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你們這說的是什么話?”碧桐聽聞此語心中極端不愉,冷笑道,“郡主金尊玉貴的人兒,如何容得那起子小人胡亂攀扯。發作一番本就是該當的?!?/br> 硯秋聞言皺起眉頭,她雖然理解碧桐心疼郡主的一番心意,卻覺這般態度太過任性,忍不住勸道,“碧桐jiejie,郡主已經在火頭上了。咱們做奴婢的,就算不能勸著主子冷靜些兒,也不該火上澆油?!?/br> 眉頭高高蹙起,“旁的倒也罷了,只一條,郡主這足疾如今治療正是到了緊要關頭。若是耽擱了宋供奉醫治,日后便算是再補起來,怕也是損了效果,拖延更長時間?!?/br> 小丫頭入內,神情怪異,“硯秋jiejie,外頭來了一名青年大夫,自稱姓宋?!?/br> “宋神醫來了,”硯秋面上露出一陣欣喜之意,“快快迎請他進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喵! 第七十九章 宋鄂背著藥箱瀟灑入府,含笑道, “硯秋娘子?!毙χ傲斯笆? “宮中的事情微臣也聽說了一二, 郡主心性清高憤而出宮,微臣倒也可以理解。只是郡主走的時候,如何不記得喚微臣這個主治大夫一聲?!?/br> 硯秋聞言心中訕訕, 自家郡主那個時候被氣昏了頭, 怕是只想著早一些離開宮中,倒真忘了宋鄂一事。只是自己不好代郡主直承, 只得道,“勞煩宋供奉了。您是御醫署供奉,乃是有職司的官吏, 哪里是咱們能夠管的著來去的?!?/br> 宋鄂含笑道, “那什么勞什子供奉不過是個虛職。我入長安便是為了醫治郡主足疾。自然是病人在哪兒, 我便在哪兒。再說, ”目光溫柔的掃過梅仙。 “我心上的佳人既然在這兒。他自然便也心向何處。 硯秋聞言唇角露出了然笑意,“如此?!笔┝艘欢Y, “倒是我等想岔了。奴婢代郡主給您道歉??ぶ鞯淖慵踩蘸蟊憷^續有勞宋供奉了?!?/br> 吩咐道, “給宋供奉收拾一個院子, 好生招待?!?/br> 小丫頭利落應了, “是?!?/br> 一輪圓月掛在天空之上,灑下冷冷光輝,照耀天地。 菩提樹屋清冷坐落在園中那株茂盛的菩提樹枝葉中。 顧令月躺在屋中小榻上,面容清白。 這些日子, 她躺躺停停,猶如做了一場大夢。 這場情緣,雖然起始之初非出于自己情愿,可這半年來的每一場歡愉都是真的,絕非煎熬。最初的時候,自己雖然迫于治愈自己的足疾希望同意此事,可是私心里,覺得自己不過是和如小姨玉真公主大多大周貴女一般,談了一場因心隨性的愛情。雖然愛情你的對方身份貴重了些,與自己的關系熟悉了些。本質尚沒有區別。 緣起而聚,緣分而散。短暫頗有甜蜜,本身沒有指望過長久。所以個中的每一日,都十分珍惜。 可是宮中千步廊下,郭敏清惡毒的咒罵生撕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其內血淋淋的模樣。方才徹悟,知曉在外人眼中,這段感情是什么模樣。 她的驕傲容不得如此。她是御賜昭國郡主,丹陽大長公主的獨養女兒。母親定是希望活的驕傲清白,昂頭傲立在這個世間。若是知道如今這般,定是會傷心了! 可是私心里,心中又有一個聲音清冷的告訴自己, 何必這般自欺欺人? 在世人眼中,姬澤是大周皇帝,坐擁大周江山,自己不過是一個失怙的郡主,說是有一個光鮮的昭國郡主名頭,實則不過都依靠皇室帝寵,若失了姬澤的寵愛,一文不值。在世人眼中,自己不過是姬澤豢養的一個外室玩意兒罷了! 顧令月長長的眼睫一眨,沁出一滴淚珠。 自己與姬澤的一段緣分,姬澤是皇帝,她卻姻緣前情復雜,且身體不足,沒有辦法登上后位。卻又性情驕傲,不肯委屈自己。這樣的姻緣,初始的時候注定不能長久。 既是如此,此次事情雖然刺痛了自己的內心,但借此機會抽身,亦是一件好事。 自己受辱怒而出宮,姬澤見了如此,想來明白她的用意,他亦是性情驕傲之人,想來不肯再俯就。 這段情緣,在感情最濃烈的時候驟然止息。多年以后彼此偶爾回想,尚得一絲甜蜜。 一行清淚蜿蜒而下。 這樣,也很好吧! 長安的夜色深沉彌漫,無論夜色多么漫長,清亮的晨光終究會掙脫天際到來人間。 天光大亮。昭國郡主府門子打開大門,心中微有瑟瑟之意。 昭國郡主與圣人鬧了別扭,怒從宮中返回,郡主府中人不知內情,心生一絲茫然之感,不知何去何從。 