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遠處的人影仿佛也看見她一般,徑直朝這邊走來,張媽扶沈清的手臂微微抖了抖,沈清沖她安撫的笑笑,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紅葉…… 腳步聲漸近,張媽向前面的男人行禮:“二爺,……麗姨娘……” 沈清勾唇看著前方醒目的兩人,面目沉靜,亭亭玉立! 李凌寒看著眼前一身白衣的女人,微微皺眉:“你……” 話還沒說完,沈清瞅了瞅倚在李凌寒身上,柔美多情的,一臉挑釁的麗姨娘,她便毫不留情的打斷男人的話:“難道是二爺新立了規矩,姨娘見了夫人,都不用行禮了嗎?” 沈清的語氣雖然不急不慢,但卻字字擲地有聲,臉上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容…… 這話一說完,麗姨娘,立刻抬起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滿臉委屈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沈清冷笑一聲,也看向了男人…… 李凌寒想不到,那女人會如此倔強,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作為當家夫人,理應有容人之量,更何況麗姨娘現在懷孕了…… “麗姨娘現在是大病初愈,而且是有孕在身,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沈清閉了閉眼,才笑著說:“虛禮,原來二爺是這樣看的府上規矩的!——真是受教了!” “你!——你又何必強詞奪理,麗姨娘不過是大病初愈……”李凌寒被這女人氣得夠嗆。 沈清微微一笑,“大病初愈?當年我有孕在身,被您一巴掌,拍了幾丈遠……第二日一大早,就被您趕出了將軍府,可沒人來為我掉過一滴淚! 還有那年的中秋前夕,我臨盆在即,被那憑空出來的歹人又是下毒,又是放火!幸好婦人命賤,還有一條命在!當時更是苦得一滴眼淚都流不出! 現在一個姨娘生了場病,二爺就當做天塌下來一般,連府里規矩都不管了?” “你……”李凌寒聽得半會無語,隨后,他收回了眼神,閉了閉眼。 男人身旁的麗姨娘,見李凌寒神情松動了,連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無限委屈的說:“夫人莫要怪二爺了,是奴婢不好!奴婢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生下二爺的骨rou……” 邊說,邊哭得楚楚動人,她旁邊的小丫環也立刻跪了下去,朝沈清磕頭道:“二奶奶繞命,二奶奶饒命,姨娘身子不適,您要罰就罰奴婢吧!” 張媽看不過了,站出來說:“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二奶奶何時說要罰麗姨娘了!你……” 沈清攔下了張媽,對跪在地上的丫頭說:“難得你一片忠心,若是我不成全你,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地上跪著的兩人一愣,麗姨娘連忙抱住李凌寒的腿,可憐兮兮的低喚道:“爺……” 李凌寒看了一眼沈清,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最后冷聲道:“去李管家那里領罰!”說完這話,李凌寒才冷眼看向沈清,仿佛在說: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沈清深吸了口氣,才笑著說:“二爺英明!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說完便錯身越過了兩人…… 自那日以后,李凌寒便再未踏入棲梧軒一步,頓時,將軍府中又是流言四起……這種地方,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也多的是想看別人笑話的人! 這日沈清正在房里埋頭苦練撫琴,張媽面色沉重的推門進來,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說道:“……二奶奶……夫人說,麗姨娘懷孕,讓大家都備好禮……” “知道了,你去準備吧!對了,送銀子就好了……實物,就免了……”省得別人做手腳。 “……知道了?!?/br> 此時正好大東奉命來拿李凌寒的藏青色斗篷,所以沈清也省得麻煩張媽了,順手從柜中拿了一錠銀子,遞給大東:“麻煩你幫我帶給麗姨娘,祝她心想事成!” 大東拿著銀子哭喪著臉回去了書房,上呈了李凌寒,男人一看,拿著銀子在手中拋了兩拋,便扔給他說,“去給麗姨娘送去,就是說夫人賞的?!?/br> 大東不解,但他確也是想不透這些主子腦子里的彎彎勾勾,便也不再想,撓撓頭去送銀子。