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徐南風惱羞道:“我不僅下得去嘴,還下得去手!” 說罷,一掌將姚遙拍了個趔趄。 第34章 良娣 八月初, 外出避暑的皇上率領妻兒及下屬,浩浩蕩蕩地回到了洛陽皇宮。 沒過幾日,宮里宮外便傳開了, 說是太子殿下要納徐尚書家那位才貌雙全的嫡女做側妃。不多時, 皇上親自證實了這個消息。 八月十二,徐宛茹被封為徐良娣, 正式入住東宮。因是妾室,這門婚事沒大肆cao辦, 但因為徐良娣僅次于太子妃的地位, 將來太子登基, 少說也會是貴妃之尊,到也讓徐家跟著風光了一把。 太子納妾之后沒幾日,便是中元佳節。按照慣例, 中秋節皇宮不會設國宴,而是休假一天,讓百官能回家團圓。 雖無國宴,家宴還是有的, 皇子皇孫們也無例外,晚上象征性地同皇上皇后用個膳,賞會兒歌舞和月色, 便算是團圓了。 徐南風今日穿了湘妃色的上襦,配珠黃繡銀牡丹的羅裙,手挽煙霞色的薄紗披帛,青絲綰成干練的雙刀髻, 按品階插著花鈿禮釵,淑儀中透出幾分青蔥明艷。 紀王照舊是絳紫色的禮服,脖頸處露出一截雪白的中衣衣領,更襯得他面如冠玉。 兩人提前了一個時辰入宮,御園中已經擺好了諸多案幾和坐墊,供赴宴的皇親國戚游玩休憩。 此時太陽還未完全下山,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徐南風與紀王在御園中閑逛,正巧碰上了指揮巡邏的楊將軍,雙方便寒暄打了個招呼。 “……西南??芪雌?,紛爭不斷,嶺南王自家的破事都拎不清,哪有什么心思出海平寇?!辈恢醯某兜搅送饣?,楊將軍剛硬的臉上滿是慍怒,沉聲道,“皇上將心思放在對抗北方胡賊上,沒空管南海沿岸,否則本將軍定要親自領兵南下,將那犯事的倭寇一網打盡!” 紀王道:“嶺南王年老體衰,又后繼無人,依本王看來,嶺南王室用不了多久便要換血了?!?/br> 一聽到他們在商議國事,徐南風便主動避嫌退下,獨自沿著卵石鋪就的小道朝藕池畫橋上走去。 誰知那么巧,剛走了兩丈遠便見一對父女從畫橋的另一端款款走來,男的蓄三尺美髯,一身朱紅的官袍,女的年少貌美,一身鵝黃的宮裳,正是徐謂和徐宛茹。 若非皇后懿旨,特許開恩,以徐家父女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皇室家宴的。 徐南風暗自皺眉,即便隔著十幾步遠,也依舊能聽見徐宛茹那銀鈴似的嬌笑聲。 她實在是不想遇見徐宛茹那張跋扈的臉。 后退,顯得自己膽怯。迎上去,又顯得自己殷勤。她干脆站在橋上不動,冷眼看著那對父女走來。 徐宛茹也瞧見了她,將下巴抬得更高了些,眉梢眼角盡是睥睨塵世的傲氣。徐南風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妾室的身份能讓她驕傲成這樣? 徐謂臉上的表情十分牽強,不尷不尬地朝徐南風做了個揖,算是打招呼。 “畫橋只有這么寬,勞煩紀王妃挪挪貴足,讓一下路罷?!毙焱鹑阌眉毮鄣闹讣鈹n了攏耳垂上精致的翡翠耳墜,漫不經心地一笑,眉眼間盡是與年齡不符的嫵媚風姿。 徐南風攏著袖子微笑,聲音有些冷:“論地位,我是紀王正妃,而你只是太子妾室;論品階,我是正二品郡王妃,而你只是三品徐良娣;論輩分,我是jiejie,你是meimei,怎么說也是應該你讓路罷?徐良娣才名在外,竟是連這種規矩也不懂?” 徐宛茹臉色變了變,咬著紅唇,半晌才強壓下屈辱之意,綻開一抹虛偽的笑意:“紀王妃,說話可不要這么不留情面,將來誰尊誰賤還不一定呢!” “茹兒?!毙熘^低喝,以眼神示意徐宛茹住嘴。 徐南風笑意不減,瞇著眼道:“當今圣上身強體健,你這么急著想做貴妃,豈不是在詛咒當今皇上?徐良娣,說話不要不留情面,這句話還給你?!?/br> 徐謂久經官場,自然能屈能伸,裝出一副惶恐的模樣來,拱手道:“徐良娣年紀小不懂事,萬望王妃娘娘見諒?!?