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伸手將聞溪從那一堆衣服里拉出來, 聞溪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有些抗拒, 往后躲了躲。

    楚瀾瞧見他臉上的窘迫之情, 心中了然，轉身去找了一片嫩綠色的菜葉子，將葉子一卷, 做成上小下大的喇叭狀，放在聞溪面前。

    聞溪猶豫了一會兒，慢騰騰地從領口爬出來，鉆進青菜葉做成的小喇叭里, 像裹了一件嫩綠色的披風，楚瀾不知道從哪兒取來一根粗棉線，待聞溪穿好拉近菜葉子站起來時, 將棉線自葉子這端穿過另一端，反復纏繞了幾圈，勉強固定住聞溪這件“披風”。

    楚瀾攤開手掌，聞溪顫巍巍地邁出第一步, 往他的手心里爬，不知道是出于身體的不平衡還是驚慌，剛踩上楚瀾的手掌，便啪嘰一聲頭先朝地摔在楚瀾軟軟的手心里，手往兩邊張開，像個笨拙的小鴨子。

    嫩綠色葉子下露出兩條白嫩嫩的腿，因為頭先朝下摔倒，腿在半空中晃蕩了兩下，聞溪將手伸到胸前支撐住自己，才勉強平衡下來。

    楚瀾非常小心翼翼地捧著手心里的聞溪，害怕他不一不注意便會從自己掌心滑下去，咻一下摔在地上變成一張小rou餅。

    還是裹著菜葉子的鮮嫩小rou餅。

    聞溪頭發也亂糟糟的，他仿佛想起來什么，對楚瀾說：“我剛剛吃了你送給我的果子，奶白色的，形狀有點像餃子?！?/br>
    聞溪在他掌心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一臉嚴肅認真地同他說，楚瀾注意力卻全被他搖搖晃晃的身體吸引住了。

    菜葉子和聞溪的身高差不多，有些長了，楚瀾見聞溪一只光腳踩在葉子一腳上，仿佛接下來便會一個趔趄摔倒，嚇得連忙伸出另一只手，兩只手合成袋狀。

    聞溪乖乖地待在他手心合攏處，站起來兩只手扒住楚瀾的手指，朝外面張望，仿佛坐在一個觀景臺上似的。

    楚瀾問：“箱子放哪兒了？”

    聞溪：“在我房里?！?/br>
    楚瀾便捧著他往聞溪的房間走，趁著還沒人過來，聞溪連忙叮囑他：“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變成這樣了?！?/br>
    威嚴禁欲高冷的仙君形象不能崩！

    楚瀾笑了兩聲點點頭，捧著他往外走，正巧出了廚房迎面而來聞溪洞府內掌管廚房食材的小仙，聞溪感覺到來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咻的一下往下蹲，藏在葉子披風里不起來，在外人眼里，便是楚瀾小心地捧著一片菜葉子，臉上笑意如春風拂面。

    小仙恭敬行禮，腹誹道，衡元仙君怎么將那破菜葉子當做絕世寶貝似的。

    聞溪抱頭藏在菜葉子里，害怕被人瞧見一星半點，慌慌張張問系統：“他表情是不是不對勁，有沒有發現了什么？”

    系統探測了一下，如實相告：“他說你是楚瀾的絕世寶貝?！?/br>
    聞溪舒了一口氣，又不正經起來，嘿嘿一笑：“這小仙很有靈性嘛?！?/br>
    兩人到了聞溪的房間，楚瀾小心地將他放在一旁木桌上的翡翠玉盤上，一邊查看著他搬進房內的幾個箱子，聽從聞溪的指示尋找他剛剛吃過的那種果子。

    楚瀾指了指那個解開紅綢的箱子：“是這個嗎？”

    聞溪頷首應了一聲，目光卻全被他待著的這個玉盤吸引住，這盤子是用一整塊翡翠雕刻而成的，像一片碧綠色的樹葉，脈絡分明，線條流暢清晰。

    盤內放著一串紫色水靈的葡萄，仿佛一戳就能流出葡萄汁的那種，他坐在盤子中間，像是被葡萄山包圍了，周圍氤氳著酸甜的果香。

    平日里看那葡萄不算大，對于他來說卻像是一個圓滾滾的大球，聞溪忍不住抱起一個散落的葡萄球，放在膝蓋上，拍了拍很有彈性的葡萄皮，戳開一個小口，開始嘗起其中的葡萄汁來。

    不料一片陰影籠罩下來，膝蓋上抱著的葡萄被人強制捏著拿走了，楚瀾將那顆葡萄扔到一邊，聞溪才瞧見他另一只手放著一顆眼熟的奶白色果子。

    聞溪雀躍道：“就是這個！”

    楚瀾將那顆果子收了起來，皺著眉：“應當是送錯了，這種果子叫變形果，只有煉丹時才偶爾用上一兩顆，怎么會摻進食材里送過來？”

    聞溪疑惑道：“變形果……所以我才會變小嗎？”

