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和他一起的有不少人,他們可不像這方家人,每天在救助點吃吃睡睡,好像還挺享受這里的日子似的,竟然還嫌棄起伙食來了,昨天方家那個當家的竟然還想推了去守堤的活,光想著坐享其成,簡直無恥到了極點,守堤可是他們心甘情愿的活,他們還盼著水位早點退下去,能夠早一點重建家園呢。 任方氏不敢犯眾怒,嘟囔著嘴沒有說話,見人走了才嫌棄地罵了幾句娘,等喝完粥見大師傅們收拾東西回食堂里頭,眼珠子轉了轉,貓著腰跟在了后頭,他們這些當官的,最不把她們這些窮苦人民當人了,指不定背著她們在里頭悄悄大魚大rou呢,要不怎么從來沒見他們跟大家伙一起吃過飯。 任方氏這么大個活人,師傅們哪里會看不到,只是當她當作跳梁小丑不放在心上而已。 而任方氏在看到師傅們給戰士們盛的飯食后,摸了摸鼻子,不發一語地走了下去,她們早餐喝粥,中午還是吃面條的,可這鍋里全是白粥。連根紅苗梗都看不到。 任方氏再不知道好賴,但眼睛沒瞎,知道自己討不到好,灰溜溜地跑了。 等任方氏走了,大師傅們才從里屋搬出一桶包子來,戰士們可不是鐵打的,光喝粥就能飽還要執行高強度的任務,這些饅頭是幾個師傅摳摳索索才留出來的,任方氏討厭歸討厭,但有句話還是說對了,救助點是真沒多少存糧,再這樣下去,真要斷炊了。 好在午飯后不久,就有領導來通知,讓食堂開倉庫,晚一點會有運糧車過來,上面的救援物資到了。 顧銘朗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來的路段有些地方淹到了小腿肚,有的路段直接垮掉了一半,車用大卡車根本就過不來,他們這一路來得格外艱辛,邊修路邊趕路才趕在天黑前到了地方,但這對顧銘朗來說都不是事兒,早在上一個救助點時,他就遇到了廖青梅的同事,告訴了他廖青梅的具體位置。 知道廖青梅就在這里,顧銘朗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歡喜,只是等車上的糧食都卸完,救助點的人都出來圍觀,其中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但顧銘朗的視線在人群里梭了兩圈,始終沒有找到那個放在心尖上的人。 廖青梅的同事早早就認出了顧銘朗,見他看過來,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廖醫生的愛人她們都見過,至于顧銘朗有多緊張廖醫生,醫院里的同事都是知道的,只要他在家,從來都是接送到住院部的樓下,一日三餐聽說都是他做好送到廖醫生的手里,更別說洗衣打掃衛生這些雜活了。 院里不知道多少女同志羨慕廖醫生找了個知冷知熱的好男人,要是顧銘朗知道廖青梅失蹤的消息,估計會瘋吧。 廖青梅的同事一直躲著顧銘朗,不敢面對他,等顧銘朗知道廖青梅確切失蹤的消息時,天已經快黑了下來,而此時連長正領著搭頭耷腦的幾人回來。 他們找到人的時候就見到這幾個家伙傻坐在屋頂上,根本就沒有廖醫生的影子,接了被困在屋頂上的幾人后,問明了情況,大家沒有急著回來,而是擴大范圍繼續尋找廖青梅,直到天眼看著要黑了,連長才發令回來休整,明天繼續去尋找,其實心里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從他們的救援經驗來看,被洪水沖走能救回來的人在極少數,大部分的被救人員,多數是被困在屋頂或者家里,而且水里雜物多,水流又急,被洪水卷入其中,很突然被撞傷或者被東西勾住帶到水里去。 想到這里,連長雙眼赤紅,廖青梅失蹤,完全是他的責任,他半點不會推脫,只是心里的歉疚怎么壓也壓不住。 “團長好!”連長一見顧銘朗,立馬掩住情緒立正敬禮,張口就要匯報工作。 顧銘朗難掩憂心,擺了擺手,沙啞著聲音道。 “廖醫生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果她能夠回去的話! 眼看著天漸漸要黑,廖青梅心里也越來越慌,晚上不知道水位還會不會漲,她棲身的大樹看起來是很安全的,但是也有被水沖倒的可能,她剛盤算著想法子下水去附近的屋頂上,就看見不遠處一處冒出水面的屋頂轟然垮塌,迅速沒入水中不見。 不過短短的幾十秒鐘,原本有屋頂的地方,空空如也,一片汪,洋之中誰也不會想到剛剛那里還有一棟房子。 禍不單行的是,廖青梅去夠東西的時候,因為力竭,竹竿被勾住拖入水里瞬間就被沖走了,現在她手里僅有一塊壓縮餅干,一條破床單,還有一只正遠遠蹲著舔毛的貓。 “也不知道班長他們有沒有事,救助點那里有沒有發現我失蹤的消息?!碧焐珴u暗,視野范圍變小,廖青梅放棄了從水里撈東西的打算,她坐在樹桿上,抱著大樹的主干,喃喃地念叨著。 