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莫殷卻置若罔聞,仍臉色猙獰,看著那三個男人的眼神直像是恨不得直接打死他們似的。 莫殷吐出一口血。 揮拳的力度絲毫未減。 嚴漠沒辦法,只能死死地拉著莫殷。 嚴漠身手好,但莫殷現在正處在一種打紅了眼的境界里,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制著他的人是誰。 見嚴漠上來拉他,還以為嚴漠跟那三個男人也是一伙的,直接跟嚴漠交上了手。 嚴漠知道莫殷現在神志不請,擔心傷著莫殷處處留手;莫殷卻有些下死手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嚴漠時眼睛也是血紅的,那狠厲的樣子讓嚴漠心不禁一跳。 莫殷的拳頭迎面而來。 只是他揮出的手打了一半,看了嚴漠一眼,竟不知為何還是收了手。 莫殷動作頓了頓,眼神里的血色似乎褪去了點:“……五爺?” 嚴漠抱著他不讓他亂動,一邊用手輕輕地拍他的后背,聲音里竟是從未有過的輕柔:“嗯,是我。沒事了……” 他并未繼續問發生了什么,只聲音溫柔地一聲一聲安撫。 這樣的輕聲細語最能安撫人。 莫殷便真的漸漸冷靜下來。 那三個年輕男人已經趁著剛才莫殷和嚴漠交手的時候跑走了。 房間里一時除了莫殷和嚴漠,便只有蜷縮在一旁的女孩子。 嚴漠把莫殷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安慰。 莫殷似乎終于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不再掙扎,只安靜地待在嚴漠懷里。 他的視線越過嚴漠的肩頭看向縮在一旁的女孩子。 小女孩衣衫破碎,夏季的衣衫本就單薄,此時更縣狼狽。 小女孩的唇邊還帶著點剛才掙扎時帶出來的血跡,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 此時她只顧著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哭泣。 她才16歲,遇到這種事當然害怕。 尤其還在當時那種似乎孤立無援的狀態下。 莫殷看著她這個模樣,只覺得心疼得幾乎呼吸。 他想,當年小霓遇到這種事情,是不是也像這個女孩子一樣的害怕? 那年小霓也才16啊…… 她還那么??? 她那時是不是也哭得那樣厲害? 是不是也掙扎得那樣厲害? 是不是……也那樣絕望? 她是不是也像這個小女孩一樣哭喊著求人來救她……? ……小霓在死前、在絕望地跳下樓之前……是不是有喊過他這個哥哥、求他來救她? 可那時……他在哪里呢…… 莫殷的身體開始漸漸顫抖起來。 他從在這個房間醒來開始,看著那三個男人和那個小姑娘,他眼前閃過的就一直是上輩子他匆匆趕去現場時看到的小霓尸體的模樣。 那時明明是深秋的季節,天上卻突然下起了冰雹。 一顆一顆那么重地落在地上,就像誰曾經哭泣時流下的淚水一樣。 莫殷看到小霓躺在地上,衣衫破碎,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地滿是傷痕。 不,那些傷痕并不重。 再重的傷痕怎么比得上她從頂樓一躍而下造成的傷痕重。 那傷痕……把他最寵愛的meimei永遠從他身邊帶走了啊。 莫殷似乎又聽到那時站在一旁的那個男人哈哈大笑地聲音。 他說小霓活該死得那么慘,他說誰讓她裝什么貞烈死活不愿意讓他得手? 他說小霓死也是白死,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強迫小霓未遂才害死了小霓。 他說根本就是小霓自己勾引他來這里玩野戰,結果自己玩high了掉了下去,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時周圍有那么多人。 那時他meimei那么凄慘的尸體就擺在他們眼前。 可那些人就像是眼瞎了一樣。 莫殷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他聽到那些看熱鬧的人都在說小霓的壞話。 他們說一定是小霓自己太風sao才會發生這種事。他們說好人家的女娃子哪會被人頂上?他們說這女娃子大晚上地跟男人出來一看就不是個正經的女孩子。 明明小霓才是受害者,但所有人指責的卻只有她一個。 