待永遠是漫長的,但這對于孟七七來說并不難熬。當初他還跟著周自橫歷練時,周自橫為了鍛煉他,曾讓他在大漠里足足潛伏了五天時間,就為了殺一個行蹤成謎的馬匪頭子。 那可真是一段糟糕的回憶,孟七七曬到差點脫水而死。 冬日的密林雖也不是個好地方,可比起大漠來好多了,只是孟七七為了更好的隱藏,沒有運轉元力溫暖身體,于是不一會兒,鼻頭便凍得通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貼地而行的秀劍忽然傳回了一絲感應。 孟七七心中一凜,令秀劍停下,借著它去感知趕來的人數。一、二、三……一共五人,氣息陌生,沒有沈星舟。 孟七七的目標很明確,只要沈星舟。 現在沈星舟不在這里,他是應該避過這些人,另尋他處?還是干脆……把他們都殺了,借此將沈星舟引出? 不過須臾,孟七七已做了決斷。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寒芒,幾與天地同溫。隨即他打出一枚飛鏢刺中不遠處走過的一只妖獸,妖獸立刻發出一聲痛呼,引得其余的同伴也開始sao動。 可孟七七的隱藏豈是妖獸能輕易窺破的,不消片刻,sao動便漸漸平息。孟七七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一點小sao動,足以吸引白面具的注意,卻又不會大到惹人懷疑這是一個圈套。 上鉤了。 孟七七嘴角勾笑,雙手緩緩背到身后,一手握刀,一手握劍。 近了。 又近了。 “颯——”一只不知從哪兒來的獵鷹忽然俯沖直下,孟七七心中驚疑,殺招卻已收之不住。他的身影如雪中精魅,破雪而出的剎那,紛揚的雪花在乍落的天光中如夢似幻,卻也好巧不巧地擋住了白面具的視線。 雪花落下,孟七七的刀劍也落下,他的每一個騰挪、每一個轉身,都帶著殘酷的美感。 “吼——”血腥味刺激著妖獸,它們終于察覺到了此處的異樣,嘶吼著狂奔過來。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離得最遠的那個白面具也驚懼不已地使出了殺招,孟七七冷眼瞥著,架在敵人脖子上的刀用力劃過,甚至把頭顱割下。 “阿狄!”白面具怒喝,雙目死盯著孟七七宛如看著一個十惡不赦之輩。 孟七七毫不在意,甩了甩刀上的血,甚至朝他勾手。 來啊。 下一瞬,踏雪尋蹤開啟,孟七七的身影再度化作鬼魅消失于冬日的雪林中。 白面具緊張的四處張望,神經緊繃。他真的要瘋了,修士之中怎么會有孟七七這樣的人,委實可怕。 一滴冷汗自他的臉頰滑落,他不敢去看地上同伴的尸體,更感覺到一股由衷的毛骨悚然。就好像他正被世上最兇猛、最狡猾的野獸盯著,可分明他才是妖獸! “孟七七!你出來!”他忍不住大喊,哪怕是死,也比這樣的折磨好。 可四周再次陷入了平靜,甚至是死寂。 妖獸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安,爪子緊緊地扣著地面,赤紅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做好了隨時將人撲殺的準備。 可孟七七還是不出來。 白面具心知一定有詐,卻又不甘愿就這么走了,于是立刻吹響樹笛給同伴發出信息。 他不知道,這樣正中孟七七下懷。陳伯衍曾跟他講過,這就是經典的“獨一”打法。永遠留下最后的那一個做餌,不斷的吸引新的魚群。 只是讓他非常在意的是——那是鷹又是從哪兒來的? 相較于孟七七的初步放餌,另一邊,陳伯衍的捕獵終于有了進展。 無論屈平做得再隱秘,他還是無法逃脫大陣的眼睛,因為陳伯衍對他的氣息并不陌生??墒蔷驮陉惒芟胍プ窌r,地上本該已經死了的白面具忽然發難,抄起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后心。 電光石火之間,陳伯衍閃身避過,胳膊上卻被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還沒死?”他有些詫異。 “你很驚訝我瞞過了你對嗎?”白面具喘著氣,嘴角咧笑,能騙過大名鼎鼎的陳伯衍一次,他也算沒白活。 陳伯衍不欲與他多話,揮手召來風雪,就要將他淹沒。 可這人出乎意料的頑強,硬是頂住站穩,雙手用力揮出,密密麻麻的飛刀和銀針便向陳伯衍涌去。 陳伯衍伸出手,壁壘自然張開,對方的攻擊傷不了他分毫。 可他心里卻有了一絲好奇,這個男人分明已經是窮弩之末,可還要這么纏著他,這份毅力值得欽佩。 他倒下的剎那,陳伯衍再度轉身離去,可是,這個男人還是頑強地抓住了陳伯衍的腳踝,盡一切可能阻止他的離去。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陳伯衍……” 他口吐鮮血,說話已含糊不清??赡请p眼睛卻一直盯著陳伯衍,似乎執著于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