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門口的幾個侍從齊齊沖了進來,見狀忙都拔刀圍了上來。 許敬宗定了定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哼,你想殺了我?” 阿弦道:“你叫人把那孩子放出來?!?/br> 許敬宗道:“不可能!”頸間一疼,黏濕的血流了出來。 許敬宗眼前一黑,立即轉了口風:“停下,有話好好說,我答應你!” 立即叫了一名仆人,吩咐將虞氏帶出。 不多時,果然有仆人半扶半拖著虞氏進了廳內。 “阿弦”一見,眼中透出關懷焦急之色,柔聲喚道:“孩子……” 虞氏在半路被夜風一吹,已經醒來,猛地聽見這般慈愛的呼喚,顫顫抬起頭來,當看見面前只是個看似清秀的少年之時,虞氏愣住了,滿面迷惘。 許敬宗冷笑:“人已經到了,你還想怎么樣?” “阿弦”道:“送我們出府?!?/br> 許敬宗的聲音有些古怪:“‘你們’?” 阿弦沉默,繼而道:“我要你將盧照鄰叫來,讓他陪著我的孩子出府?!?/br> 虞氏的眼神本來又黯然下去,聽到“我的孩子”四個字,雙眼猛地又瞪大起來。 許敬宗萬沒料到這點兒,切齒道:“好……好好好,我倒是忘了……” 他使了個眼色:“請盧先生過來!” 仆人躬身答應,徐徐后退。 此刻虞氏看著阿弦顫聲問道:“你、你是誰?” “阿弦”本正盯著許敬宗,聞言轉頭,兩人目光相對,她的嘴唇抖動,眼神里滿是急切痛色,偏偏不能說。 孰料旁邊一名侍衛等待多時,見她露出破綻,即刻躍起。 左側的一人配合無間,兩人一個攻向“阿弦”,另一個卻將許敬宗一把拉了過去:“大人!” 如果現在在場的真的是阿弦,她一個人對付這些侍衛,雖然無法取勝,卻也絕不會如此容易就給擊敗。 但偏偏此刻在阿弦體內的,并不是真正的她,而是個根本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侍衛一擁而上,數把雪亮的刀揮下,有的架在“阿弦”的脖子上,有的抵在她的胸前。 許敬宗脫身,心頭升起一股一了百了的狠絕,不由罵道:“賤人,又奈我何?你夤夜闖入意圖行刺,我大可……” 他想說的是——再殺你一次。 但雖然沒說出口,神情里已經昭然若揭。 許敬宗是對著阿弦說的這幾句話,但阿弦乃是少年打扮,他的這句“賤人”,自然別有深意。 其他眾人聽不出來,可虞氏如何不知。 虞氏望著“阿弦”,眼中的淚已經不由自主紛紛墜下:“你、你是……你真的是我娘親?” “阿弦”被刀逼著,于地上無法起身,聞言卻竭力抬頭看向虞氏,眼中透出柔靜的光:“孩子,別怕……別怕……” 虞氏渾身劇烈戰栗,最后猛地發出一聲哀叫,不顧一切地向著阿弦踉蹌爬了過來,卻被一名仆人拉扯住。 她發狂似的掙扎起來,想要靠近。 “阿弦”見狀,回頭道:“許敬宗,你放了她!” 許敬宗冷笑:“事到如今你還敢跟我談什么……” “阿弦”不等他說完:“這個人是周國公要的人,他跟崔天官的關系更是匪淺,你真的想讓他死在你府上嗎?” 許敬宗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一愣:“你想怎么樣?” “阿弦”的臉上現出一股決絕之意,她忽然挺身而起! 一名侍衛躲閃不及,手中的刀頓時刺入阿弦胸口! 那侍衛一驚之下松手,“阿弦”趁機將刀奪了,橫刀架在頸間:“許敬宗,你還不肯放人嗎?” 遽生大變,許敬宗正在心焦地左右權衡之時,廳外夜色中忽然遙遙地傳來一個聲音。 這聲音有些熟悉,又十分陌生,端然不是府上之人,何況府上的人怎敢在夜間如此大呼小叫。 許敬宗側耳細聽,卻聽對方喚的是“阿弦”。 握刀的“阿弦”顯然也聽見了這個聲音,但她的臉上卻滿是恐懼,仿佛見到什么極讓人害怕之事:“不、不是現在!不是現在……” 地上的虞氏哭叫道:“娘親!” “阿弦”哀哀望著她:“孩子,孩子……” 橫刀淚落,這瞬間竟仿佛生離死別。 剎那間,那聲音已經從遠及近。 在場眾人均都心驚,聽見前一聲的時候,這聲音仿佛還在門口,可是下一刻,卻驟然竟在眼前,難道這來的是神人不成? 隨著這人的出現,“阿弦”手一松,“當啷”一聲,刀已落地,而她悶聲不響地往前栽倒。 