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節
雪白整齊的領口,喉結微微一動:“上次教你的,真的都會了嗎?” “什么?”阿弦尚未反應過來。 “就是……”朱唇輕啟,舌尖一掃。 這極細微的動作,引得阿弦心跳加速:“不要……”她正要推開,卻給崔曄在后腰上輕輕一攬。 阿弦身不由己地撞上前來,崔曄低頭,正好兒地吻住了櫻唇。 阿弦起初還有些抗拒,但雙唇相接的瞬間,那一簇火苗卻把先前的忌憚、克制等等都騰地燒空了。 第271章 見父皇 這日阿弦回到懷貞坊,天色已暗。 還未到門口, 那站在門口張望的小廝早就望見, 一溜煙入內報信。 阿弦才下車,里頭虞娘子跟玄影便跑了出來。 虞娘子急道:“怎么才回來?”不由分說, 握住手拉了進去。 阿弦見她神情慌張,忙問:“有什么事么?” “要不然我怎么如此著急, ”虞娘子將她帶到院中:“之前宮里來人,傳了陛下的口諭?!?/br> 原來在過午之后不久, 宮中派了人來,傳高宗口諭,請女官入宮覲見。 虞娘子心焦, 才要叫人去崔府告訴阿弦, 那宦官忙道:“別急,皇上說了, 若女官有事,就不必打擾, 只明兒一早進宮也是使得的?!?/br> 說了這句,居然去了。反而讓虞娘子摸不著頭腦。 此后虞娘子左等右等阿弦不回,幾乎忍不住派人去崔府找尋, 但因想那傳旨太監的態度奇異,又怕自己心急反而做錯了事,于是只耐心等候而已。 阿弦聽罷問道:“難道沒說何事,只讓進宮么?” 虞娘子搖頭。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旨意,讓阿弦心驚rou跳, 幾乎一夜不得安生,直到子時將過,才總算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阿弦最擔憂的,自是李賢那一節,之前崔曄親口否認了高宗答應李賢的可能,才暫時心安。 可是忽然間又來了這樣一道不明不白的旨意,頓時又惹得她胡思亂想起來。 幾乎就忍不住想去告訴崔曄一聲,但是才從崔府回來,何況不知吉兇,又何必再去讓他擔心,于是按捺作罷。 但就在當夜,阿弦終于明白了高宗傳旨的緣由。 因為阿弦夢見了……當初在宮中替太平公主驅邪時候的“厲鬼”,確切地說,那鬼卻并不是蕭淑妃。 玄影濕熱的舌頭在臉上舔過的時候,阿弦正遍體生寒,一個激靈爬起來,手臂本能抵擋地一抬,正打在玄影的長嘴之上。 玄影“嗚”地叫了聲,跳到一旁,似乎吃驚主人為何要打自己。 阿弦驚魂未定地四看,當看見是玄影在側,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爬起身來把玄影抱了回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對玄影,打疼了么?”撫摸著玄影的脖子,又輕輕地揉它的嘴致歉。 正虞娘子擔心她晚起,過來探頭叫人,見她抱著玄影在榻上,甚是親熱的模樣,只當是在跟狗子玩耍。 虞娘子便苦笑道:“我這一夜幾乎都沒合眼,又生怕錯過了進宮的時辰,你倒好,竟還有心情跟玄影玩樂呢?!?/br> 阿弦并不解釋。虞娘子又催促道:“快起來,水已經叫他們燒好了,先去洗個澡?!?/br> 阿弦這才放開玄影,慢慢下地,想到夢中所見,仍恍惚地神不守舍。 虞娘子幫她將外裳拿來披上,打量她有心事,自嘆了聲:“也不知道突然傳你進宮到底是怎么樣,心里總沒個底兒,這一夜都跳的很慌呢?!?/br> 阿弦張了張口,最終卻只低低說道:“jiejie放心,沒什么……橫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br> “呸呸!一清早兒瞎說什么!”虞娘子一愣,驀地發現阿弦的臉色發白,忙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阿弦不答,只是看看外頭,冬日天短夜長,他們又起的絕早,此刻窗欞紙上仍是一片漆黑,仿佛正值子夜。 眼前卻掠過崔曄清雅的容顏,這一刻阿弦極想見到他,告訴他自己知道的。 然而…… 阿弦深深呼吸,向著虞娘子一笑:“沒什么,你別多心啦。我先洗澡了,不一會兒只怕水又涼了?!?/br> 阿弦是在興慶殿內見到高宗的。 這位已經“隱退”多時專注休養生息的皇帝,臉色有些微白,這是因為先前飽受頭風折磨,習慣留下的一點后遺之癥,雖然此后竭力調制保養,御醫環繞,高人相助,那病癥消除大半,其實卻仍無法完全根治。 高宗斜靠在龍椅上,打量著進殿的阿弦。 對高宗而言,常年跟武后的相處,習慣了武后的行事風格,也漸漸地習慣遷就武后,因此不管皇后想如何行事,幫著理政也好,修改調令黜陟臣子等也罷,不管高宗愿不愿意答不答應,最后的結果卻是——皇后多半都會達成所愿。 