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房間中央，低著頭默默地站了幾秒鐘。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是已經完全換了。

    他剛走進房間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淡然而自信的，那是完全屬于“莫殷”自己的神色；再抬起頭事，卻完全換上了一副甜蜜而溫柔的表情。

    那是獨屬于少年的初戀味道。

    莫殷的臉上似乎帶著絲羞澀，昏暗偏紅的光線將他的眉眼暈染得格外溫柔。他抬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說不盡的歡喜。

    他看著前方，像是那里站了一個穿著長裙的他喜愛的女子。

    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微捻，像是正扯著誰的裙擺。

    “你……嫁給我好不好？我、我那么喜歡你?！?/br>
    少年抬起頭，耳邊微紅，眼神卻是明亮又直接，他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急急地補充：“我以后會做個好人！不會讓你被世人唾棄的！”

    他傾身，看動作似乎是抱著了身前的女子。他抱住她的動作那么溫柔，那雙曾抬手之間染了無數人的鮮血的手此時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就好像擔心自己稍微用力一點就會弄痛那分外嬌柔的女子。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好不好？我從今天開始做好事，我攢好多好多的福報，讓我們這輩子都能好好地在一起。我要攢到下輩子，這樣，我下輩子就能又遇見你了。你那么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都和你在一起?！?/br>
    他的聲音那么輕柔，他的眼神那么溫柔，他微紅的耳尖像是映滿了棲霞。

    再冷漠的人，在遇到自己心愛的人時都會盈滿春光；再冷血的殺手，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上，都會化為繞指柔。

    窗外夕陽愈深，從窗口射入，灑了莫殷一身。

    他站在那里，披著那一身紅霞，就好像真的穿著艷紅如血的長衫一樣。

    他的眉眼精致如畫，眸中光華瀲滟生輝。

    畫面鋪開長卷，他好像真的是那個總是一身紅衣的教主長絕。

    眾人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竟好像突然在他的懷里真的看到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子。

    那女子必也是一身紅衣，一頭墨發間有再精致不過發墜。

    她抬起頭，伸出她白若軟玉的纖纖玉手，慢慢地握住莫殷的手，抬頭沖他一笑。

    他們的頭頂繁花漸落，落了他們滿頭。

    他們牽著手，相視而笑，就這樣慢慢并肩離開。

    天邊夕陽紅似殘血。

    那年他們還如此年幼。

    眉眼稚嫩，眼神明亮。

    他們還相信著，相愛的人是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他們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牽著身邊這個人的手，與他生相依、死相守。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那年落花灑了長安滿街。

    有極細的雨吹起，連空氣都那么溫柔。

    *****************************

    試鏡室的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

    他眉眼精致，面容卻沉肅如雪。

    沉默地看著不遠處房間里滿眼溫柔笑意的莫殷。

    “五、五爺……？”身邊有穿著白色短裙禮服的女子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男人沉默了半晌，直到莫殷表演完畢，才轉頭看了身邊的女子一眼：“結束了？”

    女子：“是、是，應該是的qaq?！?/br>
    男子點了點頭，卻沒有馬上推門進去，只是仍在門外看著。

    身后的女子：“……”

    這是個怎樣的蛇精病啊(╯‵□′)╯︵┻━┻！

    你別告訴我你是不忍心打攪里面的試鏡！

    老娘的腳??！穿著高跟鞋很累的！

    第44章 @@嚴五爺

    莫殷表演完畢、退出房間的時候, 男人還站在房門口。

    看到莫殷出來, 男人朝一邊退了半步，像是在給莫殷讓路。

    跟在男人身邊的女子親眼看見莫殷看到男人的時候眉間極快地蹙了蹙, 隨即卻是馬上換了表情、動作快得讓女子以為剛才的皺眉只是自己的錯覺。

    莫殷略低著頭, 用一種恭敬又不至于過于討好地語氣道：“嚴五爺?！?/br>
    室外光線有些暗, 他微低著頭的動作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聲音倒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這位嚴五爺身份不凡，莫殷之前第一次見面不打招呼還可以用“不認識對方”來解釋帶過；這次卻是一定不行了。

    哪怕他之前真的不認識這位爺, 李立人作為他的經紀人也一定會向他介紹。

    這次若是再不打招呼, 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莫殷其實內心里不怎么樂意跟這位爺講話，但無奈自己現在身在演繹圈, 有些表面工作總得做好；好在莫殷演戲演慣了，做個區區恭敬神色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

    對方看他一眼, 似乎對他這個沒什么名氣的小演員也沒多大興趣, 只隨意地點了點頭，便略過莫殷走進了室內。

    莫殷正側著身，眼角余光里似乎看到男人走向了剛才坐在試鏡人員臺正中的那個一看就家世不凡的女子。男人的手里似乎提了一袋什么東西，走到女子面前后便抬手遞給他，臉上的表情倒是毫無變化，一時也讓人猜測不到兩人究竟是什么關系。

    那女子原本正一手支著下顎拿手指卷著自己的波浪卷發玩，見到男人遞過來的東西也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意味, 只可有可無地笑著收了。

    莫殷無心關心這些世家少年、小姐的事情, 只走向在外等了許久的李立人。

    李立人接了莫殷之后也不問他表現的如何, 只給他遞了水, 輕聲跟莫殷道讓他等會上車后可以先在車里睡一覺，他們今天回去的也許會有些晚。

    這地方離清水遠的很，莫殷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如果《珠玉傳》的戲份他接到了，那就得在這里再待上好長一段時間，短時間里家是一定回不去了。