/br> 徐宛茹深吸一口氣,再抬眼時方才的囂張轉瞬即逝,無辜道:“父親說得對,是meimei說錯話了,王妃勿要見怪?!?/br> 說罷,她盈盈一福,退到一旁,主動給徐南風讓路。 “年紀小和不要臉是兩回事?!毙炷巷L嗤笑一聲,抬眸直視他們的眼,“希望徐尚書和徐良娣記住,我只想過我的安穩日子,沒心思同你們玩心計,但若你們步步相逼,我便睚眥必報?!?/br> 說罷,她一頜首,與徐宛茹錯身而過,一襲精致的湘妃色裙裳搖曳生姿。 “此時得意什么!等著瞧吧,我遲早會成為這天底下最珍貴的女人!”徐宛茹緊握成拳,涂有丹蔻的指甲深深嵌入rou中。 徐謂頗為憂慮:“茹兒,萬事不要急功近利,能忍則忍?!?/br> “父親,你該知道我從不愿屈居人下!等著吧,我自有妙計?!彼抗怅幒?,一個歹毒的計謀在心中緩緩醞釀成形。 徐南風沿著卵石小路往回走,見紀王還在遠處等著,便朝他走去,輕聲問道:“同師父聊完了?” 紀王微微一笑,牽住她的手道:“剛才聽楊將軍說,你在畫橋上遇見了徐良娣?” “是啊,那丫頭同她母親比當真是嫩多了,還想著給我立威呢?!?/br> “她可曾為難你?” 徐南風一見到紀王的笑顏,聽到他溫潤低沉的嗓音,心中僅存的一點不快都煙消云散了。她漫不經心的一笑,灑脫道:“你放心,他們欺負不了我?!?/br> 紀王摩挲著她的指尖,低低一笑:“是啊,我們家夫人最厲害了?!?/br> 徐南風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想起她無意間曾脫口說過的‘我們家紀王最厲害了’,不禁臉一熱,哼道:“你這人,真是蔫兒壞?!?/br> 紀王于是笑得愈發開懷。 西邊日落,東邊圓月緩緩升起,諸多皇子皇孫一一盛裝出席,宴會便在這一片燈海與歌舞聲中展開。 期間皇帝會例行考察兒孫們的學業,故而有類似于行酒令的斗詩環節,以賞月或詠桂為題,自由創作詩文,得到皇帝賞識或拔得頭籌者,均有重賞。 幾位年幼的小皇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乞求得到父皇的一絲贊譽。唯有太子與紀王兩位成年皇子淡然飲酒,沒什么興趣參與。 太子位高權重,自然不需要以賣弄文采博人眼球,而紀王向來不得寵,也沒人會請他作詩,樂得清閑。 徐南風倒覺得這是好事,她就想安安靜靜地與紀王喝喝酒,賞賞月。 孫皇后似乎很喜歡徐宛茹,一直讓皇上欽點徐良娣作詩,連作了三四首,皇上大喜,命人賞了徐宛茹一對玉如意,可謂是給太子掙足了臉面。 一時間,連太子妃都隱露出艷羨之意。 宴會正酣,孫皇后忽然發話道:“紀王妃與徐良娣乃是親姐妹,徐良娣才華橫溢,想必做jiejie的也不會差罷?” 皇后發話了,皇上也便順著話茬:“紀王妃可會作詩?” 徐南風放下酒樽,心里一咯噔。 徐宛茹饒有興趣地望來,笑容中摻雜著幾分幸災樂禍。 徐南風讀過幾句詩,但比不上有正經夫子教授的徐宛茹。若是強行賦詩,又低人一籌,怕是會讓滿場的人看笑話。 紀王想要開口,徐南風卻在案幾下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擔心。 接著,她起身一拜,溫聲笑道:“回陛下、娘娘,兒臣自幼所學與徐良娣不同。徐良娣學文,而兒臣習武,不可相比?!?/br> “險些忘了了,你是楊愛卿的女徒兒?!被实垭p手平擱在膝上,略帶期許道,“朕平生以武治國,最愛鏗鏘勇士,紀王妃,你可會舞劍?” 聞言,徐南風便知自己賭對了,朗聲道:“愿為陛下獻丑!” 好在劍法是她早就爛熟于心了的,說來慚愧,她也只會這么一套劍法,練了七八年,不說爐火純青,至少拿出來糊弄一下人還是可以的。 劍走龍蛇,寒光如電,旋身騰挪間,珠黃的羅裙如蓮展開,別有一番巾幗之美。 挺身,收劍,抱拳,一氣呵成。 皇帝道:“好?!