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提問環節過去后, 主創主演們在主持人的指揮下于觀眾席依次就座，邀請的各位媒體、影評人、記者、明星們也紛紛入座, 大屏幕黑了下來，黑暗中只余細細嗦嗦的衣服摩擦聲。

    而此時的林聲晚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她提著禮服裙子從前門出去, 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員抬眼看到對方嚇了一跳, 她將食指放在唇上, 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輕聲說, “我出去一會兒, 等到我的鏡頭再回來，坐在這里等著怪無聊的?！?/br>
    工作人員啼笑皆非地點了點頭，武則天這部電影按照時間順序演繹, 從唐太宗開始，那個時期講的是她與李世民的愛恨情仇，當時李治太子妃只是露了個臉，等到后半段才會正式出場, 兩個小時做些什么不好，林聲晚可不想非得呆在電影院看熒幕上的張巧娜像只驕傲的孔雀一樣展示自己的羽毛。

    因為今天是《武則天》的首映禮，這個影院被制片方包了下來，林聲晚倒不愁自己會碰到粉絲或陌生人，她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正買爆米花應應景的時候看到同樣出來透氣的潘冷之。

    “我看到你出來了，”潘冷之拈起一粒爆米花放進自己嘴里，“買爆米花呢？”

    “腿坐麻了，”林聲晚又讓工作人員拿了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她，“你怎么不進去看電影?！?/br>
    潘冷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顧及到旁邊眼里滿是好奇的售賣員，她掃了一眼四周，接過水，拉著林聲晚找一排坐下才道，“演這種電影女主角，要么得有演技，要么得有顏值，她兩樣都沒有，這電影又有什么好看的?！?/br>
    林聲晚知道她憤憤不平的不只是張巧娜，還有她代表的一群擁有資源和人脈卻無相應實力連花瓶都稱不上的明星們，反而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鏡頭？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出現在電影里，首映那么有紀念意義的時刻你不去見證嗎？”

    眼看時間耗了近半個小時，林聲晚準備進去當一個稱職的女配，潘冷之嘆了口氣，跟著她一起進入正在播放的電影院。

    她們來得正巧，劇情正好進展到武才人趁李世民生病時與太子眉來眼去的這一段，接下來，就是太子妃的首次出場，至于此時還是蕭良娣的林聲晚，她還早著呢。

    太子妃出現的第一個鏡頭很短，她不像后面的王皇后那樣擺出一副皇后架子，反而十分賢良淑德，觀之可親，她的顏值盡管在化妝師的巧手下沒比女主武則天高太多，然而舉手投足的端正規矩便告訴觀眾們誰才是正室。

    “潘冷之出現在這部電影里真是可惜了，”影評人們心里縈繞著數個念頭，“她該演一部適合自己的文藝片?！?/br>
    “盡管只有兩三個鏡頭，但她一下子把前面鋪墊很久的入戲感破壞掉了，讓人忍不住想著，擁有潘冷之這樣的太子妃，李治會看上武則天？她的表演很入戲，但這種入戲反而讓人出戲?！?/br>
    林聲晚帶來的爆米花逐漸見底，她的礦泉水喝得差不多的時候，總算等來了自己的鏡頭，這里進展到王皇后暗地里請尼姑打扮的武則天回宮，為她爭取時間蓄發，而被蕭淑妃發現的情節，她出現的第一場戲就是一場群戲，一群女人浩浩蕩蕩地去皇后宮中“請安”借此一睹武則天的真面目，在這一群衣衫翩翩的女人中，不得不承認，林聲晚所飾演的蕭淑妃的確是最耀眼的存在，不管是她的顏值還是帶著些天真般性感的氣質，總使她鶴立雞群般從人群中凸顯出來，讓人第一時間將視線放在她身上。

    “又一種不同的演繹，”崔硯驚嘆般注視著大屏幕上怒火襯得臉蛋越發美麗的蕭淑妃，這是一個大特寫，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恍然大悟、委屈難過復雜而又統一地在她臉上融為一體，讓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能猜想出她的想法：她不敢相信皇后居然請來李世民的妃嬪奪取寵愛，恍然大悟是明白李治為何冷落自己，委屈難過只是稍稍一瞬，卻讓他都不由得為電影中的她感到同情難過，仿佛自己的女性好友被渣男甩掉一般同仇敵愾——難怪影評人們都說電影是演技的最好平臺，的確，電影那么大的屏幕才能展現出更豐富更精準的表情和細節。

    和她一比，單純地高興著的張巧娜便顯得淺薄和平面，在血rou豐滿的潘冷之和林聲晚面前，她的故事毫無說服力，觀眾實在無法想象李治為何會拋棄兩個顏值氣質都比她高的女人選擇這個普普通通的前朝妃嬪，對此，他們只能說服自己李治和武則天是真愛了。