他身邊圍著的侍衛還想上前拿住,那來者卻比他們更快百倍,大袖一揚,已經將阿弦裹入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有同學疑惑為何之前陳基跟阿弦生活過卻沒選擇離開,現在卻要離開,這是個好問題 第一,桐縣跟長安不能比,長安的環境更險惡,誘惑更大,而陳基已經受挫太久 第二,之前說過阿弦原本戴著眼罩,能力還一般,后來遇到英俊后才解脫、改變。陳基也想不到她居然會這樣厲害了,正所謂防不勝防,其實從阿基之前跟小弦子的對話里可以看出,他對小弦子是有些隱隱地忌憚的 有同學看到阿基肯為小弦子死,說他黑化的突然,其實不是,他肯為小弦子死跟他的黑化不是對立的(可以細想) 總之阿基是個很讓人感慨的人物 然后還有一點: 許敬宗,許昂父子跟小妾虞氏這一段兒是史傳軼聞,但景城山莊一節乃是作者杜撰,望周知哈。 第101章 心之所向 許敬宗本正覺著這聲音有些耳熟, 一時之間又不能確信是誰。 當這人突然闖入廳內將阿弦抱起的時候, 他終于看清楚了,那獨一無二的風姿, 長安城也只有一人。 “你!”許敬宗驚地抬手,“崔玄暐?!” 這來者雙手抱住阿弦, 回身垂眸,并不看許敬宗, 反像是靜靜地看著懷中阿弦。 就算是在有些陰森的廳內,這張臉卻仍是明靜端正。 雖然低著眼皮,卻仿佛有落落清輝常在眉間,讓人一見心里也仿佛即刻清朗起來。 這人,自然正是崔曄。 許敬宗說罷,崔曄道:“玄暐貿然而來, 只因情勢緊急。冒犯之處,許公怪責, 我改日領受?!?/br> 他抱著阿弦向著許敬宗微微欠身, 舉步欲去。 許敬宗目瞪口呆之余叫道:“且慢,豈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跟這個小子到底有何干系?竟為了他行如此無狀之舉!” 崔曄道:“這個孩子喚我阿叔,且對我有救命之恩, 我就算將性命償還他,也是理所因當的,許公覺著如何?” 許敬宗雖知道阿弦跟崔曄有些牽連,卻不想竟是如此關系匪淺。 本來崔曄生性冷清淡泊, 按理說絕不會為了哪個人做出深夜闖入朝臣府宅的荒唐之舉,但偏偏他竟做了,實在令人駭異。 且竟來的如此之快,態度又是如此一反常態不由分說,一時叫許敬宗亂了陣腳,不知如何應付。 正在這時,更加叫許敬宗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夜色里忽然傳來幾聲激烈地犬吠!且仿佛是在府內。 許敬宗心中急躁異常,無處發泄,隨口罵道:“又是哪里來的野狗!” 話音未落,廳門處就有人連滾帶爬地進來,驚慌失措道:“老爺,大事不好了,周……” 許敬宗道:“說什么?” 那人只來得及說了句“周國公”,身后一道黑影竄了進來,“汪汪汪”一連串的亂叫,撲到崔曄身前,在阿弦身上亂嗅。 崔曄本要抱著阿弦出門,驀地聽見這一聲,眉峰微動,就站住了。 間不容發之時,門外又有個聲音冷冷地響起,說道:“我以為是誰這樣大膽,敢動我的人,沒想到果然還是中書令不拘一格膽氣旺盛?!?/br> 許敬宗正因那聲“周國公”而胡思亂想,可現實容不得他細想,最壞的一面兒已經出現了。 那人已走了進來,——這人跟崔玄暐的出現不同,眾人看見崔曄現身,都覺著心頭也為之清朗。 但此刻的這人,卻給人一種艷厲到不能直視、甚至懾人的感覺,就算是幽暗的夜色也掩不住那種過分的張揚明艷。 此人卻正是周國公賀蘭敏之。 對許敬宗而言,一個崔玄暐已經令他覺著棘手,但畢竟兩人官職自有高低,以他的資歷,若要認真拿捏對扛起來,未必不能略占上風。 可如今多了個賀蘭敏之,就不只是棘手這般簡單,而是頭大。 賀蘭敏之的身份太過特殊,性情又無常。之前李義府威風尚在的時候,同許敬宗兩個背地說起此人,尚且一副不敢招惹的口吻,何況如今正面對上。 許敬宗勉強鎮定,干笑道:“今晚卻是怎么了,深居簡出的崔天官陡然光臨,為何連周國公也都來了?二位可是約好了的?” 敏之已看見崔曄,目光下移看向他懷中的阿弦。 當看見阿弦人事不省臉如雪色的模樣,兩道濃眉皺起。 他竟將許敬宗的問話置若罔聞,反而三兩步來到崔曄身旁,低頭仔細打量阿弦,并未發現什么外傷。 崔曄卻仍冷冷靜靜道:“阿弦傷著了,事不宜遲,請周國公許相爺恕我失禮?!?/br> 他略微欠身抱著阿弦,往外而去。 賀蘭敏之本要喝止,不知因何又未曾,只回首看許敬宗。 許敬宗本也要喚住崔曄,但看敏之不曾開口反而回看自己……許敬宗便并未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