不過他剛走了兩步,李凌寒又叫住了他,淡淡地說,“夫人這銀兩是夫人的心意,還有我的,你去帳房再去取五十兩一起送去吧?!?/br> 那女人端是如此小氣,就拿了錠十兩銀子的,也過于記仇了。說到那女人,李凌寒就有些來氣,競然同他冷戰這么久! 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好拉下臉去找她,而且麗姨娘懷了他的孩子,他總不能不聞不問吧!更何況,這幾個姨娘雖是罪臣之女,卻是皇上親賜的,那女人怎就不能理解他一下…… 那張床他睡習慣了,再回書房,競然有些難以入眠!這日下朝,李凌寒稍作猶豫,便朝棲梧軒走去…… 沈清有些微奇怪,“麗姨娘不是有孕了嗎?”李凌寒掃她一眼,徑直往里屋走,邊走邊說,“是有孕了,這是好事,但應無礙于我來此罷?” 李凌寒在桌邊坐下,又問沈清道:“書意呢!” “剛練完字,在房間里逗鸚鵡玩呢!” 李凌寒看了看臉色并無異樣的女人,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才道:“這些日子……公務有些繁多……”所以才沒來棲梧軒…… 沈清一頓,干嘛同自己解釋,她甚是奇怪的說:“麗姨娘還好吧!”問完才覺得有些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連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麗姨娘懷了你的孩子,你應該多關心才是……” 李凌寒看著眼前笑的從容的女人,忍不住扶額道:“別提這些行嗎!” “……”沈清被李凌寒語氣中的疲憊的愣了一下,一時競沒再反駁。 “二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李凌寒在心中嘆了口氣,并未講什么,說了又如何呢,只是讓多一個人煩心罷了—— 軒轅家的人向來多疑,從先皇到現在的新皇都是一樣,料想當初,因著當朝這種對新皇不利的局勢,加上軒轅良對李家做過的事情,李凌寒都以為新皇不會對他有疑,要知他當初雖追隨了無皇,但同時也是向新皇效忠,他也算是新皇的部下??上?,新皇不信他。 左離對新皇說他野心太大,李凌寒聞罷此言也是有幾許好笑的,他要是不野心大,他會為起初的五王爺,現在的皇帝賣命,拿著身家性命博前程嗎? 就算他野心再大,能大過天?他野心再大,充其量也不過是擔當督軍這一職而已…… ☆、第九十八章 女人心 可惜,這位置怕是也讓新皇不安了,皇帝也沒那個意思讓他這個三王爺的舊部坐,李凌寒被逼得不得不另謀其位,不得不順鎮南王的意,偷偷的賣了軒轅莊楠一個人情。 朝廷上的事,他不是生就是死地過來了這么多年,他不是要等來皇帝對他卸磨殺驢的,這么多算的容忍與算計,不是皇帝想讓他如何就能如何。李凌寒小時就被爺爺教導。 知曉想要活下來,要活得出人頭地,那就得去拼,去爭,去奪,更要謀劃與忍,這種種缺一不可。此路不能,那他另擇暗路而行,他就不信,他只要一個督軍的位置,他還要不到。 眼前的女人嘴上雖然不說,但心里一定時時在控訴自己的無情!但,現實就是如此—— 所有人在最沒有力量的少年時代,都曾善良且,狂妄地想過要呵護和捍衛點什么,一個女孩,一個理想,一段記憶,或自己的一點尊嚴。 于是學會用自私或蠻強的方式挽留,哪怕鮮血淋漓,哪怕兩敗俱傷,但若不曾遭遇又如何回首。 人生重重艱難,過去之前是挫折,經歷之后是財富。 也許最終還是落敗,還是噴涌而出的無用的眼淚,但這一切,包含著珍貴的勇氣與柔情,非常非常美。 即便,每個少年都將死去。他日輾轉沉浮,于虛妄人生中回首一望,胸腔內那顆自以為已經很強健,很麻木的心臟,依然真誠地被曾經的情懷所觸動,忍不住想擒住那心碎的美麗。而有一種美麗必須用青春和鮮血來祭奠,必須盛滿傷悲。 沈清于李凌寒,是為填補男人少年琉璃似的純**境,他新奇于她同過住女人完全不一樣的個性,還有清新脫俗的外貌——粉面含春,紅唇輕啟,纖腰款擺,情潮似水,磅礴不息…… 即便李凌寒不說,沈清也能感受到朝廷的風起云涌,一人挑起整個將軍府的擔子,確實不易!現在大少爺李凌云也回京了,但整個人看起來甚是狼狽,哪還有當初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彩…… 經過李凌寒多方打點,好歹給他謀了個外調的官職,待歷練個一兩年,回京述職的機會也甚大!至于三少爺李凌宵,聽四妹講,自從在上河灣鎮莫名其妙失蹤后,到至今也是杳無音信…… 世事無常,現在是皇權社會,而那個位置更替的太勤了,總有一些人,一些家族因站錯隊,而土崩瓦解,在世族隊伍中銷聲匿跡,李家此次能東山再起,誰都想象不到,李凌寒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沈清這幾日也想通了,只要護住自己的心,不要輕易的放到任何男人身上,自己也應該能一世安穩。至于這男人寵誰愛誰,那便隨它去吧…… 在這種大的社會環境下,你一介女流,能干嘛!