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節
崔曄道:“這些人意欲對阿弦不軌?!?/br> 沛王緊閉雙唇,片刻才道:“竟然如此?阿弦如何?” 崔曄心中忽覺異樣,他盯著李賢看了片刻:“殿下好似并不覺著十分意外?!?/br> 沛王道:“老師這話從何說起?” “殿下的那位近侍之人呢?”崔曄道,“不知可否請出來一見?!?/br> “他?先前我因聽了老師的吩咐,先前已經打發他出府了?!?/br> 崔曄意外:“哦?” 沛王道:“老師的話,我又怎敢違抗呢?” 兩個人目光相對,各懷心思。 外間一名下仆忽地來至門口,行禮道:“殿下,大事不好,外頭一位大理寺的官爺,攔住了趙小郎,揪著不肯放,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br> 沛王臉色微變,揮手示意退下。 崔曄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房中靜的連風從門口吹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片刻,還是沛王先主動開口道:“我原本叫他出長安去了,難道他陽奉陰違了么……” 崔曄道:“不妨事,既然鬧了出來,不如殿下就請他們回來罷,免得在外頭讓人看了笑話?!?/br> 袖子里的手微微握拳,李賢道:“您說的是?!?/br> 趙道生被帶進堂下,臉上已經多了一記烏青。 這還是袁恕己手下留情所致,不然人也半死了。 趙道生本欲跪地訴說委屈,誰知一眼看到崔曄也在場,那做戲的精神頭便萎靡不振。 還是沛王李賢問道:“這是怎么了,誰人動了手不曾?” 趙道生忙低聲道:“是這位少卿,不由分說就要打人?!?/br> 袁恕己眉眼冷峻:“殿下明察,是此人先動手推搡,我才被迫自保而已?!?/br> 沛王道:“少卿怎會出現在我府門前?” 袁恕己道:“我本有些事陪著天官,之前等在馬車里?!?/br> “既然如此,想必是一場誤會,”沛王回頭看向崔曄:“老師說呢?” 崔曄不做聲,袁恕己道:“殿下為何不問一問,昨日你的這位近侍帶了那只靈猴偷偷出府是做什么?” 沛王一笑:“他愛貪玩,自是去耍了。趙道生,你說是不是?” 趙道生連聲稱是。袁恕己不去理這刁奴,只看著沛王道:“殿下,您跟小弦子也算是彼此相識有些交情,您的人品我也向來敬仰的很,怎么如今竟放這樣一個污濁不堪的東西在身旁,且任由他用下作的手段禍害人?我實在是想不通殿下為何如此?!?/br> 李賢苦笑道:“少卿這話讓我無法可說,趙道生是我的近侍,平日倒也伶俐,不知他有禍害了誰?” “他意圖侵害阿弦!” 李賢眉頭深鎖:“這個該不會吧,是不是也有什么誤會?” 袁恕己本怒氣沖天,直到現在,才驀地也覺出了一絲不對。 他轉頭看看崔曄——崔曄從方才開始就有些反常的沉默。 這種沉默當然意味著什么。 “殿下你……”袁恕己不信,緩緩開口,卻被崔曄打斷:“殿下既然愛護近侍,那么……我們也沒什么可說了?!?/br> 崔曄站起身來。 李賢忙也隨著起身:“老師怎么這般說,我會立刻把他打發出長安的?!?/br> 趙道生畏縮在地,微微發抖。 崔曄眉眼不抬:“他所犯之罪,就算是流放也不足惜,殿下輕飄飄一句打發,是要讓我等感恩戴德么?” 崔曄雖向來莊嚴,但一貫以理服人,且李賢又是皇子之尊,罕見他這般言辭辛辣刺人的。 李賢忍不住紅了臉:“老師……我只不過是覺著……畢竟大年下,不該生事?!?/br> 崔曄淡淡一笑:“告辭了?!?/br> 袁恕己極為意外:“天官!”見他邁步往外,忙追了出來。 李賢愣愣地站了片刻,也急急隨著出來,在院中追上了崔曄,快步到他面前拱手攔住路:“先生!” 崔曄止步,他望著李賢道:“那個戶奴,對殿下都說了什么?” 袁恕己一愣。 李賢遲疑了會兒,見他已經猜到了,閉了閉眼:“他、他交代說……昨日因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心中很替我不忿,所以……才糾結了幾個人,對阿弦無禮,其實并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袁恕己目眥俱裂。 心中怒火升騰。 崔曄卻仍面色淡然:“只怕不止于此?!?/br> 李賢不敢再說。 