忽見坊門遠處一路禁衛軍朝著府門過來,不知何故,心中生忐忑之意,面上浮出笑意迎上來,“各位軍爺,你們這是什么架勢?” 禁衛軍首領鐵勇上前一步,微微咳嗽,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本統領奉圣人之命,給郡主府送一些東西過來?!?/br> 門子瞧著禁衛軍手捧物品,心中大喜,“原來鐵統領是送宮中賞賜過來。統領快快請進,小的這就命人去里面請郡主出來領賞?!?/br> “小子且慢,”鐵勇喚住他的腳步,咳嗽一聲。 禁衛軍乃是大周勁旅,若是戰場之上,作戰勇猛,從來不畏懼上陣千金。只是今次接到的這個任務太過尷尬,大統領李伏忠聽了圣人吩咐下來,登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實在鼓不起膽子過來,轉頭瞧見副統領鐵勇,記起鐵勇夫人與昭國郡主的淵源,登時眼睛一亮,忙不迭將活兒交待給鐵勇。 鐵勇無知無畏,接了命令便領著禁衛軍雄赳赳、氣昂昂趕到了郡主府。 這時候到了郡主府門前,終于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了尷尬,摸了摸鼻子,開口道,“今兒這些東西不是賞賜,是……”想起上頭的吩咐,饒是性情大大咧咧,這刻也覺得難以啟齒。索性轉過, “郡主如今居住在府中何處?末將親自將這些行頭送過去?!?/br> 門子聽著鐵副統領的話語,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郡主日常住園子里的白鶴草堂,只是如今……” 鐵勇截著道,“如此,末將便直接去白鶴草堂便是?!?/br> “哎,”門子瞧著禁衛軍揚長而去的背影,一時間追趕不急,摸了摸腦袋,茫然道,“我還沒說,郡主回宮后這兩日沒住在白鶴草堂,歇在園中樹屋呀!” 鐵勇未聽見丟在身后的門子嘮叨,率領禁衛軍捧著賞賜一路往府中白鶴草堂方向而去。 白鶴草堂一片清凈,碧桐立在屋中收拾顧令月的行李,忽的聽聞堂外傳來喧鬧之聲,露出狐疑之色,從堂上行了出來。 見廷中一隊禁衛軍闖入草堂,足足有二三十個人手,人人手中捧著用物,不由目瞪口呆,叱問道,“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敢不經稟報就闖進白鶴草堂?” 鐵勇打眼掃了碧桐一眼,一板一眼道,“末將禁衛副統領鐵勇,奉上命,將圣人一些日常用物送往郡主居所安置?!?/br> 碧桐聞言愕然,“圣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愣在當處。 鐵勇見此情況,索性不管,揮手命身后禁衛軍入內,將手中所捧筆洗、鎮紙等用物一一安放在草堂中。 碧桐回過神來,急急阻止,“這白鶴草堂是郡主日常起居的居所,你們不能這么胡亂放東西進來?!?/br> 鐵勇卻對她的阻攔充耳不聞,板著臉道, “末將等奉圣人之命行事,昭國郡主如有意見。請郡主親自向圣人陳情。在此之前,請幾位娘子不要打擾禁衛軍辦差了!” 碧桐瞧著草堂中的動靜手足無措,終究跺了跺腳,“我去尋郡主?!绷嗥鹑箶[,急急的朝著府中后園奔去。 郡主府花園風景明媚, 蒼翠的菩提樹舒展枝葉,淡定人世興衰。 顧令月靠倚在樹屋當窗之處,靜靜凝心思慮前事。忽聽得樹下來人氣喘吁吁呼喚道,“郡主?!?/br> 顧令月悠悠的心緒被打斷,頗為不悅,若非聽出來人乃是碧桐,幾乎要更為不悅了。推開窗扇從屋子中望下來,“怎么了?是天上下刀子了還是府中走水了?” 碧桐在樹屋下頭立定,仰頭望著顧令月,“您快去府門處看看吧?!泵嫔下冻鼋辜鄙裆?,“好多禁衛軍端著東西,說是奉圣人之命,將這些東西搬進白鶴草堂?!?/br> 顧令月聞言唇邊泛起一絲諷刺的笑意。 自己自來受寵,論來從小到大,收到了從宮中賞賜下來的賞物多不勝數。若是從前,厚重的君恩能夠給自己帶來榮寵,可是如今,這等賞賜不過像是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面上。 冷笑道,“叫他們都抬回去?!?/br> “不是,郡主?!