難道真像小說中寫的一樣,來個改天換地,逆流而上! 沈清自認沒有那種雄心壯志,曾經還想著多泡幾個帥哥,但自從生了孩子后,她也斷了這種心思!她只想輕松自在的渡過這一生…… “字練得怎么樣了!”李凌寒看了看桌上的古琴,問正在逗弄鸚鵡的沈清。 沈清一愣,放下鳥食,擦了擦手說道:“我又不是什么文人才子,字練這么好干嘛!……” “你,誰說非要才子佳人才能寫好字了,你看五meimei的字,不就特別好……” “五meimei是世家小姐,自然要練好字,好找相襯的如意郎君!——我都嫁入豪門了,孩子也有了,難怪你還會退貨不成?”說完這些話,沈清也忍不住好笑,也真的掩口笑了起來! 退貨???李凌寒皺眉,真虧她想得出來!但看她笑得眉眼彎彎,李凌寒又說不出叱責的話,只得嘆了口氣說:“不管怎樣,字寫的漂亮些,總是好的——還是說,你想讓我教你,才故意不練的!” 聽完他如此自戀的話,沈清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差點就噴了出來,咳,咳,:“二爺,您這么嚴肅的外表,實在不適合講笑話!呵呵!” “爺才沒空講笑話,從今晚起,我就搬回棲梧軒??!順便監督你練字!”李凌寒見沈清,心情不錯,于是找了個借口,說出了糾結很久的話。 ??!沈清奇怪的看著神情極不自然,卻強裝鎮定的男人,“二爺,麗姨娘現在正需要你的關懷……” “這本就是我的院子,憑什么讓我住書房!你別再講了,說什么都沒用!”李凌寒說完,就朝門外叫道:“大東,去把我書桌上的公文拿來!” 大東離開不大一會兒,張媽便來報說:“二爺,二奶奶,外面幾位姨娘求見?!?/br> 沈清看了看皺眉的男人道:“二爺,幾位姨娘對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哪,你走到哪就追到哪,這才來不大一會兒,就全都追過來了?!?/br> 李凌寒看著眼前這個幸災樂禍的女人,心里來氣,冷聲道:“你也知道她們對我用情至深,那你還不多用點心!” “……”沈清一愣,連忙笑著說:“當我沒說!那姨娘們專程為你而來,您——怕是也應當出去見見面吧,” 入得花廳,三位美人齊齊起身見禮,一時暗香盈鼻,嫣紅姹紫,將簡潔小室映出明媚光輝。 大約女人自古心小,天生倨傲,自戀乃通病,虛榮乃天成,更愛攀附比擬,愈斗愈喜。 沈清忍不住略抬高了下頜,描繪出睥睨姿態,面上卻仍是笑意盈盈,略甩了甩淺紫色袖袍,長裙曳地,碎發拂動,款款而來,步步蓮華。 并不急著叫起,將三人一并打量了,再看了看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李凌寒,才懶懶叫一聲“起吧”。 李凌寒坐于正位,見四個女人仍愣著,便冷聲道:“站著做什么?都坐下?!?/br> 沈清一入坐,便湊到李凌寒耳邊,壓低聲音說:“還真怕我吃了她們不成?你倒是懂得憐香惜玉!” 李凌寒自然看透了這女人的小心思,不但不生氣,不點破,還眼中帶笑的陪她一起演 這一來二去的,看在三人眼中,皆瞧見李凌寒與沈清耳鬢廝磨,好不親昵。有人訕訕不悅,有人不露聲色,但更有人雙目含情,脈脈委屈。 那麗姨娘委屈萬分,右手撫摸著小腹,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李凌寒…… 沈清更湊近了,悄聲道:“你莫不是怕我將氣都撒在她們身上,才特意跟來的?” 李凌寒似是摸清了沈清的心態,一臉淡定道:“到底還是我的女人,你莫玩的太過火了?!?/br> 沈清笑意更濃,挑眉,任性道:“不,偏要讓你心疼?!?/br> 沈清拉了男人的手,李凌寒也不掙開她,反而大掌包裹住了手中的,軟軟小手!轉而對三位美人道:“見過就行了,晚些時候我同夫人還有事兒呢,你們便先散了吧。以后沒事不要來棲梧軒打擾了!” 坐下三人卻不見的有好臉色,那麗姨娘更是一面退著步子,一面不忘含淚凝眸,似乎要隨著她的離去,將李凌寒的心勾走。 想到那日這女人的可惡,沈清起身,站到李凌寒身前,冷冷睨著麗姨娘,一勾唇,挑釁地笑,麗姨娘不動神色地低下頭去,緩緩離開。 沈清回過頭來,看滿臉無奈的李凌寒,愉悅道:“我就愛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她能奈我何?” 李凌寒只好笑著搖頭嘆氣,“拿你們女人沒辦法?!?/br> 沈清笑道:“那是爺的女人太多了……” “……”李凌寒扶額! 當晚,李凌寒住在了棲梧軒,沈清真懷疑李凌寒是雙重人格,白日里寒氣了逼人,夜晚就化身狼人…… 誰也不知,事情怎會又這樣了——起于紅塵迷亂,結束于一聲嘆息。 李凌寒完結了最后一次猛烈沖擊,仿佛要將自己永久地與她糾纏在一起。他被掏空了心,頹然倒下,枕著沈清柔軟的胸,唇上還掛著一絲笑,恬靜如孩童一般。 他抱著她,一身淋漓的汗,一頭散亂青絲。她與他,糾結在一處,氣息與汗水,發尾與身體,早已分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