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多謝殿下?!毙膬任逦峨s陳。 馬車停在崔府門口,崔府的門人見是周國公府的馬車,正在驚疑,忽地又見阿弦從車內跳了出來,卻轉驚為喜,忙招呼:“十八弟?!?/br> 馬車不做停留,一徑去了。阿弦迎著崔府的門人:“阿叔……天官在家么?” 家奴道:“我們家大爺還在部里未曾回來,十八弟入內稍等片刻?!?/br> 阿弦遲疑:“我還是在這里等……不然我去吏部找他就是了?!?/br> 家奴道:“不不,這幾日大爺回來的早,怕你去走岔了路豈不是不好?且在府里稍等片刻,我們派人再去打聽打聽?!?/br> 阿弦見他們十分熱情,只好答應。 當下隨著進了府里。阿弦按捺不住,悄悄打聽:“我在路上,聽人風言風語,說府里的事,想必是那些無知的人胡說八道?!?/br> 那家奴皺起眉頭:“是不是有關我們少夫人的話?” 阿弦點頭,家奴嘆道:“唉,那可不是胡說的呢?!?/br> 之前雖只見過煙年一面兒,卻已驚為天人,又因崔曄的緣故,越發多一份敬重。 所以在外聽了那些流言,只是不信,但此刻聽這家奴如此回答,一下揪心起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家奴道:“按說我們少夫人,可真是沒得挑兒,可稱得上是長安城里第一號的美人才人了,可偏偏身子有些弱,再加上近來流年不利的,先是我們大爺傳言在羈縻州出事,少夫人自然受了驚嚇,后來偏偏又有伽藍寺的事,雪上加霜一樣,便隔三岔五地有些小病小災,聽里頭的丫頭傳說,有段時候,每天只吃一口飯,你說這怎么了得?鐵石人也受不了,何況是那樣嬌弱的……” 阿弦屏住呼吸,只顧聽他說。家奴又道:“前些天進宮,還在宮里頭暈倒了呢,御醫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昨兒更是吐了血……唉!我們都說,是老天爺嫉妒,什么紅顏薄命……” “呸呸,”阿弦忙道:“還不知怎么呢,不要說不吉利的話?!?/br> 家奴才忙又轉憂為喜道:“是是,十八弟說的對,我們這些碎嘴,原本也是瞎說,一定不靈?!?/br> 正說到這里,家奴忽然看向前方,又悄悄拉了阿弦一把:“十八弟,那是我們二爺?!?/br> 阿弦抬頭看時,卻見前方廊下,站著一名俊秀公子,瞧著有些眼熟,正在吩咐一名下人什么話。 一抬頭看見這邊兒阿弦,眼中透出些詫異。 家奴見狀,便領著阿弦上前,道:“二爺?!?/br> 崔升看著阿弦:“這是……” 家奴道:“這是十八弟,是大爺的小友。大爺曾吩咐過,但凡他來,一定要好生招待?!?/br> 崔升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十八子,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今日才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br> 阿弦早做了揖:“讓您見笑啦?!?/br> 崔升搖頭道:“并不是,只不過你的年紀比我想的還小,樣貌也……若不是親眼見到,實在不會相信哥哥會跟你……會跟你這樣不同?!?/br> 崔升的性子跟崔曄不同,有些心直口快,他本是要說“不相信哥哥會跟你相交”的話,可又及時察覺,這樣聽來似乎有些傷人,于是忙又改了。 崔升問那家奴道:“大爺回來了嗎?” 家奴搖頭:“已派人去查探?!?/br> 崔升道:“既如此,我來招呼十八小弟,你且去忙吧?!?/br> 家奴知道崔升性情外放,比崔曄更容易相處,因此十分放心,領命而去。 崔升便對領著阿弦往內,一邊道:“我聽人說,你先前跟在周國公身旁,近來又去了戶部?” 阿弦道:“是的?!?/br> 崔升道:“周國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跟著他一向如何?” “還過得去?!?/br> “新去戶部,可還適應?” “一切都好?!?/br> 問答數句,崔升見前后無人,便又道:“十八小弟,我有件事想問你,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br> “二爺想問什么?” 崔升便低低問道:“你跟我哥哥是如何相識的?” 眼見他滿臉探聽之意,阿弦道:“天官并沒跟二爺說么?” 崔升咳嗽了聲。 崔曄從來極少主動說起自己的事兒,崔曄不言,崔升也絕不敢多嘴詢問,如今見阿弦這般問,自然訥言。 但他輸人不輸陣,便呵呵道:“若是聽你說來,滋味當然不同?!?/br> 阿弦看著他含笑的眼睛,卻也瞧出他有些詐人的意思,便不言語。 崔升見她不上當,便道:“對了,大理寺袁少卿,也是你的舊識對么?” 阿弦問道:“噫,二爺也認得少卿?” 崔升道:“何止認得,前天還一塊兒喝過酒呢?!?/br> 阿弦一愣:“是么?” 崔升道:“騙你做什么,對了,還提起你來著……” 阿弦屏住呼吸:“提、提我?” 