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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560節

第560節

    阿弦閉口不言。

    袁恕己道:“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他負了你?他做了什么?”袁恕己越說越驚心,又隱隱有些對崔曄的憤怒。

    阿弦道:“不是。少卿,你別問了?!?/br>
    袁恕己道:“我不問?哈,你不告訴我,難道我不會自己追查嗎?如果給我知道是他負你,我……”

    “別說了,”阿弦打斷他的話,“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跟旁人無關?!?/br>
    袁恕己被那句“跟旁人無關”堵的心頭涼了涼,然后哼道:“是,我是旁人,但我仍是自作多情的覺著我跟小弦子是知己一場,雖然并沒有許下什么生死之約也無八拜之交,但我為了她,可以把這條命交出去,我也知道她肯為了我不計生死,若有人欺負了她,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袁恕己說著,手按著膝頭起身要走,阿弦抬手在他手臂上一握,袁恕己停下,轉頭看向她。

    阿弦道:“我不是那個意思?!?/br>
    袁恕己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終于吐了口氣:“我也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br>
    兩個人彼此相看,阿弦終于無奈一笑,袁恕己也笑嘆道:“行了,別打啞謎了,你知道我不擅長這個?!?/br>
    兩人說話的功夫,那小黑貓磨磨蹭蹭又靠近過來,伸出爪子勾著袁恕己的袍擺,攀巖似的要往上爬,爬了兩次都無能為力,有一次甚至往后倒翻了回去。

    袁恕己看的好笑,索性將它抄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那毛兒,道:“這只貓怎么還留著?”

    阿弦道:“它原本是被用來聚魂入魔的,那天晚上魂魄都散了,又吃了我的血……已經沒什么靈力了?!?/br>
    袁恕己舉起那貓,果然見它雙眼蒙著一層淡淡地灰,被舉起來也不知掙扎,呆呆傻傻的。

    袁恕己便將貓放低,道:“你便是這樣下不了狠,如果是皇后,一百只貓兒也早化灰了?!?/br>
    阿弦道:“你來一定是有事,為了什么?”

    袁恕己想了想,便先按下她的事,只說道:“我是為了當年舊案來的,這兩日我跟狄仁杰把當年宮中的老人們統統都審訊了一遍,對了,你知道那個御膳房的張公公吧?”

    阿弦這才驚動:“我當然知道,他怎么了?”

    “放心,沒有為難他,”袁恕己先喂她一顆定心丸。

    張公公原本跟隨過朱妙手學過一段時間的廚藝,算是半個弟子,雖然當年那件事朱妙手做的隱秘,但張公公畢竟跟隨他許久,知道他的心意,從那突兀之中未免看出了些蹊蹺,只是這么多年來從不敢對任何人提起,因為畢竟太過駭人聽聞了。

    原先張公公還只是猜測,但當看到阿弦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是宮內老人,目光犀利,便知道自己猜想的果然是真。

    當然,張公公還有一件事并沒有跟袁狄兩人供述,那就是……崔曄原先落難豳州,后回長安,拜托他做雪團子給阿弦吃。

    “雖然在先前太宗陛下在的時候,就已經御準了公公他何時離開大明宮都成,但是公公念舊,私下里曾說過也許這輩子就老死宮中,為李家效命一世就罷了,只是在小公主之事后,突然之間公公就不告而別?!睆埞诘胰式芨〖好媲瓣愂?。

    袁恕己道:“他連什么話都不曾留下嗎?”

    張公公面有難色,遲疑著搖頭。

    袁恕己跟狄仁杰對視一眼,當然知道他必有事隱瞞,狄仁杰道:“我們是奉旨查案,不然的話,自是萬萬不敢驚動宮內的人人,公公還是把所知道的盡數告知,免得我們在二圣面前不好交差?!?/br>
    張公公苦笑:“我只怕我若說了,兩位更加不好交差?!?/br>
    袁恕己皺眉:“怎么,有陛下旨意在,你又有什么不可說?”