    然而這真愛兩個字也未免太過單薄，和王皇后的青梅竹馬、少年夫妻、蕭淑妃的可憐可愛、生兒育女比起來，武則天和李治的感情線發展完完全全靠的是她的個人魅力——抑或可說成“瑪麗蘇光環”，只是在李世民病重時侍疾的一眼，李治便對她一見鐘情，輾轉反側，難以忘懷，若張巧娜真的是五百年難得一見的美女還能說得通，可惜她顏值與演技有限，除了能跨越一切因素的真愛，觀眾們實在無法解釋如此進行下去的情節。

    整部戲都被林聲晚和張巧娜毀掉了，影評人在心底暗自嘆息，如果換成相對普通的兩個女演員，這部電影或許還能自圓其說，不過若是這么換了，沒有一個人氣主演、演技擔當，票房估計會更難看。

    等到后半段武則天派人將王皇后和蕭淑妃拖下去的那一刻，整部電影來到了最精彩的重頭戲，或許對普通觀眾而言女主武則天和一對父子談戀愛的情節最容易戳中她們的少女心，但在同行眼里，這一場同臺競技才值得寫進海角論壇“教科書般的演技對比”、貼吧演技吹的有力證明、a站b站各大小花演技剪輯……，三個女主同臺競技，鏡頭不斷在林聲晚和潘冷之之間轉移，潘冷之五體投地行大禮的努力冷靜自持，林聲晚最后尖叫著詛咒的森森寒氣，甚至最后武則天下意識般的方寸大亂，都值得他們帶回去細細品味。

    以普通觀眾悄悄跑過來出席這一次首映禮的曹慎思在看到這一幕時，不由得右手摸了摸長出胡茬的下巴，聯想起松松垮垮的威亞和沒有腳印的雪地，腦洞大開地猜想著林聲晚莫不是前世哪個妃嬪轉世？——不得不說，他這個想法的確猜到了點子上——然而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社會主義價值觀深入人心的今天，哪怕親眼看到未沾上半個腳印的雪地，他也從開始的驚訝乃至驚恐逐漸想出理由說服自己，譬如威亞吊得太高，林聲晚的腳壓根沒著地，只是做做樣子，譬如威亞松緊不對是材質問題，抑或陽光折射的角度，他也的確發現林聲晚落在地上的影子，確認對方是個正常不過的人類。

    相處久之后，他處處留心林聲晚的一舉一動，和正常人無甚區別，最多武打戲流暢了點，反應快了點，符合她武藝在身的人設，開始在心底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果然是自己鬼故事看多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鬼嘛，哈，哈，哈。

    首映禮結束后，網上《武則天》的評分逐漸出爐，大部分網友肯定了導演和剪輯師的功勞，批判女主演員的人選問題以及處處狗血情節的編劇，贊揚最為出彩的林聲晚和張巧娜，其豆瓣評分逐漸停留在6和7的區間，算得上是剛剛及格，勉強保住方導搖搖欲墜的口碑。

    “晚晚的演技放在哪一部電影都特別贊，”粉絲們支持的同時也格外不解，“為毛接這種片子？”

    “可能是為了讓張巧娜體驗一下被演技派碾壓的痛苦，讓她好好磨練演技?！?/br>
    “這樣想想也很有愛！張巧娜、林聲晚、潘冷之，三角戀情腦補一下也很萌呢?！?/br>
    “說起來，晚晚是不是該談次戀愛了？”網友們開始憂心她的性取向，“出道快兩年了戀情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她喜歡哪個類型……等等，她該不會喜歡女孩子吧？”

    面對網友們擔憂的這個問題，林聲晚表示，她更關心《武則天》的首日電影票房。

    “首日票房出來了，”傅修齊一早給她打電話，電影數據如約而至，這是她的第一部電影，盡管不是主演，在宣傳上卻是占重頭戲的票房擔當，她自然希望數據能好看一點，給制片方一個交代。

    “是多少？”她問。

    ※、第104章 入圍

    “兩千萬？”林聲晚迅速地在腦海中衡量著這個數字所代表的含義, 但她平常畢竟不怎么關心電影圈的事, 所以思考了半天還是放棄了, “你直接告訴我吧?！?/br>
    “情人節檔期，八部片子，”經紀人先生簡短地陳述道, “它的首日票房排第一?！?/br>
    這個成績無疑是亮眼的, 但其實傅修齊心知肚明這個首日票房并不代表什么, 特別是《武則天》這種靠粉絲們拉票房的電影，在經過最初的宣傳效應之后, 沒有相應的口碑跟上，這部電影的票房只會越來越往下滑，事實上, 它能在情人節保持領先地位就已經很讓人驚訝了。

    “一部徹頭徹尾提供給女性意yin的瑪麗蘇電影, ”這句打了兩分的一句話評價被豆瓣網友們頂到最前面。

    “方導盡力將瑪麗蘇劇本和面癱女主演員揉捏在一起, 可惜哪怕他有大廚的水平，用垃圾也炒不出什么好菜?！?/br>
    “我一直在想晚晚為什么會接這種電影, 想來想去也唯有一聲嘆息, 有后臺真好?！?/br>
    這部電影的優勢和劣勢都很明顯，所以評分也呈現不均勻的趨勢，然而這樣的評分并不能阻止它票房的下滑, 領跑情人節檔期不到三天，它就被同期另一部片子撅下首位，勉強堅持到下畫，入賬兩億票房, 這個數字分給院線后還讓投資方小小地虧了一筆，不過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至少，張巧娜的名氣總算打出來了，”他們自我安慰地這么想。

