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
但是好歹總算能搬出平康坊——這畢竟是陳基起初住過的地方,于是袁恕己倒也替她高興。 眾人撿了個黃道吉日,便幫著阿弦把家搬到了懷貞坊。 這懷貞坊也就在朱雀大街的邊上,就是不如平康坊到崇仁坊的距離近,但好歹是個氣派非凡地勢極優的居所,甚至比袁恕己崇仁坊的房子還要講究,袁恕己進出打量了一遍,便沒了起初的一點兒遺憾,心中只是感慨,且為阿弦欣慰。 玄影隨著虞娘子進進出出地熟悉地方,桓彥范坐在堂下笑道:“這里極好,只不過虞娘子一個有些人手不足,你得再找兩個可靠的小廝丫頭了?!?/br> 阿弦笑道:“叫你說的,我要去當太爺了么?” 桓彥范道:“好歹也是六品京官,難道還當不起?” 阿弦擺手:“快罷了,我可不習慣使喚人?!?/br> 桓彥范道:“這偌大的地方,你若讓虞娘子一個人收拾,何其辛苦?” 袁恕己正立在窗前看外頭那一棵偌大的芭蕉樹,那蒼蒼翠色映在他的眼底,竟有些淡淡傷感之意。 聞言回頭道:“以小弦子的性格,絕不會勤快收拾什么,倘若真的看不過去眼,就讓小桓子來幫著收拾就是了?!?/br> 桓彥范一怔,然后笑道:“好的很,再拉上少卿,自然就事半功倍了?!?/br> 袁恕己一笑不答。 桓彥范看出他有些異常:“少卿怎么了,卻像是不高興?!?/br> 阿弦也忙看向他,袁恕己道:“并不是不高興,只是……是太高興了,總有種……” 在桐縣認得阿弦的最初,只以為是個相貌古怪舉止粗魯的小子,后來更一度質疑不信她。 就算她到了長安,在他心里,那個古怪的小子卻成了無依無靠的小丫頭,得讓人好生保護憐惜著,誰知道……一步步到了如今,她竟走到了一個他想也不敢想的地步。 此時又想起當初在桐縣跟崔曄的一番對話,如夢如幻,那時候他只當崔曄的話是無稽之談,誰又知道,真正淺見的那個人,是自己。 現在看著她搬進這新宅邸,以堂堂女官的身份,他總有種……一直看著的小鳥兒,終于翎毛齊整,要展翅飛出他看護的巢xue的感覺…… 雖知這種感覺可笑,卻的確如此。 袁恕己并未說出口,阿弦走到跟前兒:“少卿?!彼鲱^看著面前之人,抬手握住了袁恕己的手腕。 她還在,一直都在呀。 目光相對,一言不發,可卻如心靈相通。 “好,”袁恕己一笑,輕聲道:“我知道啦,我沒事?!?/br> 桓彥范一躍而起,笑道:“為慶賀你喬遷之喜,總要請我們吃一次酒,上次天香閣之約你……” 話未說完,玄影從外飛奔進來,似乎也高興的錯亂了,昂首朝天,汪汪汪地連叫數聲。 三人正詫異,卻見從隔墻的二門外,有個人正拾階而上,徐徐走了進來。 第215章 甜的爆炸 這來者竟是許圉師,他且走且打量,一眼看到廳中三人,便笑著拱手道:“哎呀,大喜,大喜啊?!?/br> 阿弦才要迎上,忽地見許圉師身后又走進兩人來,一個是林侍郎,另個卻是崔曄,林侍郎滿面含笑,也跟著走過來笑道:“當真是要恭喜的?!?/br> 崔曄在最后,面上的笑仍是淡的,卻平和而欣悅。 阿弦一看見他,心忽然隨著一緊。 在許圉師林夏跟崔曄進門之后,卻又有許多隨從小廝們,或提或抬或抗,拿了好些箱籠等物,從二門上魚貫而入。 阿弦正跟許圉師林侍郎見禮,一轉頭看見,驚疑道:“這是什么?” 桓彥范跟袁恕己立在她身側,也正見禮,袁恕己笑道:“多半是賀禮吧?” 許圉師笑道:“也并沒什么貴重之物,都是些日常家用的?!?/br> 林侍郎道:“因知道你才搬來這里,又知道你素日身無長物,所以多準備了些日用小物,千萬不要嫌棄,更不要推辭?!?/br> 崔曄在兩人身側,卻只是微笑不語,默默地看著阿弦。 阿弦竟無法直視他的目光,因為不知怎地,一看見他,心里就出現之前看見的那一幕……簡直令人崩潰。 勉強地低頭作揖叫了聲:“阿叔?!本土锏皆S圉師林侍郎跟前兒去了。 這會兒虞娘子聞聲也趕了出來,那些抬著箱籠的小廝們正不知要將東西放到哪里,虞娘子卻是個能手,如魚得水,指揮他們各處安放,又一一記錄哪些是哪一家大人所送。 阿弦想攔也不是,只得請他們幾個入內歇息,偏偏因為是新搬來的,竟也沒有茶水等物。 桓彥范笑道:“你瞧,這會兒看出有人手的好來了吧?” 許圉師不解:“說的什么?” 桓彥范就把方才讓阿弦買幾個奴婢她不肯的話說了。 許圉師這才明白,道:“這般大的宅子,多幾個人手是要的,比如開關門上夜,廚娘,打雜的下人,算來算去,總要四五個才夠?!?/br> 崔曄這才發話,含笑道:“侍郎可不要嚇她了,再說下去,恐怕她不敢住在這里了?!?