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節
花園門口布了看守,不許閑人進入。 而天也很快暗了下來。 阿弦也逐漸醒來,卻仍似置身夢中。 她打量著眼前夜色漸漸降臨的世界,啊……有生之年怎會想到,她居然變成了一朵花。 眼前卻不見了太平,李賢,崔曄崔升等,半個人影都沒有。 不僅是沒有人影,連鬼影都不見了。 隨著夜色漸濃,整個花園里似乎只有寒風徘徊旋轉的聲響。 阿弦覺著臉上有些癢,試著動了動手……兩片葉子無辜地隨風抖了抖。 好像有些寂寞,又有些無聊。 崔府居然連一只貓狗都沒有,阿弦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場景一個時辰,整個人有些犯困。 所以當聽見腳步聲傳來的時候,阿弦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之感。 “就是那株花?”熟悉的聲音。 “少卿!”阿弦放聲大叫。 如果袁恕己能聽見她這般“深情渴望”的呼喚,定會興高采烈,畢生難忘。 古語云“他鄉遇故知”,此刻阿弦化身牡丹見故知,雖不知為何高興,卻本能地高興。 “是,”冷淡地聲音回答,是崔曄,“聽公主殿下說,是小弦子手上的血滴到牡丹上,牡丹即刻盛開,而小弦子就暈倒了?!?/br> 阿弦哼了聲,想到白天被他冷冷地盯著,心有余悸。 說話間兩人走了過來,阿弦振作精神,隱隱欣喜地看著袁恕己:“少卿,是我呀,是我呀!” 也許……她想要袁恕己認出自己來。 像是感應到阿弦的呼喚,袁恕己擰眉,慢慢地俯身看向阿弦。 難道真的是心有靈犀嗎?雖然他似乎距離自己太近了,都快湊到臉上來了。 忽然阿弦窒息! 她大驚,睜大雙眼看時,發現是袁恕己捏住了牡丹的花枝。 然后袁恕己咬牙切齒道:“這種妖邪之物,還留著做什么?” 阿弦魂飛魄散,卻連掙扎都不能夠。 唉,她沮喪地發現原來自己先前高興的太早了。 袁恕己的手微微用力,若他想折斷花莖,自然容易,但他顯然是想“斬草除根”,想要將這妖異牡丹連根拔除。 阿弦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一會兒總算體驗了何為“魂飛魄散”。 正在奄奄一息無法掙扎之時,崔曄道:“且慢?!?/br> 如聞綸音,阿弦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阿叔,救我!” 袁恕己道:“怎么?” 崔曄疑惑地盯著阿弦:“我感覺……” “你感覺怎么樣?”袁恕己有些焦躁,“既然是這牡丹作祟,那只要將它即刻鏟除,興許小弦子就能醒過來了?!?/br> “未必……”阿弦再次沮喪而驚恐,但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她站在袁恕己跟崔曄的立場上,只怕也會這么想。 崔曄卻蹙眉,仔細地盯著“牡丹”。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像是白日那樣能殺死人了。 阿弦竟有些口干舌燥:“他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袁恕己道:“你倒是說話啊?!?/br> 崔曄一震,反應過來,目光從“牡丹”身上移開:“這件事非你我所能,我已經命人去尋找窺基法師,在他來到之前,切勿輕舉妄動,免得……” 崔曄斟酌著,方才凝視牡丹的時候,他竟似感應道一絲熟悉而奇異的…… 終于他道:“免得弄巧成拙?!?/br> 袁恕己道:“窺基法師不是云游四海去了么?要找到他猶如大海撈針,如何能夠?” 崔曄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總之在找到能料理此事的人之前,不要動這牡丹?!?/br> 他舉手,在袁恕己的手腕上輕輕按落,袁恕己對上他的眼神,終于緩緩松手。 阿弦總算“死里逃生”。 “阿叔圣明!”阿弦大叫,感激涕零,啪啪為崔曄鼓掌。 袁恕己被崔曄暫時說服,不愿再在這里面對這妖異牡丹:“我怕看久了,會忍不住手癢。我去看看小弦子?!?/br> 袁恕己轉身前往客房。崔曄目送他身影消失花園門洞,轉身又看向阿弦。 暮色沉沉,寒夜冷月,先前的燈籠放在腳邊,照出牡丹傾國之姿,盛開在寒冬里的牡丹花,散發著一縷淡淡幽香,像是誰人不為所知的心香。 阿弦仰頭看著崔曄,見他立在燈影與月色之間,風姿卓絕,容貌自是無可挑剔,甚至勝過所有美景佳色。 “阿叔……”阿弦呆呆凝視著,不禁喃喃地喚了聲。 剎那間,崔曄驚動,他轉頭四顧:“阿弦?” 第238章 阿叔別走 崔曄驚醒四顧, 卻見院落寂寂, 并無任何人在,只有院門處守衛聽見動靜,猶豫著閃身出來, 以為主人有何吩咐。 淡淡地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雙眼中浮現一絲惘然,崔曄扶額自語:“莫非我是……憂極生亂了么?” 阿弦驚見他居然能聽見自己的呼喚, 即刻又放聲大叫道:“阿叔, 是我,真的是我!” 忽然有很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來者一直走到崔曄身旁, 雙手一揖,道:“您喚我?” 阿弦眨了眨眼, 意外:原來來的人竟是康伯。 康伯行禮之時,目光轉動,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這棵牡丹。 崔曄道:“康伯, 今夜阿弦無法回去, 虞娘子那邊兒勞煩你說一聲?!?/br> 康伯正疑惑地打量著牡丹,聽了崔曄這般吩咐, 便皺眉道:“出了何事?” 崔曄還未回答, 康伯沉聲道:“您不能再如此了,上回在懷貞坊留宿, 可知已經引發無數風言風語了,就算你不在意那些,那皇后的看法么?你明明最為明白皇后的用意, 為何竟執意明知故犯,為了那個小丫頭把自己置于危險境地,值得么?” 阿弦目瞪口呆。 崔曄恍若不聞。 康伯又道:“當初雖多得她救護,但你為她做的也夠了,早該狠心兩清。就……讓她當一個單純的棋子不好么?” “棋子?”阿弦更是呆若木雞,每一處葉片都靜止不動了。 崔曄方道:“不必說了?!?/br> 康伯深鎖眉頭,復又看向牡丹:“我知道你自有打算,所以先前才不曾干涉,但是……卻不能眼睜睜看你行差踏錯,畢竟還有更重要的大事不可辜負?!?/br> 仿佛有一聲嘆息。 康伯頓了頓,問道:“她在哪兒?我該接她回去了,上次你在懷貞坊夜不歸宿,這次若她又在府里留宿,便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br> 崔曄道:“她今夜回不去了?!?/br> 康伯眼中泛出不悅之色,崔曄道:“阿弦不知何故,白日在此處昏迷不醒,我正想法子救治?!?/br> “昏迷不醒?”康伯這才驚疑起來:“不知何故是什么意思?總要有個起因?!?/br> “癥結怕就是在這棵牡丹上?!贝迺蠈⑾腋絻扇擞^賞牡丹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康伯驚怔:“居然……竟會這樣?那可有性命之虞?” “不會?!贝迺匣卮?。 康伯躊躇了會兒:“那好吧,事到如今只能先救人要緊?!?/br> 他正要告退,崔曄忽道:“康伯留步?!?/br> 康伯道:“怎么?” 崔曄道:“因今日事出突然,事發之后,我為查明真相,詳細詢問過阿弦進府后發生的每一件事,見過的每一個人,原來,她曾被韋洛攔住過?!?/br> 康伯不動聲色道:“是么,那又如何?” 崔曄轉頭看他:“您沒有話跟我說么?” 冷月清輝,寒夜花園之中,兩人各據一方,目光相對,中間還立著一株“呆若木雞”的冬日牡丹。 阿弦心頭迷惘茫然,她當然不想“偷聽”崔曄的“秘密”,但如今卻是身不由己。 頃刻,康伯終于說道:“如果你想問的是當初我教訓韋家那個小子的事,我自認并未做錯?!?/br> 花瓣抖了抖,阿弦忽然想起白日韋洛義憤填膺地控訴她“毆打報復”她的兄弟。 沒想到……陰差陽錯,真相呼之欲出。 崔曄緩緩道:“您該將此事告知我?!?/br> “這種男女之間爭風吃醋的事,你幾時也如此感興趣了?何況……”康伯不以為然,又半慍道:“若不是你對那丫頭留情太過,連韋家之人都看了出來,他們怎會安排那些地痞為難她?” 崔曄眼神一沉。 康伯又道:“不過如果這韋氏一家跟府里無關的話,我也懶得理會,但若真的鬧出來,連帶府內也要壞了名聲,是以我才教訓了那叫韋洵的小子,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br> 阿弦聽到這里,終于明白。 怪不得韋洛那樣仇恨自己,上次雪天她從戶部返回,路上遇到幾個人無理糾纏,卻被她打散。 后康伯及時來到,告訴她此事自會處置,不必她理會,阿弦因相信這老人家,因此也并沒有追問。 沒想到,居然是韋家的人干的,而且聽他們的口吻……原因居然是“爭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