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她下意識就要說好,可想到什么:“他今天是不是在工作室?” 莊雯點頭。 “那不要回家,去工作室?!北舜嗣α颂?,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了。 想要看見他,就現在。 莊雯明白,轉頭跟司機說:“回工作室?!?/br> 他的辦公室空無人煙,只有電腦開著,昭示著他不久前的確在,寧微瀾轉了一圈,放松身體側躺在沙發上,等著等著歪頭睡著。 “把剛才的會議內容整理出來發給我?!饼R昭遠合上文件夾,邊側頭跟林易說話,邊推開辦公室門,他目光不經意落在一側沙發,潛意識伸出手攔住林易,“快去吧!” 林易已經看見,自覺離開。 反手關上門,齊昭遠慢慢走過去。她側躺著睡得正熟,臉上還有很淡的妝容,精致卻遮不住她眼下濃重的疲憊,他靜看了會兒,扯過另一側單人沙發上的厚毯裹住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來往內室走去。 小房間里只有一張大床,別的多余裝飾一概沒有,齊昭遠彎身放下她,攏好被子的同時在床沿坐下。 何止她,他也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過她。 工作的忙碌讓他沒有時間分心,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才會去看看她的近狀,透過屏幕眼看耳聽。 本來晚上還要出門一趟,這會兒卻不想了,他隔著被子抱了抱她,出去。 寧微瀾做了很多夢,一個接一個,全是真實的以往。 比如小時候,她在幼兒園里拿了幾朵小紅花,父親來接她的時候得知,高興地立刻帶她去買了她垂涎已久的洋娃娃。 比如她看見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帶去游樂園,她也想去,可是知道父親工作忙,就一直藏著掖著不敢說,直到被母親發現,母親一個人帶她去玩,因為父親說回不來讓她們自己去。 再比如那年母親生日,她興奮地偷偷打電話給父親,想要和他一起祝母親生日快樂,結果電話打了上百通,皆是無人接聽,她不死心再打最后一遍,竟是一個小女孩接的,她那時候不懂以為打錯了,現在想想那小女孩可不就是寧一純…… 夢境混沌旋轉,跳到了那天母親和陳秀麗在酒店的爭吵,她看習慣了母親溫婉柔順的一面,那樣憤怒尖銳的模樣著實嚇到了她,她聽得懂兩人在吵什么,想去阻攔,私心又覺得吵吧,如果母親贏了,說不定父親就回家了…… 可是沒有,父親不但沒回家,還漠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母親,她撲在擔架邊,想讓母親振作一些,她們很快就要到醫院了,然而母親的手還是從自己指尖滑落,粘稠的血一滴兩滴,沒有盡頭…… “微瀾,微瀾?” 夢境很深,像偌大的泥潭,她陷在里面,越掙扎越往下,而就在這時,有什么聲音穿透耳膜直達腦仁,她被揪扯出來,睜開眼滿頭冷汗。 臉色慘白的像張紙,她茫然無距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懵了很久才有自己的意識。 “做噩夢了?”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后背,輕撫著。 她點點頭,一開口嗓子又干又?。骸敖洺??!弊詮哪谴未蟮卣鹬?,她就經常做這樣的夢,一開始頻率很高,后來抑郁癥好了就好了很多,沒想到今天又會夢到。 齊昭遠沉默不語,拉住她的手環在自己脖間,低下頭就去親吻她。 就是很純粹的親吻,輾轉而纏綿,她很輕很輕地咬了下他的下唇,只覺那些不好的情緒都被這個吻帶走,滿心余留柔軟。 就這樣吻了一會兒,她松開他去看時間,六點整,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她撐著手坐起來。 “你忙完了?” “嗯,今天早點回家?!?/br> 她求之不得,起來整理整理,就跟著他下到地下車庫。 已經是冬天,天黑得早,車子從停車場出去,街上已是燈火明亮,從她坐的副駕看去,遠近暖色的路燈猶如被手動模糊,綿延的燈河美不勝收。 礙于兩人之前都四處飛,家里一點食材都沒放,齊昭遠就帶她去了之前去過的私人餐廳,吃過飯再送她回家。 剛剛八點,時間還很早,兩人就在家里一起看了部電影,很老的片子《泰坦尼克號》,熟悉的背景音樂響起的時候,寧微瀾閉著眼睛往他肩后躲。 