崔升并沒留意她的表情異樣,只看著前方道:“那里就是我哥嫂的住處了,先前我聽人舉薦了一個極好的大夫,我先去問問嫂子的意思,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br> 阿弦忙道:“我跟你一塊兒好么?” 雖然這話聽來有些唐突,但崔升見她年紀頗小,且跟崔曄相識,倒也不以為意:“那好,你只悄悄地別出聲?!?/br> 崔升帶著阿弦來到煙年院中,丫頭來迎著:“二爺?!币姲⑾已凵?,便多看了兩眼。 因阿弦身著常服,身形樣貌又見小,便只當是崔升新收的小廝。 崔升道:“阿嫂怎么樣了?” 丫頭嘆道:“之前吃了一碗湯藥,卻又吐了大半兒?!?/br> 崔升道:“我進去瞧瞧?!?/br> 崔升入內后,阿弦站在門口,又扭身回看。 漸漸地,藥氣透過窗紗傳了出來,依稀還聽見幾聲咳嗽,跟低低地說話聲音。 阿弦身邊兒的那丫頭不住地瞅她,忽道:“你是……當初跟著周國公的那個……” 原來這丫頭是煙年的貼身丫鬟,當初去許圉師府上拜壽,在門口曾見過阿弦,方才瞧著她不似府中小廝,多看了幾次,終于認了出來。 阿弦道:“jiejie好,是我?!?/br> 兩人問答之間,就聽里頭盧煙年道:“是誰在外頭?” 崔升也隱約聽見那丫頭認得阿弦,便道:“阿嫂大概不認得,是哥哥的十八小友?!?/br> 煙年的聲音里透出些許詫異:“是他么?” 崔升怕她不悅,便道:“阿嫂,原本是我唐突了,十八小弟來找哥哥,因哥哥還沒回來,我便先陪著他,誰知驚擾了阿嫂?!?/br> 盧煙年又咳嗽了兩聲。 阿弦在外,聽她聲音柔輕,氣息虛弱,便忍不住道:“少夫人,我不是有意打擾你歇息的,我這就去了,你好生保養身子?!?/br> 里頭煙年卻輕笑了聲:“這個孩子……竟也這樣多禮?!北銓Υ奚溃骸鞍⒌?,你叫十八小弟進來暫坐,他既是有心來探病,難道我反而怪他?只是我病中模樣不堪,待我略收拾收拾再見他?!?/br> 煙年對人素來是禮數周全的,崔升卻也不感意外,只勸道:“阿嫂不必如此,免得勞累傷身,給哥哥知道了,一定會怪我?!?/br> 煙年道:“我若是這樣蓬頭垢面地見夫君的小友,就算他不怪我,我也得怪自己失禮于人了?!?/br> 幾個侍女入內,相助煙年極快地收拾了一番。 崔升早退了出來,悄悄對阿弦道:“我的阿嫂,別看著柔柔弱弱,實則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一旦認定了的,誰也改不了?!?/br> 阿弦因聽到方才煙年執意要換衣裳打理梳妝,忐忑問道:“我是不是來錯了?” 崔升道:“沒什么,你來見一見,對她而言是個新鮮,興許反而對她的病有好處呢?!?/br> 不多時,里頭叫請,崔升才陪著阿弦入內。 步入內室,阿弦抬頭看時,卻見前方榻上端坐一位身著淺煙紫的美人,云鬢松松挽就,雙耳綴著明珰,眼中朦朧微光。 雖病弱消瘦,越發見冰肌玉骨,風姿飄逸,猶如天人一般。 阿弦滿心震撼,卻覺著比上次在許府門口所見,更加好看了。 原來今日煙年因自覺病中,顏色頹然,故而有意地讓侍女略施脂粉,免得失禮于人,故而比上次所見更有一番不同。 阿弦忙拱手作揖,恭敬道:“見過少夫人?!?/br> 煙年舉手道:“十八弟不必多禮,阿弟,快請他同坐?!?/br> 崔升拉著阿弦坐了,煙年含笑凝視著他:“聽說你入了戶部了?” 阿弦道:“是?!?/br> 煙年道:“許侍郎是極溫和識才的長者,你有如此造化,實在替你高興?!彼m竭力平心靜氣,緩聲而談,但因方才一番動作,未免乏累,氣息紊亂,才說了兩句,便忍不住嗽了起來。 侍女忙上前輕輕撫背緩氣,煙年道:“抱歉……”一句話還未說完,又咳嗽不停,握著帕子在唇上輕輕一掩,復又緊緊地握起。 阿弦早看見她的臉色又瞬間的潮紅,又見她渾身發抖,十分過意不去,忙站起身:“少夫人,您還是好生歇息,我先去啦,改日再來探望您?!?/br> 煙年咳道:“這……” 崔升也看出不妥,早也隨著站起:“阿嫂且先顧身子,我去將那大夫請來,盡快給阿嫂調治,以后有的是時候見十八弟?!?/br> 煙年勉強一笑,深深呼吸:“又要勞煩阿弟奔走,實在過意不去?!?/br> 崔升道:“只要阿嫂能夠好起來,我就算跑斷腿都是心甘情愿?!?/br> 煙年又看阿弦道:“既然如此,我這里病氣畢竟重,就不留你了。上回我聽老太太念叨,說想見你,既然你來了,不如讓阿弟帶著去拜一拜老太太,她老人家必然歡喜?!?/br> 阿弦正遲疑,崔升道:“我這就帶他過去,嫂子快歇息?!?/br> 兩人這才退出了煙年房中,阿弦想著煙年的容貌談吐,又想到這樣的絕代佳人偏如此病弱,甚至傳出“不治”的流言,心頭莫名悲涼。 崔升道:“這幾日因嫂子的病,家里人都十分懸心,祖母也很是憂慮,愁眉不展,阿嫂故意讓你去見,也是想讓她老人家開開心而已?!?/br> “原來是這樣,”阿弦黯然:“但,方才我看見少夫人握著帕子……” 那帕子上明明是有一道血痕的,可見煙年方才咳嗽的時候咯血,只是她不愿給阿弦和崔升發現擔心,故而竟悄悄地藏握了起來。 崔升卻并未看見,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