北掏㈩^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急切道,“那些不是宮里賞下來的賞賜,是圣人日常起臥用起的用具?!I頭的鐵統領說,圣人從今以后,打算在咱們府中的白鶴草堂住啦!” “什么?”顧令月愕然睜目,幾乎疑心自己聽錯。 白鶴草堂中,禁衛軍已經干完了活計,回到廷中。 鐵勇立在草堂中央,左右查看,見著草堂陳設豐富起來,圣人所命日常用物皆放置得當位置,滿意的點了點頭, “軍令完成,收工!” 顧令月匆匆從樹屋中出來,趕回白鶴草堂,瞧著堂上這番景象,一雙秀美的籠煙眉高高吊起,“等等!” 質問鐵勇?!澳氵@是什么意思?” 鐵勇見了款款而出的昭國郡主,心中微微咯噔一下, “末將拜見昭國郡主?!?nbsp;恭敬的彎下腰去。 他可不敢對這位昭國郡主有絲毫不敬。論來這位昭國郡主不僅是圣人的心尖尖兒,瞧著圣人如今為了她,竟是做出不顧體統,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搬入臣府,便知道這位郡主在他心中的分量。 更重要的是,乃是他的媳婦兒,鳳仙源的閨中密友。鐵勇奉媳婦為瑰寶,自然對昭國郡主不敢怠慢, 恭敬稟道,“末將奉圣人吩咐,將一些日常用具搬到郡主您居所來?!?/br> 顧令月瞧著鐵勇的模樣,忍了氣,“這府邸是本郡主的郡主府,我方是這府邸的主子,他說搬進來就搬進來啊,我還沒有同意此事,你們憑什么我行我素?!?/br> 鐵勇聞言高高揚眉。 圣人和昭國郡主一對小情侶?;ㄇ?,倒是連累的自己一等夾在中間的人不知如何自處。顧左右而言其他,“哎呀,郡主,卑職還有旁的事情,便先走了!” 顧令月雖是一肚子火氣,瞧著他像火燒屁股一般遁走,登時目瞪口呆?!鞍?,你?!鄙焓执獑咀?,卻見鐵勇飛快遁逃,轉瞬間已經不見了蹤影。她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瞧著面前的景象沉默了起來。 天色漸漸晚去,日頭西斜。 甘露殿中靜默,御案上一副丹青,姬澤手執畫筆,在絹帛上繪畫佳人容顏。漸漸的,一雙煙籠眉,荔枝眸,紅唇……顧令月的容色漸漸在畫卷上展開,眸光露出點點情意,栩栩如生。 鐵勇入宮回復圣命,“臣奉命前往昭國郡主府,幸不辱命,已將一干用物送至?!?/br> 姬澤點了點頭,問道,“你瞧著昭國郡主氣色如何?” “這,”鐵勇卡了一下殼,“郡主乃是貴人,末將不敢直視容顏。只是郡主得知末將所奉圣命之后,聽著似乎有幾分惱火?!?/br> 殿中靜默片刻,皇帝的聲音響起,“知道了?!泵说?,“備駕,待會兒擺駕永興坊?!?/br> 白鶴草堂 顧令月坐在堂中等候,瞧著案上的金絲鎮紙,眸中露出一絲復雜之色。 這座鎮紙乃是用上等金絲楠木所制,觸手光滑生輝,素來是姬澤日常愛物。這半年來,自己與他在承平殿中耳鬢廝磨,情意濃時,也曾執筆共同揮毫繪畫丹青,書寫帖子。金絲鎮紙置在書案之上,見證二人和美時光。 她心思感慨,見著邁入草堂的男人,目光復雜,“你這是做什么?” 第八十章 姬澤望著顧令月。不過數日分別,顧令月顯得憔悴一些, 姿容更加清美。于他心中, 已經是難耐, 悠悠道,“你瞧不出來么?朕在討好朕的心上人,讓她別生我的氣呀!” 顧令月一時之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九郎, 你這么做,沒有道理?!狼槿绱? 我們沒法子長久廝守,能夠有這么長的一段情緣,也算是緣分了。我生不生氣, 又如何呢?” 她轉過頭來, 面上神色復雜難辨, “當初我們在開始的時候, 你也說過,不過是求一夕之歡。如此算來到得如今, 咱們之間也不知是過得多少次了。你想要的已經得到, 又何必執著不舍, 不如就此放手, 咱們從此之后各自安好。豈不是好么?” 姬澤抿唇靜默,聽著顧令月的話語,一顆心慢慢沉下, “砰”的一聲, 杯盞置在案上,發出急促聲響, 男人的目光望著女子,猶如心中燃起一蓬郁火?!鞍㈩?,你我相愛這么些日子,你的心中究竟有沒有一絲朕的存在?” 顧令月聞言心驚rou跳,望著姬澤,目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