    幸好燿星福利不錯，莫殷雖然剛簽約、一部戲還沒接，但宿舍還是有給安排的。是一套獨居小屋，面積不大，也就60來方，但盛在五臟俱全，裝修得也還不錯，家電什么的都有，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莫殷之前已經去看過了，地方是有些偏，不過反正有李立人每日接送，也沒什么大問題，對此很是滿意。

    待莫殷和李立人坐上了車，車子啟動，李立人才開始問起莫殷剛才試鏡的情況。

    莫殷倚著車窗看著車外，懶洋洋道：“具體情況還要看其他藝人的表現，但我自己感覺發揮得不錯，拿下這個角色應該沒問題?！?/br>
    李立人聽了忍不住笑：“你倒是總是這么有信心?！?/br>
    不過也是，看莫殷之前拍的那部《道乾坤》，只短短幾個鏡頭的角色也能被他演繹得那般出色，可見確實是個能力不凡的；要論背景，這位似乎與星坊的董事長江訪琴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既有能力又有背景，莫殷確實有自信的資格。

    李立人有心詢問莫殷和江訪琴的關系，但話到嘴邊卻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抿著唇，頻頻朝后視鏡里的莫殷看去。

    莫殷自然看到了他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按說李立人如今是他的經紀人，又是前世就有的關系，莫殷當然信任他。跟江訪琴之間的事他都能告訴季少一了，自然不該瞞著他。

    但李立人畢竟也是江訪琴的下屬。當初江瑜然差點被綁的事，里面難說沒點什么特殊情況，因著李立人這身份，莫殷倒是卻不好說了；只能待以后李立人自己明白。

    以李立人的人脈，這并不是難事。

    莫殷正想著是不是該重新挑起個話題、轉換一下氣氛，卻聽李立人突然開口：“你和那嚴五爺……之前認識？”

    不是他多嘴，而是剛才莫殷見到那嚴五爺時的表情都太不尋常了。

    李立人他在這圈子里干了這么些年，看人的眼睛最毒。莫殷之前那極短一時間的皺眉，不止那女子看到了，他也看到了。

    李立人雖帶莫殷的時間不長，但也清楚這位到底是個什么性子。莫殷其實是個最長袖善舞不過的性格，見到誰都能未語先帶三分笑，連燿星里掃地的大媽都能在一分鐘的時間里被他哄得團團轉，幾時會這樣剛看清人就皺眉的？

    分明就是先前就對對方心存芥蒂。

    這要是個別人李立人倒也不至于管，但事情碰上那位嚴五爺就不由得讓他有些緊張。

    帝都的上層圈子里誰人不認識這位爺？

    現在上流的世家整個國家數起來一共也就那么幾家，嚴家在里面絕對是排得上號的。

    嚴家算是個老牌世家，百年前就極鼎盛了；后來外族入侵，嚴家祖上跟對了人，那也算是馬背上打出的江山，一度算是個紅星閃耀的世家。

    后來到了近代，嚴家開始漸漸轉型。那些分支尚且不提，嚴家主家這一代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jiejie從政，弟弟從商，這兩廂一結合，勢力一時極盛，在世家里算是領頭的那一撥。

    這從商的弟弟，名喚嚴漠，因著按嚴家族譜來算是這代的第五個孩子，人人都稱“五爺”。

    便是那之前莫殷兩次遇到的主兒。

    別看這嚴漠嚴五爺從外表看似乎長得花容月貌、好看得緊，但性子真真是個旁人吃不消的羅剎性格。

    據說這位很小的時候正好遇到嚴家動蕩，很是見識了一番人性的不堪，性子就漸漸長得有些不正常了。那精致得緊的臉整日板著，冷得像是那臘月里的寒風吹過一樣，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直讓人心發毛，再好看的五官配上這要死的性格也沒撘。

    嚴漠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殺伐果決，做事不留一點情面，這么些年來誰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的。

    帝都二少圈子里那些爺都是些怎樣無法無天的性格，碰到天皇老子都不怕，偏就在嚴漠面前個個都像是被啄了頸子的雞崽子，乖得跟什么似的。

    這么位主兒誰得罪得起？

    莫殷如今剛入娛樂圈，腳跟都還沒站穩，要是真跟這位有過節那還了得？哪怕就是背后真有江訪琴撐腰，也實在夠嗆。

    李立人很是擔心，才有此一問。

    他表情擔憂，莫殷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只顧看著窗外，眼睛微瞇、語氣慵懶地仿佛下一秒就像要睡著了一樣，說出來的話都輕飄飄的：“李哥你擔心什么呢，嚴五爺是個什么身份，我之前哪里去認識得來？你看人家那表現也不像是以前認識我的啊?！?/br>
    就差沒加一句“你就別瞎擔心了”。

    李立人被噎了一下，可一想也對。

    看莫殷資料里出身在那么一個偏僻的小地方，確實沒地去認識這位從小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帝都爺；再看那嚴漠之前的表現，確實也不像是之前見過莫殷的樣子，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李立人一邊把車子空調調高一邊道：“回去路還長，你先睡一會吧，等到了我叫你?！?/br>
    他們此時正在趕往燿星的路上。之前試鏡的事江訪琴幫了忙，無論她和莫殷究竟是個什么關系，于情于理他們也該在試鏡之后去一趟，就當交代試鏡的情況了。

    畢竟莫殷是燿星這么些年來簽的第一個新人；又是近年來簽的唯一一個藝人。

    莫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闔上眼一副開始假寐的樣子。

    李立人也不再打擾他，只顧專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