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節
老夫人道:“他這出去一趟,氣色倒的確比在家的時候能好些,我還跟他母親說,雖不曾遇見老神仙,興許有別的造化也未可知?!?/br> 鄭氏接口道:“您說的是,我聽說自古有那些有大賢德的,每每在遭難的時候都會有仙佛化身搭救,大郎君定也是如此?!?/br> 韋江韋洛的母親崔氏也在座,聞言笑道:“當初要出去的時候,上下都還放不下心呢,他的表妹們哭的淚人似的,兩只眼睛腫了幾日,這不是仍是吉人天相地回來了?可見是白cao心?!?/br> 老夫人點頭笑道:“這兩個孩子倒是很擔心她們的哥哥,這才是手足友愛,一家子就該如此?!?/br> 眾人紛紛稱是。 忽然在座兵部員外郎宗楚客的夫人道:“說來天官的先夫人去了也有段時日了,天官這個年紀,總該再尋一房極好的妻室,假如府內有一場喜事沖一沖,也許天官的病就因此而大好了呢?” 在座眾家女眷面面相覷,多半無聲,但也有些暗暗點頭的。 盧夫人看看宗夫人,又掃向韋江的母親崔氏,卻見崔氏面露一絲笑意。 盧夫人一怔,最后目光落在老夫人臉上。 崔老夫人呵呵笑了起來:“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雖說我們這樣的家門本不該一味地去想那什么‘沖喜’,可如果真的能讓曄兒的病好,那又有何不可呢?” 眾人見老夫人表態,這才紛紛贊和起來,只有鄭氏笑而不語。 崔氏暗暗跟宗夫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崔老夫人卻話鋒一轉,目光掠過鄭氏,宗夫人等,含笑道:“所以,就勞煩你們,幫我留心著身邊有沒有好的女孩兒,只要是品貌過得去的就成,不必要生得太好看,也不必要出身太高貴,只要跟曄兒相襯的就可以?!?/br> 崔氏在旁邊坐著,臉上的笑漸漸地有些僵硬。 宗夫人本有些心喜,聽了老夫人這話,一張口道:“怎么還往別的地方去找?府里現成的不是有……” 話未說完,便察覺有些意味不對,而周圍也沒有人開腔,一時訕訕地停了下來。 府內有兩個現成的妙齡女娃兒,崔老夫人難道不清楚?她卻特意當著眾人的面兒如此說,擺明就是將韋江跟韋洛剔除在外了。 鄭氏的一個兒媳年輕,因聽了宗夫人的話,也隨著笑問:“我早聽說府里有兩個如花似玉的表妹,宗夫人說的莫非就是她們?” 鄭氏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笑著接道:“你到底年紀小,愛胡說。方才老夫人還夸過他們兄妹手足有愛,怎么好提這種事呢?!?/br> 那兒媳忙道:“的確是我糊涂了?!?/br> 崔氏的笑已變得極勉強。 盧夫人卻似并沒發覺,環顧周遭笑道:“總之就像是老太太所說,你們就多留心些那好人家的姑娘,我也還想早些抱孫兒呢?!?/br> 戶部。 賀蘭敏之張手張腳躺在椅上,橫豎無人可見,他比活著的時候更加肆無忌憚:“你看吧,我去外頭轉一圈,十個人里有九個說你要完了?!?/br> 阿弦淡然地坐在書桌前:“做都做了,說這些有用么?而且你一個鬼,說我要完,唉……” 敏之笑道:“你這叫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原本皇后就很不待見你,如今總算在江浙之行里給她長了臉,就該好好地順從她的意思,不要去興風作浪,你以為皇后會是個念舊情的主么?你差事辦的好,她自嘉獎你,你要是下一件辦砸了,她即刻就會翻臉?!?/br> 阿弦道:“這也是應當的,人君對人臣,這不是本分么,我又不是她的……”舌尖一卷,牙齒咬了咬。 敏之斂了笑,定定地看著她:“可……你是啊?!?/br> 阿弦的手一抖,那毛筆在書冊上摁了重重一撇。 她抬頭看向敏之:“你……” 正在這時,許圉師從外進來,阿弦忙站起身迎接。 許圉師不顧寒暄,道:“你果然向中書省上了那道奏疏?” 阿弦道:“是?!?/br> “怎么不事先跟我商議?”許圉師著急。 阿弦道:“我知道這道奏疏上所寫的有些破格,為怕連累他人,才不曾告訴侍郎?!?/br> “你……”許圉師無言以對,呆看阿弦半晌后道:“唉!你若告訴我,難道我還會不答應么?” 阿弦道:“正因為我知道侍郎會答應,才不想侍郎跟我一起扛著,畢竟誰也不知道這道奏疏呈上后,會是怎么樣的結果,若因此連累侍郎,豈不是我的大罪?” 正在此刻,外間有戶部的小吏匆匆到,稟道:“侍郎,外頭宮內來人,說是即刻要帶員外郎去……” 許圉師驚問:“怎么說?” 小吏有些惶恐:“來的是金吾衛的人,看著……來者不善?!?/br> 許圉師到吸一口冷氣,回頭看向阿弦。 這會兒,敏之也早站起來,他站在阿弦身旁,哼道:“我說什么來著?真是現世報?!?/br> 當著許圉師的面兒,阿弦也不好回嘴,便只對許圉師道:“侍郎莫驚,金吾衛也不算怎地,我曾去過那兒,一回生二回熟?!?