    楚瀾眸色深沉：“不止這么簡單，變形果會根據你目前的狀態任意變形，可能讓你的身體變小，反之……也可能變大，至于會不會有其他的功效，也沒人清楚，因為對于每個人而言藥效都是不一樣的?！?/br>
    聞溪懵逼了，系統補刀：“本學霸給你總結一下，就是你永遠不知道你下一秒會變成什么?！?/br>
    聞溪：“……一個豹哭?！?/br>
    系統：“豹也很累的，他不想哭?！?/br>
    楚瀾見他一臉哭喪委屈的神色，心疼安慰道：“沒關系，藥效會隨時間慢慢散去的，都怪我安排不當，我留下來照顧你，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br>
    聞溪低頭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腳，變小了還算萌萌噠，可以趴在楚瀾頭頂打瞌睡，站在他肩膀上同他說話，然而……倘若他真的變大了，豈不是要把楚瀾壓死？

    楚瀾忍不住伸手抹去他腮幫子兩邊蹭到的葡萄果汁，卻不料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按得聞溪臉擠成一團，嘴鼓起來變成圓形，他從未見過一向神色冷淡宛如山巔積雪的聞溪做出這樣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

    聞溪瞪了他一眼，可惜人小眼睛小，楚瀾完全沒有發現，見他披著的菜葉子已經越來越破，松垮垮地往下掉，露出一小半光.裸的肩膀和胸膛。

    此情此景，楚瀾卻完全沒有了旖旎的風月心思，笑著對他說：“ 我給你做一件衣服吧?！?/br>
    堂堂仙君，總不可能披著一片破菜葉過日子。

    聞溪點點頭，坐在玉盤里，一邊啃葡萄一邊看楚瀾神奇地變出棉布、繡花針、絲線等物，楚瀾將東西放在桌上，抬眼看他，又毫不留情地將那一串葡萄取走。

    他正色道：“你吃任何東西都可能會影響到變形，所以最好不要吃?！?/br>
    聞溪已經破罐子破摔，睜大眼睛看楚瀾，窗外的光映照在他眼睛里，顯得亮晶晶淚汪汪的，教楚瀾一時間又覺得不忍。

    聞溪邁開腿往盤子邊沿走，趴在稍高的玉盤邊沿上，笑盈盈地看他：“反正你在這里呀?！?/br>
    他話末帶著個甜甜的語氣詞，也沒有撒嬌發嗲，明明再正常不過，傳進楚瀾耳朵里，卻像是刮起一陣甜絲絲的冰淇淋風暴，稍稍拖長的音調反復在心中跳躍，噠噠作響。

    楚瀾心中那根弦就這樣輕易地被他撥動，他將那串葡萄放回盤內，還貼心地找了一顆圓滾滾的葡萄撕開一個小口，放在聞溪面前。

    聞溪往前一撲抱住葡萄，眼睛黑亮黑亮的，盯著楚瀾看。

    楚瀾卻還沒有動手，干咳了兩聲盯著聞溪看，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先量量你的尺寸?！?/br>
    聞溪臉一紅，抱緊自己的小菜葉不出去。

    楚瀾剪了一小塊白棉布，喉結微動，移開視線，將棉布塞進那塊籠罩著聞溪的大菜葉中。

    系統：“兩個大男人還怕看對方的身體，嘖?！?/br>
    聞溪鉆進葉子里，把潔白的小棉布當做浴巾一般將自己裹起來，一邊和系統瞎侃：“你這話一聽就很直男，明明你也是出過柜的統了，裝什么呢?！?/br>
    系統發出刺溜刺溜的電流聲，反駁道：“我們系統沒有性別的！”

    聞溪：“無論有沒有性別，反正我知道你和111之間你肯定是受?！?/br>
    他似乎還嫌不夠：“你不應該叫233，000這個名字比較適合你?！?/br>
    系統：“……可以暴打宿主狗頭嗎？”

    楚瀾伸手在聞溪身上比劃了兩下，大致了解了尺寸，裁剪了幾塊白棉布，簡易地縫制成一件小t恤和短褲的模樣，粗糙得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上面一大塊一大塊的針腳，聞溪換上卻意外的合適。

    不過……這是什么？！

    褲子和上衣都簡單得不能再粗糙了，手上這條三角形的小褲衩為什么這樣精致？

    這針腳對比簡直不像一個人縫的！

    聞溪紅著臉躲在被子里換上楚瀾親手給他縫制的小褲衩，十分合身，柔軟舒適，緊貼著他的身體，卻又不覺得太緊。

    系統：“這么合身……我好想知道他剛剛到底具體量了些什么?！?/br>
    第81章 仙君的毛筆精06（2）

    楚瀾讓聞溪一個人待在床上別亂動, 自己在聞溪房內的書桌上寫了一張紙條，吩咐罪魁禍首小刺猬去將這種果子的特性查清楚，并附加一只胖兔子和他一起, 如果沒有完成任務就把刺猬和兔子一起紅燒。