明明加害者就那么囂張地站在一旁,卻無人指責他一句。 為什么? 嚴漠聽到莫殷似乎在反反復復地說著什么。 他一開始沒聽清,直到湊近了才聽見,莫殷在反反復復地說著的,竟是“我總有一天……要把你們都弄死”。 話語中的狠厲讓嚴漠心頭一跳,忙拉住莫殷:“莫殷!” 被嚴漠這么一喊,莫殷有些恍惚的眼神終于清明了下來。 他抬眼看了嚴漠一眼,終于安靜地閉上了嘴。 莫殷似乎有些疲憊。 他很乖地又靠回了嚴漠的懷里,他說:“五爺……我想回家?!?/br> “……好?!眹滥念^發,“我帶你回家?!?/br> ************** 嚴漠和莫殷走出房間的時候,小女孩的爸爸mama已經趕到了。 一直在外面等著的司機進來后看到這場景本想當即就報警,但小女孩哭著拉著他不讓他報。 司機沒法,只好通知了女孩的父母,想著讓女孩的父母安慰并勸說一下受刺激不小的女孩。 一家三口就坐在莫殷和嚴漠之前用早點的那個包廂里。 女孩子的父母穿著很樸素,但不算破舊,看著應該是條件一般的工薪階層。 莫殷走到包廂門口的,正聽見女孩母親混雜著罵聲的哭聲。 女孩父親正坐在一旁煩躁地抽著煙。 出人意料的,女孩的父母并沒有安慰受驚嚇的女孩,反而在埋怨她。 女孩的母親:“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說多少遍了!女孩子樸素最重要!你倒好,天天不是要買這個新衣服就是要試那個洗面奶!那么愛美給誰看?!現在好了吧,發生這種事,你總算如意了?!要是真被人占了便宜去,多丟我們家的臉!我們家就沒有你這么敗壞門風的女兒!丟人!” 女孩的父親:“你少說兩句!讓你早晨送女兒上學,你不肯!那么遠的路,還那么偏!能不出事嗎!” 女孩的母親:“送她上學?我每天早晨要做那么多事哪有時間送她上學?!你怎么不送?!天天睡到9點多,也不知道幫我干點活!” 女孩的父親:“哪有男人干家務的道理?!好了別哭了,別在這里丟人顯眼,還嫌丟的臉不夠大。這次的事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知道了,我可不想以后被人指著脊梁骨罵。還是趁早先回去?!?/br> 說著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白著臉哭泣的女孩:“還哭!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遇到這種事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活著也是丟人!我們家多少輩的清白人家,現在倒好,出了你這么一個不要臉的東西!整天勾引男人!” 司機在一旁看得簡直目瞪口呆。 這是做人父母的說的話嗎? 自家女孩受到這么大的驚嚇不僅不安慰,反而罵她不知羞恥?!出這種事是女孩子的錯嗎?! 莫殷在門口沉著臉聽了半晌,一言不發地走進去,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女孩子穿上。 女孩子的衣服被撕扯得已經不成樣子,那么長的時間司機不好提不說,女孩的父母竟也沒看到? 莫殷:“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順便報個警?” 女孩子一聽就哭著更厲害,一直喊著不要。 “……”莫殷沉默幾秒,嘆口氣,蹲下身看著她,“去醫院檢查是因為擔心你受了傷,去報警是因為要讓壞人受到懲罰。不是看不起你,這件事也不是你的錯。你爸媽說的不對,你是受害者,應該被罵被懲罰的是那些壞人,跟你無關,知道嗎?” 所以別在心里懲罰自己,知道嗎? 上輩子這個女孩子遭遇這種事后一個星期不到就受不了自殺了。 現在看來,除了外界的指指點點,她父母的態度才是最致命的。不僅不安慰女孩,還辱罵她,只一味地相互推卸責任。 女孩子的心理按理本來就大,這么一來怎么受得了? 女孩子不說話,只低著頭哭。 莫殷無法,只能讓嚴漠想辦法找個醫生來看看。 但報警的事,女孩和女孩父母都不愿意,實在是不好辦。 而且現在的社會環境,要是報了警,周圍人對女孩的指指點點一定會更多吧? 莫殷嘆口氣走到包廂外,只覺得心中憋悶得很。 嚴漠也站在他身邊沉默不語。 這個社會有些人的思維就是這么病態。 不指責加害者反而指責被害人。 這些人,跟加害者一樣,都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