币粋€字,已是莫大的認可。 孫皇后察言觀色,忙命內侍道:“將我那對三色彤手鐲拿來,賜給紀王妃?!?/br> 徐南風再拜,道:“謝陛下,謝娘娘?!?/br> 算是虛驚一場了。 將劍還給內侍,徐南風回到席間坐好,紀王的手在下一刻攥住了她,壓低了嗓音道:“夫人的劍法,光聽劍嘯便知氣勢如虹?!?/br> 徐南風笑笑,捂住砰砰直跳的胸膛道:“其實我都快緊張死了,生怕出錯,給你丟臉?!?/br> 一場家宴在有驚無險中度過,直到月上中天,宴會才散去,眾人盡興而歸。 太子新婚燕爾,又沉溺于徐良娣的美色,歸程上特意準許徐良娣與他同車。 但徐宛茹似乎不太開心。 “宛兒為何悶悶不樂?”太子將徐宛茹摟入懷中,沉聲問道。 徐宛茹順從地趴在劉烜懷中,柳眉輕蹙,嬌聲道:“殿下,妾身心中所憂,不知該講不該講?!?/br> “說來聽聽?!?/br> “妾身的庶姐徐南風行為乖張,迫使父親一怒之下與她斷絕父女關系,這事想必殿下已經聽說了?!?/br> 徐宛茹滿面愁容,繼而道:“可是您不知道,她出嫁那天還揚言說要借紀王的勢力,報復徐家呢!她向來嫉妒我,妾身真怕她會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太子冷笑,不以為意道:“紀王?我那個軟柿子般的四弟,能有什么勢力給她借?” 徐宛茹紅唇輕咬,抬起水汪汪的眼來:“可是今日在畫橋上遇見庶姐,她還對妾身出言不遜。方才在宴上您也見著了,她借著舞劍為由,實則數次將劍刃對準了妾身?!?/br> 說罷,她柔柔地拉起太子的手掌,將他的掌心覆在自己胸口的綿軟上,委屈道:“妾身受了驚,直到現在,胸口還悶的慌呢?!?/br> 太子冷硬的嘴角一勾,眸色暗沉沉的,手下用力揉捏了一番,啞聲道:“宛兒不必憂心,紀王府的人便是有十個膽子,也翻不起風浪。他那邊但凡有風吹草動,我可以即刻要了他的命?!?/br> 徐宛茹湊上紅唇,在他耳畔嬌笑:“還是殿下疼我?!?/br> 第35章 親吻 中秋一過, 緊接著便下了幾天綿綿的秋雨,放眼望去,滿地彩菊零落, 連風都泛著濕涼之氣。 今兒倒是放了晴, 東宮的綠瓦簇然如新。徐宛茹端坐在鏡前,細細地描眉敷粉, 點上絳紅的櫻唇。 隨她一起入宮的貼身侍婢如意夸贊道:“娘娘真乃天姿國色,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寵愛您, 有什么好用的好玩的, 都第一時間送到您這?!?/br> 徐宛茹對侍婢的奉承不以為意, 嗤笑一聲:“得寵有什么用,還不是低人一等,日日都要去太子妃那兒請安。從前在家中, 向來只有別人向我請安的份,如今倒要我看別人臉色行事了?!?/br> 說著,她將柳眉一蹙,“將我頭上那金蝶展翅的簪子取了, 免得她又說我堆金砌玉,過于僭越?!?/br> 如意不敢多言,忙將那支簪子取了, 仔細的放回妝奩盒中。 裝扮完畢,徐宛茹照例要去正殿給正妻請安。她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臉來,一口一個jiejie將太子妃哄得開懷不已。半晌,徐宛茹的視線落在了太子妃的香囊上, 眼神中閃過一抹深意。 “徐良娣在看什么呢?”太子妃笑著問道。 徐宛茹計從心生,掩唇一笑,道:“妾身見jiejie腰間的香囊別致,香味也十分獨特,一時好奇?!?/br> 太子妃沒多想,摸了摸腰間的雙鯉銀香囊,解釋道:“這是本宮娘家送來的香囊,別處可買不到,你若喜歡,本宮房中還有兩只新的,送你便是?!?/br> 徐宛茹如吐信的毒蛇,笑著說:“那妾身便先謝過jiejie了?!?/br> 秋風襲來,從泛黃的楓葉上頭卷過,裹挾著滿腔清冷的桂香,一路朝宮墻外吹去。 徐南風今日難得出門,去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