    在兩人的連續質詢之下,張公公才說了實情,原來,在朱妙手不告而別之前,他曾有些精神恍惚,有一次張公公做了新樣點心想給他評判,悄悄靠近的時候無意中聽朱妙手自言自語說什么“親生骨rou,她怎么能下得了手”這種話,嚇得張公公把手上的點心都給跌翻了。

    袁恕己跟狄仁杰這才明白為什么張公公三緘其口。

    袁恕己本不想就告訴阿弦此事,但遮遮掩掩不是他的本性,何況此事遲早會被阿弦知曉,索性便都說明了。

    阿弦卻并不覺著意外,雖然她心里知道,當初不是武后對自己下手,可畢竟當初在豳州,伯伯身死之后勸她回長安的時候,曾說過讓她問問武后為何如此狠心之類的話。

    可見朱伯伯曾也一心認定是武后殺了安定公主。

    但問題是,朱伯伯為什么會這樣以為。

    袁恕己道:“此事只有我跟狄公知道,他同我商議,讓我來問問你,朱妙手可曾私下里跟你說過什么,或者無意中透露出什么來?”

    阿弦當然不能跟他說朱伯伯曾提起的那些話,不然的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又要對武后不利起來。

    如果說阿弦先前還跟武后有些隔閡,卻都在貓兒妖變那天晚上,因武后舍命一抱而心結釋然了。

    阿弦道:“我……只知道不是皇后動手,是什么讓伯伯誤會了?!?/br>
    袁恕己道:“再想想,還有其他么?”

    阿弦垂頭,不免想起了再不愿回想的某些事,阿弦抓了抓胸口:“沒有了?!?/br>
    袁恕己并不勉強她,如此兩人又沉默了片刻,袁恕己道:“你跟天官之間……雖然不便告訴我是什么事,可是我總覺著,以天官那性子,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可原諒的行為來,你覺著呢?”

    阿弦心頭一痛:“我不知道?!?/br>
    袁恕己心里狐疑更甚,只得又嘆:“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br>
    阿弦一笑不語。袁恕己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他忙對阿弦道:“我本來以為你知道了,可是你既然跟他爭執,只怕未必會知道……”

    “什么?”

    “我怎么聽說,太子向二圣舉薦了天官,因為先前他去過羈縻州,對吐蕃情形熟悉,所以這一次想讓他隨軍呢?!?/br>
    阿弦果然沒有聽說這個,頓時恍惚怔忪。袁恕己道:“我勸你不要跟他斗氣,你知道羈縻州那個地方,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那可是他死里逃生百般磨難的出處……何況他的身體向來不大好,我隱約聽說這兩日又有些加重?!?/br>
    阿弦的心里有個聲音大叫,但是面上仍是淡淡地不動聲色。

    袁恕己道:“罷了,我不說了。只是你若是想起了跟舊日宮案有關的,記得去大理寺找我……當然,你若不去,我來也可以?!?/br>
    說到這里,虞娘子外頭進來道:“少卿既然來了,就不要這么快走,陪著她吃些晚飯吧?!闭f著又向袁恕己使了個眼色。

    袁恕己會意,知道阿弦如此,對吃食上只怕也不上心,于是順勢留下,陪阿弦吃了一餐,阿弦果然毫無食欲,被袁恕己說笑相陪,盛情難卻,好歹也喝了一碗面湯。

    第四日上,阿弦照常前去戶部,黃昏之時正欲回懷貞坊,宮內有人來召她入宮。

    經過這兩日調養,高宗氣色轉好,只是在看見阿弦的時候,卻見她略露憔悴之色,高宗道:“怎么你反而透出病容?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崔曄的事?”

    阿弦一愣,武后道:“怎么你果然不知道么?原先太子奏請舉薦崔愛卿去東北邊?!?/br>
    阿弦低頭道:“我聽說過?!?/br>
    帝后對視一眼,高宗道:“那你也聽說了崔卿今日自動請命的事了么?”

    阿弦猛然抬頭。

    二圣就知道她不知道,高宗埋怨地對武后說:“你瞧,我就說她不知情的,崔曄怎么竟也如此胡鬧?!?/br>
    武后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阿弦道:“阿弦,你跟崔卿之間……可還好么?”

    阿弦低著頭說:“很好?!?/br>
    武后皺眉道:“如果是這樣,怎么他居然不把請命的事告訴你?”

    阿弦無言以對,高宗已迫不及待道:“既然阿弦不知道,自要駁回的,好孩子,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我為你做主,不會讓你們才新婚就分開的?!?/br>
    武后看一眼高宗,似笑非笑道:“陛下,你怎么不問問這幾日這孩子在哪里住呢?”

    高宗不解:“這何必問,不是崔府么?”

    武后道:“我隱約聽人說,她是在懷貞坊住著?!?/br>
    高宗目瞪口呆地看著阿弦,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為什么?難道是崔府住的不適么?”

