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嵐看著，都以為自己在睡夢中簽了天下，隨時要走了。

    連本人都差點信了，何況是信息不對等的局中人。

    水軍錢沒白花，福利也不是白給的，在天下小說網的錢彈攻勢下，出走了三個叫得出名號的小神，在天下小說網，也開始有熟悉的筆名出現，似乎成效斐然。川落意從鳳腰變成了雞頭，有單獨的粉絲版塊，推薦廣告位像親兒子一樣給，十足的鎮站大神風范。

    謠傳，他離開終點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城軻即將完結開新書，同樣要開新書的川落意不想在新書上與他同榜出現，才毅然出走。

    更有不爽川落意的人揚言，丫就是怕被超級新人鐘狂的新書壓了！

    【54樓】龍騎躺下啦：

    吹比也不能這么吹的好不好……

    川落意斗不過城軻大神，還搞不過鐘狂了？川落意《星之王》爆紅的時候，鐘狂還在穿尿布呢！

    【55樓】蘿莉萬般好：

    上次不就被《仙魔惑》壓了？你是金魚？

    支持這種說法的，倒不是鐘狂的粉絲，大多是川落意的資深黑——說他斗不過城軻，也沒啥丟人的，畢竟終點一哥。

    可是斗不過鐘狂，那意義就不一樣了啊，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更恥辱！

    當稍有成績后，即使鐘嵐無意攻擊他人，一再希望粉絲不要夸耀她的小說來踩別人，也會無可奈何地成為了拉踩的道具，有時捧她踩別人，有時則是踩她襯托另一人，在這過程中，鐘狂只不過是一件好用的道具跟代稱而已。

    川落意向來以爆脾氣在圈內著稱，被拿來跟新人比較，人人都想看他跟鐘狂撕——就算不撕，出來說句話，擺擺大哥姿態也好??！

    然而，這次卻愣是一聲不吭了。

    是學好了嗎？

    臭脾氣難改，只是向金錢力量低頭。

    川落意想撕想得不得了，什么玩意都敢拿來跟他相提并論了，不過是在快完結的時候，月票榜上壓了他一次嗎？說多少次了？他在龍堡搜索過關鍵字，足有173次結果，說夠了沒有??？艸！

    由此可見，大神也是人。

    小心眼地搜索自己的筆名，并因為結果而或喜或悲或怒。

    天下小說網的編輯苗鷹早早地將他按住，向他說明情況，陳清利害：“編輯部現在很想將鐘狂拉過來，輿論造勢都弄得差不多了，你現在可是咱們天下的一哥了，要是你不歡迎他，他怎么敢來？等他來了，我們推薦廣告位在合同上都寫明白了的，肯定比他好，到時候你的新書壓著他打，誰會再拿那次的失手出來說事？大家只會記住你輝煌的一面?！?/br>
    “……”

    川落意不忿，強壓下自己的情緒后，猶豫問道：“萬一，他來了之后壓了我呢？”

    被城軻壓著玩，壓了那么多年，真把他壓出陰陽來了。

    “作者收益有多少是看榜單，你還不清楚嗎？”苗鷹泰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是頭一個出走終點的元老，我們怎么也得保證你的地位??！”

    頭一句，就是暗示到時候萬一成績確實不如鐘狂新書，可以暗箱cao作。

    前面的勸說都是虛的，這個事關實利的保證，才是讓川落意乖乖閉嘴的關鍵底牌。

    笑得誠懇，拍肩動作如好兄弟，乍一看去，編輯跟大神，也是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

    ‘現在讓這傻x爆竹閉嘴，到時候鐘狂來了，當然是公平競爭啊。天下要是能捧出個新神來再好不過了，自己新書寫得爛還想捧著呢，天下真沒人了才會死捧他吧。唉，老天爺真的不長眼，錢真好賺……’

    暗暗比較了一下二人的年薪，苗鷹暗自唏噓。

    編輯各懷鬼胎，懷的都是差不多的心思，只是孕育出來的結果相距甚遠。

    鐘嵐批注后的白金合同，意料之內的被駁了回來。

    在簽約金上可以提，但終點對游戲改編的版權不松口。除了金錢外，終點上層的游戲開發公司也占了很大原因，它是絕不愿意作者占有話語權的，甚至帶了點驚奇的意味——什么？金華火腿罐頭也想對自己賣給哪家超市有主權？翻天了？

    不可思議。

    終點四組宇航：我跟上面爭取過了，可以退讓的，跟沒有商量空間的，都在文檔里鐘狂：好，謝謝，我會看的

    鐘狂：先忙了，有電話找，下次聊

    程宇航積了一肚子的安慰勸告說辭，就這樣被擋了回來。

    鐘嵐小小年紀便懂得找律師咨詢，已經很優秀了，合同上的要求也很合理，只不過，大網站的強權……

    他嘆息，怕是留不住了。

    只希望小鐘在外站能發展得好，滿腹安慰勸說的話，最后化為文字的卻是：‘小鐘，如果你去了別的網站，我就不是你的責任編輯了。我希望，即使事情發展到這個境地，都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在終點是打一份工，不是把命賣給它了，我始終是支持你的?！?/br>
    這，才是他真心想說的。

    他親手發掘出來的超級新人，只要能夠展翅飛翔，無論是在哪個平臺，都沒所謂了。

    打開了dota的版本更新畫面，正要跟卓遠川開黑玩耍的鐘嵐，停下滑動的鼠標。

    終點四組宇航：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希望你能大紅大紫終點四組宇航：無論是在終點，還是天下

    “……”

    在這一刻，凝視著屏幕的鐘嵐，很有沖動想跟他坦白——她從來沒想過離開終點，和天下小說網的編輯接洽，也只是虛晃一招，了解自己在外站眼中的價值，給競爭對手一點希望，造勢時帶上自己。

