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節
武后掃一眼武承嗣,含笑:“你們都有孝心,這很好?!?/br> 太平道:“母后,父皇沒事了么?” 武后道:“你父皇萬金之軀,諸佛庇佑,自是無事?!?/br> “唉……”太平卻仍是憂心忡忡。 武后摸了摸她的頭,又為她揉了揉蹙起的眉心:“你怎么仍是嘆氣,小小年紀就這樣愁眉不展的,成何體統?!?/br> 武承嗣從旁道:“姑母,表妹不僅僅是在擔心陛下的病癥,還擔心另一件事呢?!?/br> 武后心思一轉,已經明白:“莫非又是擔心十八子了?” 太平道:“母后,小弦子好端端地怎么就辭官了?先前絲毫征兆都沒有?!?/br> 武后還未回答,武承嗣咳嗽了聲:“還偏巧是在賜婚的旨意下達的時候呢……你說會不會是……”說著就瞥了武后一眼。 武后啼笑皆非,嗤了聲道:“休要胡說,她走的時候那賜婚的旨意還沒下達呢!” 武承嗣訕訕道:“也許是誰走漏了風聲……才把她嚇跑了。不然怎會那樣巧?!?/br> 太平睜大雙眼,看看武后,又看看武承嗣,竟叫道:“這怎么可能,小弦子喜歡崔師傅,若知道了的話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跑?” 武承嗣咳嗽道:“表妹,你年紀還小,這些男女之事很微妙,你不會懂得?!?/br> 武后啐了口,喝道:“行了!一大一小都別胡說了,滿口說的什么!” 太平忙低頭道:“那我去看父皇了?!?/br> 武承嗣看武后臉色不大對,哪里敢留下來挨訓,忙道:“表妹,你慢點兒別跌倒!”假裝追太平的,極快腳底抹油也跑了。 武后回頭看兩人一前一后跑開,半晌無奈一笑,卻對身后的牛公公道:“叫人去請崔天官進宮?!?/br> 宮內傳旨太監尋到西臺之時,崔曄正同中書舍人議事畢。 當即隨著宦官來至含元殿。 長桌之后,武后把面前一份折子放下:“愛卿近來可妥當么?舊疾可曾發作?” 崔曄道:“一向妥帖,多謝娘娘問詢?!?/br> 武后道:“這我就放心了?!?/br> 崔曄問道:“不知娘娘傳臣前來,有何吩咐?” “先前陛下一道旨意,本是好意,誰知人心雖盡,天意卻難測,”武后沉吟了會兒,“這段日子,你可派人去找過十八子?” 崔曄坦然道:“是,只是還未有她的行蹤?!?/br> “我原本以為我很了解你,但是,你卻總是會出人意料,”武后笑了笑,“你可知自從賜婚旨意降落,朝野都說些什么?” 崔曄淡淡道:“臣并不關心那些?!?/br> 武后笑了出聲:“很好,這一句倒像是十八子的風格?!?/br> 崔曄不語。武后道:“不過,她這敢愛敢恨的性格,卻是叫人又愛又恨的。她這樣一走了之,你心里難道絲毫也不怪恨她?” 崔曄道:“臣明白阿弦之所以離開的用意,故而絲毫無恨?!?/br> 含元殿內一片寂靜。半晌武后才道:“我真不知,讓你遇到十八子……到底是……” 猶豫著,那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崔曄眉峰微動,卻也知道武后感慨的是什么,但也沒有問出。 又過了會兒,武后壓下眼底千般思量,徐徐吐了口氣:“罷了,我叫你來,實則是有一件關于十八子的事?!?/br> 崔曄道:“不知何事?” “你雖不知十八子去往何處,我卻知道?!?/br> 崔曄抬頭。 望著面前清雅端方的容顏,武后心頭響起一聲嘆息,不等他問,便繼續說道:“明大夫占卜所知,十八子是往西南的方向而去,本來,我已經派了人出去……然而那些人行事,我終究不能放心,你也知道,十八子的脾氣,天底下簡直無人能及,她若不愿意回來,強行動手,或者傷了她為難了她之類,豈不是反而壞了事?” 崔曄卻仍不改沉靜,他沉聲問道:“不知臣可以為娘娘做什么?” 武后目不轉睛,沉聲道:“我想,讓你代替我,前去把阿弦找回來?!?/br> 崔曄眸色微動。 武后一笑:“本來你是朝廷重臣,不該使喚你做這些事,但是……一來你跟她的關系跟別人不同,你說的話她自然是聽得,所以你出馬比其他任何人都強。另外,先前陛下也下了賜婚的旨意,由你去把人帶回來,想來也算是‘名正言順’,愛卿你覺著呢?” 頃刻,崔曄拱手:“臣遵旨?!?/br> “好,”武后笑看斯人:“有你出馬,不僅是我,想必皇上知道了,從此也會安心的養病了,省得他牽腸掛肚的不肯安生……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把人帶回來,千萬不能有任何差池,知道嗎?” 崔曄垂首:“臣一定竭盡所能,將阿弦帶回?!?/br> 第286章 貓食 泊州荒郊。 風雪夜, 無愁山莊。 