    聞溪沒有寫字的習慣, 楚瀾自然地掏出小毛筆，蘸了蘸墨, 將事情一一交代下來，折成紙鶴放出窗外, 任由他自己飛往衡元宮。

    原本柔軟的床對于聞溪的來說, 簡直變成了瑪麗蘇小說里的“幾百平米的大床”, 他興奮地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床似乎無邊無際，任他翻滾。

    突然感覺腰身被人握住, 像是他和楚瀾親吻的時候楚瀾用力握住他的腰，小小溪哼唧一聲打個滾打到一半停了下來，頭發上也仿佛蒙上一層濕潤的水汽，聞溪捂住腰往床沿那邊哼哧哼哧地爬, 勉強看見了楚瀾揮筆的樣子。

    果然又在用他寫字

    聞溪發出一聲長嘆，像一只對生活失去了夢想的咸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聞溪：“我變成了拇指少年?！?/br>
    系統：“是不是還要和拇指姑娘一樣做一張胡桃小床, 蓋上玫瑰花瓣被子？”

    聞溪義正言辭地拒絕：“那不行，我要和楚瀾睡一張床?！?/br>
    系統：“他翻個身就能壓死你！”

    聞溪大義凜然：“我奮不顧身，為愛情獻身?！?/br>
    系統：……他再搭理這個戲精他就罷工自殺。

    楚瀾回來時瞧見他亂糟糟的頭發不禁失笑，印象里的云徵向來都是冷淡克制的模樣, 從頭到腳都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雖然賞心悅目，但有時候也給人疏離而不真實的感覺。

    如今他頭發亂成一團，還卷著幾縷黏在額前，身后一向順滑的烏發不知道經歷了什么，竟然還打結了，臉色比以前紅潤了許多，像圓鼓鼓的小蘋果。

    而自己竟然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認為這樣的他，才是原本的他。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

    楚瀾募地想起這句話，有的人相處到老都覺得陌生，就像他和云徵相識了幾萬年，卻還是不咸不淡的交情，甚至有些交惡，互相怎么都喜歡不起來。

    而有些人從未相識，只不過停車交談便一見如故，自聞溪那一日搖搖晃晃地撞進他懷里來，兩人便仿佛星移電掣般開竅，關系一日千里。

    只對視一眼……便好像喜歡了很多很多年。

    任由楚瀾回味多少遍，都覺得喜歡與緣分真是玄妙至極，他即便再修上幾萬年的道，恐怕也還是琢磨不透。

    他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可笑，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抓住便是了，琢磨情愛之道做什么？

    他只需要琢磨怎么喜歡聞溪就足夠了。

    兩人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外邊各種八卦緋聞已經滿天飛了，聞溪的乖乖徒弟以清有好好聽話，在云徵宮侍弄花草，他的靈根本就和草木一般溫和，聞溪干脆讓他借草木入道，平日里看起來是與花草為伍，實際上卻在好好修煉。

    他這日正閉著眼同院中的一株石榴樹說話，無意間聽見云徵宮的兩個小仙童悄悄討論衡元仙君和云徵仙君的八卦，心生疑惑，便問那顆石榴樹怎么回事。

    石榴樹搖搖翠綠葉子中的鮮妍石榴花，自從以清來了，他被照顧得很好，連開的花都比以前更多更漂亮了，雖然以清話多了點，每次來都要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說一大堆廢話，但是看在小伙子這么懂事勤奮的份上，石榴樹一直都很耐心地當一個傾聽者。

    雖然每次他的回答都是：嗯，好，哦。每句話不超過三個字。

    高貴冷艷得很，明明以清能感覺到他很喜歡自己來同他說話，因此，以清悄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冷貴。

    以清應該慶幸這個小名沒被石榴樹聽見，否則他不會具體給自己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衡元仙君送了你家仙君幾十箱聘禮，然后進了你家仙君的房門，至今兩個人沒出來?！?/br>
    石榴樹高冷的外表下也有著一肚子壞水，他故意問：“你說他們倆在干什么？”

    純潔老實人以清眨了眨眼睛，單純道：“論道，修煉？”

    以清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頭被石榴樹的枝葉敲了一下，冷貴的語氣非常恨鐵不成鋼：“小傻瓜，他們在妖精打架啊?！?/br>
    以清頓時明白了，緋色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臉紅這個毛病簡直徒隨師父，一脈相承，看見石榴樹上灼灼的花瓣都覺得艷得有些刺眼，低頭吶吶的不說話。

    他紅著臉解釋道：“我有個認的jiejie，在天庭開書鋪，專賣話本，譬如《千里眼偷看順風耳的那么些年》《二郎神與哮天犬的日日夜夜》，都是她書鋪里賣得好的本子?！?/br>
    以清抿了抿唇，臉更紅了，有些不好意思：“里面……里面有些情節，我不小心看過?！?/br>
    他低著頭，露出烏黑發絲中形狀柔和的發旋，石榴樹忍不住揮動樹枝摸了摸他的頭，枝上花朵繁茂，隨著枝葉的搖動花瓣簌簌落下，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輕輕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