    然而，身不由己。

    僵硬得劍拔弩張的氣氛，不歡而散的討論，程宇航跟她搭不上話，在嚴重缺乏來自作者的反饋時，他只能根據外間消息來猜測——說簡單點，就是吊胃口，欲擒故縱，談判常用技巧。

    對受壓迫一方來說，原本溫馨和諧的關系降至冰點，自是很不好受的。

    鐘狂：我明白的，編輯

    鐘狂：最近滿城風雨，談的也是正事，我語氣可能正經嚴肅了一點，不過從來都不是針對你，你可以放心。在上班時間，我們是合作伙伴，下班了，我們是不談公事的好朋友……

    鐘狂：宇航

    將以上的內容發送出去，鐘嵐才吁一口氣，活動了一下雙手。

    謹慎說話，對自己也對他人負責，她已經不再是會因為感動便將底牌全分享給對方看的年紀了。宇航是位好編輯，如果遇上的是不把作者當回事，一昧威脅恐嚇的編輯，她很可能會選擇離開了，天下小說網雖然后來沒有崛起，但無線渠道和資本都不差，擁有一定的造神能力。

    能遇到好編輯，鐘嵐很感激。

    如無意外，這場風波已經快發展到尾聲，可以不用再故意冷待了。

    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編輯的關注點，卻在此時，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宇航？

    小鐘怎么突然叫他名字了？

    下班后是好朋友？

    加班坐在辦公室里，靠黑咖啡提神，偶爾會有心悸副作用的程宇航，這時候心臟以歡快的頻率跳動著——他完全沒怪責小鐘最近態度冷淡，他怎么有臉去怪？他拿出來的合約，每一周都要逼走兩三個頗有成績的作者。

    以前說得那么好聽，現在也不過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劊子手，小鐘沒跟他翻臉就很不錯了。

    沒想到，在她眼中，鬧得那么僵硬的關系，還能是好朋友。

    趁著主編不在，辦公室椅上的程宇航像廢貓一樣癱軟下來，情不自禁地慶幸著，只是很羨慕，以后能跟小鐘合作的編輯。

    他現在跳槽去天下小說網還來得及嗎？

    第79章 079

    程宇航認真地思考起了自己跳槽的可能性。

    天下小說網的主編苗鷹， 好像跟自己是同一所大學出來的，雖然不同系， 但也能叫一聲學長……或者問問鐘狂，出走終點的時候，能不能把責任編輯也打包帶過去？

    好像不太可能。

    加班狗在每個加班的深夜， 總能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例如暴富、交到女朋友，還有天下小說網將他打包買走。

    然而， 奇跡還真的出現了。

    苗鷹半夜撥通了他的電話……不， 周一開早會， 統計流失的千訂萬訂作者有多少，投影布上，放著天下小說網的頁面， 首頁圖推， 新書速遞上面， 都有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各組編輯抬眼看著， 都能看見自己底下的作者， 彷佛認領死刑犯尸體的家長， 心有羞愧，不敢說話。

    鐘狂還沒走， 可是程宇航受到的壓力是最大的。

    畢竟，網文界幾乎人人都認為鐘狂出走，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就差什么時候發生而已，這種要炸不炸的存在，更加引人關注。

    魯哥今日神色嚴肅，坐于主席位旁邊，清了清嗓子：“高層會議出了結果，終點向來以作者的福利為本，既然質疑聲音持續到現在，那我們就應該反省自身的不足了，關于合約，也商議出了調整的空間，第1.6條細則……”

    恩？

    程宇航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關于合同細則的改變，魯哥照本宣科，他法律知識有限，聽不太明白，等會議一結束，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湊到他旁邊，問個明白?？上?，魯哥在公司地位與他不同，雖然私底下交情不錯，一時之間也難以近身——他總不能推開主編吧！

    再好奇，也只能忍耐著，等午休了。

    這兩個小時，過得煎熬無比，想仔細回想早會上說的內容，卻發現當時太震驚了，把腦子都震成了漿糊，魯哥和組長們說了什么，愣是一句都記不清，只知道待會有文件和編章統一發到編輯們的郵箱，今天如常加班。

    加班不是問題！

    問題是，到底反省了個啥??？

    午休一到，程宇航便摸出了自己壓箱底的中華跟玉溪，向魯哥甩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五分鐘后，聚賢茶樓。

    “剛才出來的時候，你眼睛是不是抽筋了？”

    “……”程宇航一邊給大佬斟茶洗杯，一邊澄清：“我是在打暗號?！?/br>
    “是嗎？王姐跟我說，你可能看上我了，跟我拋媚眼?！?/br>
    “絕對沒有這種事，”

    程宇航無心前戲，直入重點：“今天早會，高層是個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我很重視我的作者……腦子又不太好使，實在等不及看郵件了，魯哥你給我說一說唄！”

    魯哥側目，看了看他，確實覺得這小子的腦袋不太好使。

    ……有點逗。

    他慢悠悠地招手，拿著點心紙，一籠一籠地跟服務員說：“給我來一籠蝦餃、燒賣還有一份咸水角。誒你這里有沒有什么推介的？”

    眼瞅著小程要炸了，才說：“就這些，先叫著吧，麻煩你了?！?/br>
    “哎喲小哥真客氣～”

    “魯哥！”

    “好好好，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耐性都沒有，”想著逗得差不多了，魯哥悠悠道：“后面的合同問題說得復雜，你聽我第一句就好了??！唔，這直白一點說呢，就是白金血流失得太厲害了，不食人間煙火，笑看我等加班的高層也坐不住了，知道作者也不是無底線躺平任艸的，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