    的確，經過這部大女主作品，張巧娜在娛樂圈的標簽終于不只是“后臺強”了，盡管不是所有人都認同她的演技，卻無可否認她在大眾眼中的認知度得到了大大地提升，百度搜索指數在情人節電影上映時猛地漲成一條七八十度的斜線，在搜索風云榜中強勢擠入前十，至今沒有掉下來的跡象，微博粉絲數在短短七天內上漲了三百萬，堪比一般二線演員。

    盡管她的名氣有所提升，但演技卻被否定到塵埃底下，論理來說，張巧娜的演技并不能說一無是處，至少該哭的哭該笑的笑，喜怒哀樂的分界雖不明顯可的確存在，放在新崛起的一批八零后面癱小花里，算得上不上不下，勉強及格，然而在這部電影里，她和飾演李治的演員被林聲晚和張巧娜聯手壓得一無是處，演李治的男演員還好，畢竟是男的，躲過直接比較這一劫，張巧娜就悲劇了點，她被當成反面教材反復被對比，a站b站海角論壇冒出一個又一個帖子，將她和其他演員相同情緒的畫面截圖下來，一幀一幀地對比，怎一個慘字得了，另外，她以普通美人的姿色和氣質去飾演歷史上有名的美麗兼霸氣并存的武則天，也被全網嘲諷毫無自知之明，只是她畢竟有個強大的后臺，這些言論很快被人壓了下去，她甚至都還不知道。

    “還是得演古裝，加深觀眾們的印象，”張巧娜經紀人在分析網上輿論的時候倍感疲倦，“洗白這事慢慢來，避開歷史美女的角色吧，好好鍛煉演技，別再跟戲骨們演大片了，我給你選幾個小劇本，先跟著演幾個角色，等這局面冷卻下來再說?！?/br>
    “行吧，”雖然沒看到自己被群嘲差點上話題榜的頁面，但從平常關注的新聞和po主來看，她的演技比起那兩人來依舊還是rou眼可見地差，她從自沾自喜中回過神來，正確地認識到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無論后臺有多強大，她若想當一個演員，還是得憑演技在圈子里混，不然就算資源再好，觀眾也可以完全不買賬。

    參加了《武則天》之后的林聲晚專心在家復習功課，慢慢從圈子里淡出，因為只有微博這個穩定自己人氣的渠道，她格外精心地經營起自己的微博來，當她發現大號林聲晚的粉絲數量不再大幅度上漲，已經進入漲粉瓶頸期的時候，不禁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小號身上。

    她的數個小號中，“早早”排第一，因為長歌社團秘書每隔一段時日的催促，她早已養成定期發一首歌給對方做后期的習慣，粉絲緩慢增長的她還擁有了自己的后援團，“陛下”這個專攻cosplay的小號次之，因為她從小喜歡師父口中的江湖俠客，cos的角色不禁從男女比例平衡傾向于cos擁有美麗容貌和男子氣概的男性角色，對于一些手上染血的二次元角色她的演繹尤為到位，以這個特色成功在大神成群的cos圈打出一定地位，慢慢地，很多人忘了她最初cos的是再女性不過的迪士尼公主，而一廂情愿地認為陛下就是一個霸氣的漢紙。

    排在最后的就是她曾寫出唐朝宮斗劇本的聲聲慢，說起這個小號，她從顧塵遠的話國家安全局其實已經從帖子里的內容注意到了她，然而待處理事務太多，便只將她的檔案封存在安全局的檔案館內，這讓林聲晚心里油然而生出強烈的警惕心，哪怕為了這個檔案，她都得加入這個安全局將其找出來毀掉。

    因為聲聲慢涉及到太多她不該知道的唐朝知識，所以這個號被她棄用了，為了給早早宣傳才偶爾登陸一回打個廣告，保險起見，她最近也不打算重新用，將絕大部分精力放在課本和知識上的同時，她偶爾會騰出片刻來思考怎么提高小號上的粉絲。

    她一步步退圈減少曝光率回歸學業之后，跟著她的狗仔們少了許多，她總算能出去透透氣，順便和顧塵遠及他引薦的國家安全局成員見了個面，說服對方的方式很簡單，林聲晚學著電視上描述的功夫，用內力將一個瓷杯捏得粉碎后，便在他們驚訝和打量的目光下簽下了合同，當然，她還得去一次總部備案，不過整個過程都非常順利，畢竟她局里有人——林聲晚這才知道顧塵遠所服務的優靈咨詢服務公司其實是在國家安全局的旗下，也是，國家怎么可能放任民間出現這種特異組織。

    總之，林聲晚的生活逐漸步入普通高中學生的正軌，按時上學放學，回家課后補習，離高考的日子只剩四個月，她不想因為成績不達標而留級一年，說出去未免太過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