他轉頭,眼神詢問她怎么了,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很慢很慢才低聲解釋:“以前mama喜歡看這一段,一直一直重復放……” 正是劇中杰克和露絲在一起之后快樂而短暫的生活,寧微瀾記得很清楚,自從母親帶著她搬離后,總會在家里放一些很老的愛情片,比如這部,而這一段經常反復播放,她知道那是母親的懷念,懷念曾經和電影里一樣,與父親快樂卻短暫的愛情。 接下去的內容太過傷感,寧微瀾不想再看,就關了電視,客廳一安靜下來,外面瓢潑的大雨聲才傳入耳內,她走至窗邊,剛推開就被撲面而來的雨霧擊個正著,大顆大顆的雨珠像是砸下來的一般,遍地濕潤。 齊昭遠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把窗關上,隔去噼里啪啦的雨聲。 “我走了?!眱扇硕歼€要忙,難得空閑半天,更該早些休息。 她不說話,跟著他走到玄關,門一開啟,外頭呼嘯的風聲夾雜大雨鋪天蓋地而來,僅僅站在這里,都能猜到若是此時在路上開車會有多危險,她低垂的眼神閃了閃,在他跨步出去前,拉住他的手。 “別走了,”她咬唇沒看他,軟聲細語,“留下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暫時不開車,別想了,哈哈哈(^o^)/~但是撫摸還是可以有的,噓,好像劇透了森么→_→ 第四十四章 齊昭遠知道, 她肯定不會去想這樣大晚上留人,還是男朋友,會不會發生什么不可預料的事。 他也知道她只是擔心他的安危, 亦或者說, 兩人都太忙聚少離多,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面,所以才想要他留下來。 但即便這樣說, 他依舊不得不承認, 他也想這么做,無關夜晚,無關大雨,更無關工作。 單純想要陪著她。 腳步收了回來, 他反手關上門,擁著她往浴室走去,“有沒有新的洗漱用品?” “……沒有, ”她堪堪停下, 仰頭看他, “小區里有個小超市,我去幫你買,還有什么需要的?睡衣?小超市里的質量肯定不怎么樣, 你先將就穿吧……” 說著她就往門口走, 撐了把傘就要出去,他及時拉住,指了指自己的臉, “有沒有口罩?” “……有?!?/br> 戴上黑色口罩,遮去大半的臉,齊昭遠順手把羽絨服的帽子壓低一些,除了那雙深邃的眸,再看不清其他。 “下去以后往右轉,走十米就到了?!?/br> “嗯?!彼绯鲩T前,拿走她手里的傘,“我很快回來?!?/br> 滂沱的大雨聲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全數消音,玄關暖黃的燈光從頭頂灑下,映著身前光明身后黑暗,她靜站片刻,后知后覺在這種寂寥夜晚的邀請多么容易惹人歧義,可她不想去考慮那么多,只是純粹地想要和他多待一會兒。 她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進組,一旦開始拍攝,兩人見面的次數將更寥寥無幾……她知道她必須習慣兩人這樣各自忙碌的相處模式,但是能抓住的時間,她一點都不想浪費。 外面雨勢極大,伴隨著強有力的風呼嘯刮著,他單手按住帽子,收傘走入便利店。本是不晚的時間,卻因為暴雨的造訪而門可羅雀,店內除了一個低頭在玩手機的店員,再無他人。 拿全需要的物品,齊昭遠站在收銀臺前結賬,眼角余光不經意瞥見一旁貨架上花花綠綠的包裝和品牌,視線停留一瞬,離開。 收銀員很快把東西都用袋子裝好遞給他,齊昭遠付了錢,一聲不吭撐傘沒入雨中。 剛出電梯,就看見她站在門口,手上捏著塊毛巾,他輕輕推她進玄關,低下頭任由她微微踮腳給他擦頭發,見她偶有不穩,單手扶住她腰。 他的外衣濕漉漉的,周身都帶著夜色與雨水的涼意,寧微瀾怕他感冒,調好熱水打開浴霸就讓他進去。 她的房子是典型的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臥室里能聽見清晰的淅瀝水聲,寧微瀾琢磨著該把吹風機拿出來,就在房間里翻找,不過上次用過之后不記得隨手放到哪兒去了…… 翻遍了也沒有,寧微瀾想著難不成她放到上面去了?遂搬來一張小凳子,站上去一個個看。 “在找什么?” 寧微瀾本就很專注地在尋找,這聲音又出現的實在太突然,嚇得她往后一步踩到椅子邊沿,險些整個人摔下來。 齊昭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在找什么?”他重復問。 “吹風機?!?/br> 他默了會兒,直接伸手將她從椅子上抱了下來,寧微瀾嚇了跳,下意識撐住他肩膀。 他讓她站在一側,自己抬手翻看,很快就從中間的柜子中找到。 