對于武后想任用女官這回事,高宗起初也是不以為然的。 雖然起初,他也曾聽說了那個叫“十八子”的少年在長安里的種種異樣行為,但是萬萬想不到,那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少年,竟是個女兒身。 對高宗來說,“十八子”是個極新奇的人物,但也僅止于此。 直到武后溫言善語地勸他任用“能人”,破格提拔,高宗心里雖淡淡地,然畢竟是皇后所愿,便由得她去就是了。 就算阿弦成了女官,后來又接受欽差使命前去江南,且圓滿完成差使,在高宗的眼里,對于阿弦的印象也仍舊是那個第一次見的時候,有些“懵懂楞怔”的纖弱少年。 正如武后所想的一樣,高宗只是聽說了“十八子”是個女兒身,但在他心目中,卻是半點兒也沒當阿弦是個女子。 所以武后一下就猜出所謂把阿弦配給李賢,這種事絕不是高宗自己的主意。 可是現在,重新看著面前的人,高宗的心思已儼然不同。 皇帝凝視著進門的阿弦,今日她仍穿著女官的官服,卻是秀麗天成,清新出眾,如此伶俐明快,超乎流俗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一刻皇帝才發現——原來,十八子竟生得…… 他有些恍惚地望著眼前的眉眼。 那不同于尋常女子的微微斜飛的明朗的眉形,帶著勃勃英氣,她雖垂著雙眸,但那眉眼,唇鼻……少年般的影子倒影在皇帝李治的雙眸之中。 有些眼熟,有些驚心。 當初賀蘭夫人還在的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阿弦,那會兒阿弦的女兒身身份還未公布天下。 賀蘭氏曾笑說:十八子像是一人。 高宗問像是何人,賀蘭氏笑道:“像是皇上呀?!?/br> 那一刻,高宗只當她是信口玩笑,而賀蘭氏也并未認真。 誰能料想,居然會是“歪打正著”。 李治想到此節,心中模模糊糊升起一個念頭:“先前……怎么竟沒半點留意?” 那夜,忽然得了那夢境之后,李治驚醒過來。 望著圍繞在身邊兒的宮女內侍們,掃過那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李治擦擦額頭的汗:“方才,朕……說了什么沒有?” 其中一名宦官道:“陛下、陛下似乎在呼喚皇后娘娘……” 另一人道:“陛下可是龍體不適?要不要奴婢們去請皇后娘娘并傳御醫?” “不必?!备咦诨卮?,“朕……還說了什么沒有?” “這……”眾人疑惑地面面相覷,終于一個大膽的宮女道:“陛下仿佛還叫過公主?!?/br> 對這些伺候的宦官宮女來說,皇帝多半是做了一個噩夢,夢中夢見了皇后跟公主,如此而已。 但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高宗的確是夢見了皇后跟公主,但是此皇后,不是武后,公主,也絕非太平。 在宦官奉上定神茶后,高宗極慢地喝了半盞,那怦然亂跳的心才逐漸安穩下來。 他竭力回想夢境中所見,漸漸地把夢中的每一幕每一句都想了起來,記在心底。 然后高宗開始懷疑,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到底是做夢,還是……見了“鬼”。 而最讓他在意的,卻是之后王皇后的那個“十八子”。 高宗無法確信自己是不是聽明白了,亦或者是無中生有。 這一夜,就在他的胡思亂想之中度過了。 畢竟一個似是而非的“夢”,無憑無據,做不得數,其實當年自從王皇后跟蕭淑妃去后,高宗隱約聽說了些流言蜚語,閑來無事心緒浮動,也會夢見她們…… 仿佛真的不足為奇。 多半只是因為那夜見了阿倍廣目《子夜歌》中的蝶舞,所以有所見而有所夢,湊巧罷了。 何況此事非同一般,所以高宗誰也不曾提起。 本來高宗想遺忘這件事、或任由如此過去,誰知此后連著數日,每次入夢,都會夢見慘為人彘的王皇后,扭曲于地,或者置身缸中,厲聲喊冤,訴說安定思公主還活著的事實。 這仿佛已經不能用日有所見,夜有所夢來解釋了。 他本來想求助于明崇儼,畢竟這種事正是明崇儼雖“拿手”的。 可是高宗又知道,明崇儼是武后的心腹,若是尋常說鬼論神的言語倒也罷了,一旦涉及“小公主”,指不定又會生出什么樣的波瀾。 阿弦來至皇帝面前,站定。 她未敢抬頭,只是瞄了瞄,眼前是那明黃龍袍的一角,底下玄色宮靴。 阿弦心中暗嘆。 如果不是昨晚上夢中所見,她又怎么知道,高宗此刻傳自己入宮的用意呢。 但是就算見到了知道了,又怎么樣? 當初來到長安,誤打誤撞地進宮。 她第一次見到高宗,是因為太平公主深宮見鬼,高宗擔憂公主,前來探看。 他是皇帝,同時,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