/br> 阿弦先前刻意避開去看崔曄,聽他出聲,卻忍不住又掃了一眼,不料剎那間,眼前竟又出現韋江嬌軀橫陳的模樣。 阿弦甚是惱怒,暗中咬了咬唇,心道:“我是怎么了,中了邪么?怎么總想這樣下流的場景?!?/br> 許圉師跟林侍郎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崔曄卻不曾開口,許圉師還要叫他一聲,林侍郎從旁拽了許圉師一下,兩人便寒暄著出門去了。 阿弦帶著虞娘子親自往外送出,玄影不失時機地跟在后頭。 當即只留下桓彥范跟袁恕己,崔曄在堂下。 桓彥范何等機靈,見狀便對袁恕己道:“少卿,我們來這半天了,不如也去吧?!?/br> 袁恕己道:“不是說要吃了酒再去的么?” 桓彥范呵呵道:“改日再吃也是好的?!?/br> 袁恕己看向崔曄,笑道:“何必改日,正好天官也在,大家聚一堂如何?!?/br> 崔曄聞聽,才也看了過來:“少卿的提議甚好。只是我不勝酒力,怕是不能陪你們盡情痛飲了?!?/br> 袁恕己一怔,然后道:“天官的身子要緊,何況酒么,有的是機會喝?!?/br> 他回頭看桓彥范:“小弦子不還惦記天香閣的酒么?瞧她意猶未盡的,改日再去?!?/br> 桓彥范不知自己該做何種表情。 卻不等桓彥范回答,袁恕己又轉過頭來,遺憾道:“可惜天官不飲酒,又不近女色,可惜了?!?/br> “那些……不可惜?!贝迺闲Φ牟粍勇暽?。 袁恕己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桓彥范已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同,雖理智告訴他要離開,卻又有些舍不得不看此刻的精彩。 正在天人交戰十分為難的時候,袁恕己道:“小桓子,你先去,我有幾句話跟天官說?!?/br> 桓彥范大為失望,只得不甘不愿地走出堂下。 身后,袁恕己走前一步,若有所思地看著崔曄,頃刻,他道:“你……跟以前不同了?!?/br> 崔曄道:“哪里不同?” 袁恕己仔細打量著他,忖度道:“好像比以前……更叫人討厭了?!?/br> 崔曄一笑,不置可否。 袁恕己頗為驚心,飛快回想以前種種,原來他發現崔曄身上的氣息變了,雖然無法形容究竟是怎么樣,但這種感覺,讓他不安。 因為太過擔心,腦中一片混亂,直到崔曄開口,替他解了疑惑。 “是的,你猜的不錯?!贝迺现币曋〖?。 迎著袁恕己驚詫的目光,他說道:“我喜歡阿弦?!?/br> 一句話,卻讓袁恕己感覺迎面似有一片驚濤駭浪撲擊而來,將他打翻推倒,至如山之高,如海之深,如天際之遙。 “你……”他震驚過度,或許又有些憂慮成真的恐懼,竟無法出聲。 正在這時,便聽到二門之外,桓彥范的聲音響起,叫道:“怎么這么遲才回來?” 堂下兩人均都聽見。 袁恕己生生咽了口唾沫,澀聲問:“小弦子……知道嗎?” 崔曄道:“她還不知道?!?/br> 這個回答,又勉強讓袁恕己得回了一絲清醒,他后退一步,慢慢地坐下。 不多時,阿弦同虞娘子進門來,問道:“小桓到底有什么急事這樣著忙走了,先前還說要吃飯?!?/br> 袁恕己不能回答。 阿弦發現堂下的氛圍有些古怪,勉強掃一眼崔曄,又問袁恕己:“少卿你怎么了?”臉色好似不大對。 袁恕己一笑:“沒什么,這屋子里的灰重,方才大概是嗆著我了?!?/br> 虞娘子忙道:“稍后我就打掃干凈?!?/br> 阿弦道:“給你打盆水洗洗臉卻好?!?/br> 袁恕己舉手:“不必了?!蹦抗鈴碗s地看崔曄一眼,卻見他淡然穩坐,波瀾無驚。 這會兒虞娘子早去打了水來,袁恕己也只得趁勢洗了手臉,冰涼的井水撲在臉上,這才又清醒過來。 虞娘子看看那邊兒端然穩坐的,又看看這邊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卻覺著哪個都很好,都是很得心意的人。 于是喜滋滋道:“天官,少卿且慢坐,我看看有什么可用之物,柴米都是現成的,若是廚房能使,便做些粗茶淡飯來,還望不嫌棄?!?/br> 崔曄道:“不必勞煩了?!?/br> 袁恕己正以為他要告辭,崔曄道:“那個描紅漆木箱子里有現成的吃食果品?!?/br> 因加上許圉師林侍郎等的箱籠盒子,院中大大小小地足有十幾只,所以虞娘子還未認真清點,聞言詫異,忙過去打開看了眼,果然見里頭盛著兩重食盒。 提出打開看時,當真是新做的還微溫的吃食,葷素兼備,果品俱全,還有一壺酒,當即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