窘了一下,寧微瀾看他插/上電,抱住自己的衣物走進浴室。因為剛剛開著門,濕潤白霧早已散的一干二凈,唯有溫熱和沐浴露的香氣殘留,她鎖好門,放水。 洗完澡出去時他正倚著床頭在看財經新聞,寧微瀾怕吵著他,就去客廳里吹干頭發,一進去正好碰上他關電視,她爬上/床依偎過去,由著他關閉壁燈。 臥室里頓時沉入一片暗黑,窗簾沒拉開,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她側著身埋在他胸口,黑暗里心跳近的像是連在一起,她靜默片刻,忽而開口: “齊昭遠,五年前我被當時的公司雪藏過,因為我mama的事?!?/br> 他沒有說話,靜等她的下文。 “那會兒mama還沒下葬,公司就安排給我很多的通告還有進組拍攝,我那時候沒有心思,堅持不去,”她低聲說,“但是因為那時剛有一點知名度,公司認為必須趁熱打鐵,就強迫我必須參加……” 為了母親的后事,她不得不三番四次放經紀人鴿子,她知道這樣不好,可她沒有任何辦法。喜歡演戲和母親之間只能選一個,她自然毫不猶豫選擇母親。 真正觸怒經紀人和公司,是在母親下葬的那天,她料理完所有,正在回家的路上,就看見寧兆華為了慶祝陳秀麗和寧一純母子倆劫后余生,在b市最好的酒店大擺筵席,即使離得遠遠的,她也感受得到寧兆華臉上的喜氣。 那種絲毫沒有為母親悲傷過一分一毫的喜氣。 回到家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抱著父親和母親的結婚照發呆,滿腦子都是母親被鋼筋戳穿身體時,分明痛的鉆心,卻跟自己說“微瀾別怕”,還有在前往醫院的路上,母親眼底那一點一點沉寂下來的暗淡和死灰,再無聲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房間里呆了多久,只知道出去的時候被經紀人狠狠罵了一頓,然后冷笑著告訴她:“寧微瀾,你被雪藏了!” 喜歡的東西被徹底抹碎,比起難受,她竟更多覺得滿不在乎。 她沒有父親,如今也沒了母親,孤零零的一個人,只剩她一個人。 抑郁癥大概也是潛伏了很久,從那一刻完全爆發,將她整個人掏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長達四年。 “本來我是沒有機會復出了,當然我那時候也不想,但是眼看著公司里的藝人一個個都鬧解約,給公司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偌大的一個經紀公司,瞬間就走的只剩一個空殼,經紀人和公司才想起還有她,就想方設法,想要借助五年前那點知名度再次打開她的演藝之路,可惜收益頗微。 后來……就是在演播廳后臺被強制接激/情戲,拒絕后被辱罵,還被正主聽見的事了。 “其實你一開始想簽我的時候,我就想和你說這些,可惜那時候沒有現在的勇氣,”她扯了扯唇角,“所以你會不會有時候后悔,簽了一個不完整的新人,很可能還會因為曾經被雪藏,捧不紅,浪費你的團隊時間……” 她說完后很認真地去看他的眼睛,尋求一個答案,齊昭遠稍許往下躺了些,抵住她的額頭,平目而視。 “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我是個演員,更是個商人,商人從不做虧損自己利益的事,”他聲音很淡,“以及,我的選擇和投資在后期都會有回報,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給我創造回報,你已經給我創造了很多回報,還需要問是否后悔?” 心口膨脹的喜悅一寸寸滿溢出來,如同被引燃導火線的煙花,霎時綻放,寧微瀾更深靠進他胸口,明明很開心,卻故意努了努嘴:“所以你就只看中了我的價值?” 他顯然心情也極好,嘴角微微勾著,嗓音沉沉輕啞,在她耳邊:“還有你的人?!?/br> 不知道是誰的呼吸先亂了,交融夾雜在一起,吹息guntang,寧微瀾被他半壓在身下,模糊中能感覺到他的手不斷地在她腰間反復摩挲,那指尖的薄繭弄得她有些癢,她正躲開了些他的親吻,就覺察到他的手緩緩順著脊背往上,解開了背后的搭扣。 她一愣,僵住。 他雖然也有些情難自抑,無法克制,可到底還是以她的感受為主,當即就停了下來,摸索著幫她穿了回去。 兩人各自平復了會兒呼吸,他重新翻身摟住她:“睡吧!” 她已經略微有了困意,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后,縮在他懷里睡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