之前那兩人對話, 說要用新奇法兒來折磨那武姓之人的時候,阿弦還在疑惑到底是誰落在了他們手中, 卻不敢想會是武三思。 沒想到偏偏是他。 無愁主回頭看著阿弦道:“你可知道里頭的人是誰?” 阿弦苦笑。 一來不知武三思被拿住, 二來也想不到無愁主竟帶她前來此處, 看這架勢,顯然是要引她見武三思的了。 本來她隱藏姓名,然而一旦見了武三思,豈不是立刻就會被戳穿。 先前無愁主說“只要是跟武后沒有關系的人”便不會為難,然而,就算世人不知她跟武后的那一層血緣關系,但舉世皆知的是, 她是武后任命的第一個女官。 卻不知無愁主在知道了這個后, 會怎么處置她? 阿弦正在思忖該如何回答, 無愁主卻自顧自道:“這里頭的, 正是武后身邊最惡毒的一只狗?!?/br> 正在此刻,里間武三思叫道:“叫你們莊主來, 我要親自跟他說話!” 無愁主挑唇, 看阿弦一眼, 轉身往內走去。 阿弦見避無可避, 無奈一嘆,隨他進門。 這院子極大, 有許多類似馬廄的“房間”, 先前阿弦看過的是一個, 現在這個,又有些不同。 才進門,就看到有個人被“掛”在屋子正中,定睛看時,原來雙手被捆綁著固定在木樁上,又有兩個莊丁,把他的雙腿拉開,也分別捆綁妥當。 旁邊的木板桌上,卻放著各色奇異的器具,刀,鋸,斧,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亦不知用途,卻一看就叫人望而生畏的東西,上頭還有未干的血漬跟其他可疑之物。 無愁主走前幾步,阿弦則亦步亦趨跟在他的后面,無愁主身形高大,阿弦生得單弱,頓時給他遮的嚴嚴實實。 武三思則垂著頭,正奮力而徒勞地掙扎。 兩名莊丁則轉身行禮,口稱“莊主”。 武三思猛地抬頭,望見無愁主的時候,叫道:“你想干什么?你若是要財,我有的是,就算是想要做官,我也能讓你高官厚祿不愁,萬事好商量,快放我下來!” 無愁主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這樣的人,貪婪,無德,暴虐,好色,為官不仁不廉,為人無恥無義,做臣不忠不孝,說五毒俱全都是小看了?!?/br> 他一笑:“但是偏生是這樣的人,竟然能夠身居高位,呼風喚雨,無人敢得罪,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阿弦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現在卻不是出聲回答的時候。 武三思目光一掃,也看見他身后有人,卻只當是莊園家丁,還仍對無愁主道:“所以先前我已經被貶出長安了,何況就算你看不慣這些,那也并非我所愿,難道陛下的任命我要抗旨不成?” “陛下任命?”無愁主嗤之以鼻,“好大的口氣?!?/br> 旁邊一名護院上前:“莊主,要不要先切掉他的舌頭?!?/br> 無愁主道:“我還想聽他多吠叫兩聲?!?/br> “那就……割掉他的嘴唇?!?/br> 無愁主挑眉:“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br> 武三思渾身繃緊:“不、不要這樣!我若是出事了,二圣一定會詳細追查此事,一定會找到這里來的?!?/br> 無愁主笑道:“事到如今,居然還在癡心妄想么?就算他們找來了,那時候你已經成了一堆rou骨垃圾,是人是豬狗都分不清,不如猜猜看他們會怎么處理你?” 武三思開始發抖。 無愁主淡問:“其他的人怎么樣了?” 一名護院忙道:“多半都在關著,已經處理了兩個,要不要……” 無愁主略一思忖,點頭。 不多時,門外一名莊丁拖著一物進來,武三思正在膽戰心驚,見狀嚎叫的不似人聲。 原來被拽進來的正是武三思的一名長隨,也是姓武的家人,只不過這時侯已經手足盡斷,支零破碎,被拽著頭發,嘴里仍發出凄厲而有氣無力的呻吟哭叫。 那護院將此人揪著到了墻邊,把墻上一枚銅環一拉。 墻上便顯出一扇門,徐徐打開。 門開之時,只聽得里頭幽幽然響起一聲“嗚哇……” 然后,一只碩大而毛色油亮的黑貓,幽靈般地跳了出來。 突然又見如此奇異場景,武三思略略???,只是呆呆看著,不知這又是在做什么。 卻見那只黑貓先跑到無愁主身前,伸出脖頸蹭了蹭他,似很親昵。 無愁主不動,只溫聲道:“去吧?!?/br> 黑貓像是領命般,扭頭來到那武姓家奴之前。 它尾巴高高擎起,像是一面旗幟,圍著家奴轉了一圈。 就在眾人屏息之時,黑貓的尾巴靈蛇般一抖,忽然張開利齒,在他的臉頰上撕咬了一口! 武三思見那貓兒圍著打轉的時候,心中有一種不祥預感,見狀毛發倒豎,魂不附體,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