    阿弦雖然跟崔曄因為當初的舊事而起齟齬,卻不想在二圣面前流露出來,畢竟,這雖是她的生身父母,但他們的身份是帝后,而崔曄雖是她的夫君,卻也是臣子。

    阿弦道:“崔府很好,前日夫人還親自去懷貞坊,探望我并請我回去住,只是我畢竟一個人習慣了,突然讓我跟一大家子人整天相對,難免有些不習慣,所以先回去清閑兩日?!?/br>
    高宗失笑:“你從小當男孩子養大,崔家偏又是那樣的門庭,難怪你有些不適。不過,到底是人家兒媳婦了,不要太冷了人家?!?/br>
    突然他又說:“難道崔曄之所以自請去東北,是因為你冷淡了他嗎?”

    這句話,卻是歪打正著。

    也引得阿弦心頭狠狠揪起。

    武后笑道:“陛下這話可是小看了崔卿了,他向來是個公重于私的人,這一次也定然是覺著太子的提議甚佳,且此戰不容有失,所以才自請前去為國效力的?!?/br>
    高宗點了點頭,對阿弦道:“稍后你好生跟崔曄說說,跟吐蕃這一次戰雖然至關重要,可是……朕的女兒也同樣重要,更加不容有失呢,你就讓他好生留在長安,這次不要去了?!?/br>
    武后則道:“陛下心心念念的就是跟吐蕃的這一戰,發狠要揚眉吐氣呢,卻因為阿弦而寧肯崔卿留在長安,著實難得?!?/br>
    高宗呵呵笑了兩聲,忽然隱隱覺著武后的話中有話,他忙看一眼武后,卻見她笑的淡然自若,并不像是有別的意思的。

    三人說到這里,外間太監突然揚聲:“崔天官到?!?/br>
    阿弦正在走神,猛然聽了這句,幾乎要跳起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崔曄,只想快點撒腿逃走,可是偏偏帝后在上,這時侯流露出其他神色,一下就會被看穿。

    阿弦只得勉強把雙腳釘在地上,低著頭,假裝什么也沒聽見,什么也不去看的。

    不多時,外間崔曄已經走了進來,阿弦雖然不看他,但是耳畔聽到那個聲音,已經不由自主地鼻子發酸,眼中酸脹,她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瞥了眼,瞧見他袍擺在側,一眼瞧見,那目光就像是要背叛自己一樣,身不由己地往他身上爬。

    高宗道:“你來的正好,方才朕把你去吐蕃的事告訴了阿弦,怎么,你事先沒跟她商議過呢?”

    崔曄道:“是,并沒有同她說?!?/br>
    高宗的語氣里帶有責備之意:“你也太過自作主張了,她既然嫁了你,便是夫妻一體,如此重要的決定,你怎么好就不告訴她一聲?”

    崔曄垂首:“臣知罪,是臣的不是?!?/br>
    高宗一哂:“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們夫妻相處……”他為難地望著崔曄淡定端然的神情,又看向旁邊低著頭一言不發且似目不斜視的阿弦,總覺著他們兩人相處甚是怪異。

    幸而武后在旁道:“崔卿,你不如問問阿弦,她可許你去吐蕃么?倘若她許你,那么你就去無妨,倘若她不答應,這一次,恐怕你就得留在長安了?!?/br>
    高宗正忖度,冷不防聽了這句,驚訝的想要阻止,卻已經晚了,高宗疑惑不解地看向武后,武后卻笑吟吟地望著底下兩人。

    崔曄沉默,然后他轉身對著阿弦。

    向來應答自若處變不驚如他,這一刻,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無法出口了。

    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弦,幾度張口,又幾度停住。

    阿弦卻仍是一眼也不看他,崔曄終于深吸了口氣:“我……”

    他才說了一個字,只聽阿弦的聲音響起:“既然是天官的意思,我不阻攔?!?/br>
    崔曄一口氣噎在胸口。

    阿弦這一句話說完,殿上已不僅是寂靜了,而是一股更令人窒息無法呼吸的死寂。

    此后,高宗有責備之意地對武后說:“當時你為何讓阿弦自己決定?你難道不知道阿弦是個很懂大義的孩子?而且既然是崔曄的心意,難道她肯絆住他的腳?”

    武后笑道:“這樣的選擇,才是陛下的女兒呀。何況我看他們之間有些古怪,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就讓他們暫時分開些時候,橫豎以后日子且長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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