/br> 許圉師一愣,繼而啼笑皆非:“你還想再去坐一次牢不成?” 阿弦笑道:“還未必呢,他們只說要帶我走,也沒說要審我之類?!?/br> 冷不防敏之在旁邊道:“會不會連牢房也不必去……直接就把你的頭砍了?!?/br> 阿弦看著他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臉,忽然發現,自己之前還為了此人的“死”而掉淚感傷,實在是個錯誤。 作者有話要說: 阿叔:沖喜這個可以有~ 書記:把玄影給你得了 小桓:我附議 阿叔:關門,放逢生~ 第213章 皇后新寵 大明宮。 武后將中書省呈上來的那份奏疏反反復復看了三遍。 看第一次的時候, 她駭然失色,驚怒交加乃至氣笑出聲:“她真是越發膽大妄為了, 發這樣的驚人之語,是以為我不會處罰她么?” 隨手扔在一旁。但過了片刻后, 忍不住皺眉又瞥過去。 最終仍拿回來,仍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個混賬,她到底是有何意圖?” 狠狠地將奏疏扔在地上, 雙眼中慢慢涌起怒意:“叫金吾衛, 把人給我拿了!仔細拷問!” 旁邊的牛公公看的納悶, 小心上前將奏疏撿起來,且不去傳令,只溫聲問道:“娘娘,為什么發這么大火?” 武后心思煩亂,竟無心再看折子,忽道:“崔卿身體如何了?” 牛公公捧著奏疏道:“之前御醫過去看了, 說……就是有些顛簸勞頓, 精神氣血倒是比先前好多了?!?/br> “好多了……”武后喃喃念了聲, “這一趟南下之行,當真如此管用么?” 牛公公不明白這是何意:“大概是真遇見了孫老神仙?!?/br> 武后哼了聲,半晌道:“罷了,就再讓他將養兩日吧?!?/br> 說到這里,武后忍不住又看向牛公公手中那奏疏,喝道:“礙眼的東西,拿去燒了!” 牛公公嚇了一跳, 忙應承,才轉身要去,武后忽然道:“站著!” 牛公公止步,武后道:“給我拿回來?!?/br> 牛公公只好又折回來,滿面苦笑道:“娘娘,既然這上頭是您不愛看的話,索性就讓奴婢拿去燒了豈不干凈?” “你縱然燒了這個,我心里記下的那些你能燒得了?”武后略有些咬牙,“還有千萬因此而起的爭議,你可能一概燒掉?” 牛公公俯身:“奴婢不能?!卑炎嗍柽f上。 武后沒好氣地看了眼,重又打開,望著那有些粗拙的字跡,先重重嗐嘆了聲,才又一行行地往下看去。 眼前忽然出現阿弦站在自己身前的模樣,她道: “阿弦心底無私,娘娘又何必這樣疑心?” “我不是為了皇后,是為了江南千萬性命?!?/br> “只要問心無愧,我管不了別人嘴里說什么,也不想管?!?/br> 眼中的怒濤翻涌,卻又在瞬息退散。 武后緩緩松手,折子落在桌上,一行行字攤在面前:削減宮中以及皇親貴戚所費的資財用度,儀仗開銷……大唐不僅有萬邦來賀的長安,還有災民遍地的括州、永嘉等地……饑民為吃一口飯不惜賣掉親生骨rou,天寒地凍,無處安身,倒死街頭……也正因此,他們錯恨不能救他們于水火的天子跟皇后…… 雖然并沒有華麗的辭藻,有些話甚至粗拙,但字字句句,偏又這樣真實而誅心。 武后長嘆了聲,不知何故,胸中氣難平。 是日,因天漸漸冷了下來,高宗偎在暖爐旁,身邊一名宮女不時地喂些切片的脆梨,冬棗給他吃。 直到殿門被打開,一陣寒風涌了進來,吹得爐火一閃,高宗定睛看時,卻見走進門的是武后。 當下忙坐直了些:“皇后何來?”驀地見她臉上仿佛有些氣惱之色。 武后道:“陛下,我有一樣東西給您過目?!?/br> “是什么?”高宗好奇。 武后從袖子里抽出那本奏疏,遞給高宗:“便是此物,請陛下親自過目?!?/br> 自從高宗脫病懶政,一應奏折批改均不必他經手過目,這還是頭一遭。高宗詫異地看她一眼,將奏本接過來看時,卻見字跡生疏,是之前所沒見過的。 戴將這奏本所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高宗不由失笑:“這是……何人如此大膽?” 忙又看落款,越發又驚又笑:“居然是她?”此刻也才明白武后臉上為何有薄慍之色。 武后道:“陛下,這件事我可拿不了主意了,你看該怎么辦?” 高宗不以為意,將折子往旁邊一丟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不必去理會就是了?!?/br> 武后道:“陛下您說什么?” 高宗道:“這十八子是你提拔上來的,朕看你一定舍不得除了她,不如就置之不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罷了?!?/br> “當初我也曾跟她當面說過,她若有功,我給她請功,但若是犯了錯,我也是毫不姑息,絕不會因為是誰提拔上來的而饒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