原來昨日還未散席,趙道生便哭天搶地地求見,跪地哭訴。 趙道生道:“我先前無意中聽見了殿下跟女官的談話,很替殿下不值,聽說她去了,便糾結了幾個弟兄,本來想……想替殿下出口氣,把女官偷偷地帶回府來,任憑殿下處置,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飯,也總比殿下傷心的強呢?!?/br> 李賢自然大怒,把趙道生打了兩個耳光:“現在怎么樣了?她如何了?” 趙道生捂著臉哭道:“殿下還擔心她,她倒是沒有事,我的人都死光了,若不是我見機跑的快,連我也要死定了?!?/br> 李賢驚:“你說什么?誰人動手?” 趙道生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下手十分狠毒,一招就要人的命,但是要知是誰也甚是方便……” 李賢問道:“怎么說?” 原來這趙道生雖下流,卻的確有些小聰明,他知道不管是誰救了阿弦,最后只要打聽到阿弦人在何處,自然就能尋到端倪,果然如他所料,阿弦出現在了崔府。 趙道生道:“一定是崔曄的人下了毒手,他仗著是您的老師,搶了女官不說,還讓屬下如此肆無忌憚的殺人,擺明了是給殿下下馬威,他殺了我們不要緊,關鍵是并沒把殿下放在眼里……” 李賢雖向來深信崔曄為人,但一來的確因阿弦之事大為受挫,又聽了這般挑唆,心里便生出一層隔閡來。 方才崔曄才說了兩三句,便瞧出他的言談跟昔日不同,竟透著一股虛偽之意,崔曄何等洞察,即刻知道不妥。 果然給他猜中了。 崔曄看破,卻并不說破??粗钯t有些微窘的臉色,崔曄道:“殿下若是因一個戶奴而疑我,卻是我教導不力之過,改日我會向二圣稟明刺去王府教授之職?!?/br> 崔曄拱手作揖,后退一步轉身,袁恕己忍著怒意,隨他出門。 年二十九,二圣宴請朝中四品以上官員。 本來阿弦尚不夠品級,不得入宮,宮中卻降下旨意,特許女官一同赴宴。 大明宮,麟德殿。 酒過三巡,又看了兩場舞樂,君臣其樂融融。 期間武后起身更衣,才去片刻,有一位宮娥過來對阿弦道:“娘娘有請女官?!?/br> 阿弦忙起身隨著往后,不多時來到偏殿,數名宮娥正魚貫退出,來至里間,見武后斜倚在座,捧著一個小暖手爐,因多吃了兩杯酒,臉頰略紅。 阿弦上前參見,武后抬眸看她,笑道:“年下多事,且你又休了班,平日里夠忙了,這段日子里便不欲為難,因此也未曾召見,向來你可好么?” 阿弦望著她和顏悅色的模樣口吻,心里想起的卻是敏之告訴的那句話“不是皇后”。 又想到今夜特別開恩準許入宮赴宴,阿弦心里暖熏:“多謝娘娘關懷,一向都好?!?/br> 武后笑道:“果然不錯,可知我也聽說了很多有關你的傳聞,甚是精彩?!?/br> 阿弦微怔:“娘娘聽說的是什么?” 武后道:“別的倒也罷了,最精彩的,是你跟崔愛卿之間的有些事兒,之前是他在你府里夜不歸宿,近來……似乎是你留宿崔府了?” 阿弦聽出這話風似有不妥,頓了頓道:“是有此事,不過是有緣由的?!?/br> “什么緣由?”武后笑的微冷:“上次是你病了,這次難道是崔愛卿病了?你們兩府里也不是沒有看護的人,還要彼此親身看護么?” 阿弦不再言語。 隱隱地,前殿的鼓樂聲傳了過來,鐘鼓齊鳴,襯得此處格外冷清。 武后道:“你怎么不說了,你不是一向很敢說么?” 阿弦仍是不做聲。 保養的很好的長手描過雕龍的黃金手爐,武后微微瞇起雙眼:“難道……你終于心虛了么?” 那一夜的掙扎煎熬復出現眼前。 乃至次日,袁恕己那句——“何必偷偷摸摸的,不如稟明二圣”。 阿弦屏息:“不是心虛?!?/br> 武后道:“不是心虛,那是什么?” 阿弦道:“是喜歡?!?/br> 武后原本冷冷淡淡地斜倚著椅背,聞言眉頭緊皺,詫異地傾身:“你說什么?” “娘娘,”口竟有些干,阿弦咬了咬嘴唇,聲音雖微弱卻很堅定:“我喜歡崔天官?!?/br> 第265章 愛不移 阿弦說完之后,武后先是定睛看著她, 過了片刻, 才仰頭大笑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在殿內響起,竟有幾分刺耳。 阿弦垂手不語, 武后像是聽見了什么荒唐的笑話般,笑了片刻, 才緩緩停了。 “你喜歡他?”玩味的目光盯著阿弦,“你知道你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