雖然逼迫息不去想,但她四個小時前,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水面上飄過去的是兩具不知名的尸體。 她現在心里慌得很,空曠的水面除了她和這只貓,好像再看不到別的活物,獨立于世界之外的寂靜讓廖青梅迫不急待地想說些什么,“你是從哪里來的?看你干干凈凈毛順皮亮的樣子,應該是有主人的吧,現在這種情況,你也別怪你家主人,人都救不來,何況是你們這種小動物?!?/br> 廖青梅伸著脖子,去看另一邊枝椏上的小貓,結果那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了個身,留給廖青梅一個高冷的背影。 “……” 廖青梅撇撇嘴,看向水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個方向被沖過來的,在水里蒙了會,抱著木板打著旋兒漂過來,天又陰沉沉的,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你大概猜不到,我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吧?!绷吻嗝沸?,嘴角苦澀,“上輩子我混得很,除了方家人,對不起所有人,包括自己,但我自己是活該,我知道。白撿一輩子真是地莫大的運氣,如果今天真的被水沖走了……” 廖青梅默了默,半晌沒有出聲。 這一刻她突然特別后悔去學醫生,早知道這一輩子這么短,她連大學都不要讀了,陪在爸媽身邊,如果還能遇到顧銘朗的話,她一定要跟他生好幾個孩子,省得她早早地走了,留下顧銘朗孤孤單單地一個人。 還有二叔家里的事……想到過年的時候,小嬸的異常,二叔的沉默,廖青梅嘆了口氣,為什么日子過得好了,人的感情反而會淡了呢? 上輩子二叔一家,沒有生小弟弟,一直生活在老家,雖然小吵小鬧不斷,倒也和和睦睦地生活了大半輩子,連架都打得少,更別提離婚。 二叔一家在鬧離婚,本來這事廖媽一直是瞞著廖青梅的,廖青梅雖然察覺到了不對,卻只以為是她們夫妻鬧矛盾,哪里想到會有這么嚴重,直到上個月廖青蘭哭著打電話過來,廖青梅才知道,小嬸鬧著要同二叔離婚。 最開始只是因為小嬸染上了打麻將的毛病吵吵,到后來就升級到了冷戰打架的地步,二叔要面子,直到小嬸提離婚,大家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現在這時候除了雙職工家庭,大部分的女人在家里都是家庭婦女,照顧丈夫孩子之余,玩得小牌是很常見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廖小嬸打得不大,也是在關店后,才去玩幾把,但漸漸地就有些不務正業起來,店面不管全部給小叔和廖青蘭來管,她每天做了飯菜,抱著小兒子就坐在牌桌上一天不下來。 到后來,有時候連飯菜都在打牌的人家對付一頓,至于小叔和廖青蘭,去廖媽那里總歸餓不著。 小叔這個人主意不大又重感情,最大的優點就是勤勞肯干,小嬸不干家事他做了就行,從來不會有二話,后來吵架,也只是因為小嬸忙著打牌,管不上廖青蘭的一日三餐。 至于小嬸的欠帳,廖青蘭不太了解這里頭的事情,廖青梅打電話問了廖媽,廖媽只說數目不小,但她和廖爸不會干看著,讓她別管安心上班。 欠的錢肯定是牌桌上輸的,自從廖青梅把鹵味那塊交給二叔后,二叔家里的條件就漸漸好了起來,不管是廖青梅家里還是二叔家里,都是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模式,二叔家里的經濟大權都是交到二嬸手上的,所以二嬸手上從來就不會缺錢。 至于為什么是二嬸鬧著要離婚,廖媽說是被那些牌友煸動的,欠帳爆出來后,二叔氣急了打了小嬸一巴掌,小嬸本來心里覺得愧疚,默默忍下,但那幾個牌友知道后,你一言我一句地,小嬸突然鐵了心就要離婚。 廖青梅嘆了口氣,這種事她一個小輩真的插不上手,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就不應該把二叔一家拉扒出來,反正以前廖爸的工資也都是供給老家,頂多再加一些就好。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廖青梅垂下眼眸,心里說不出的難過,“可惜世事沒有早知道,我以為我知道時代的發展,能夠把控大家庭前進的方向,是我把事情設想得太美好,卻忘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控的是人心?!?/br> 但這事想想也不大可能,以小嬸的性格,知道家里過起來了,肯定是要跑到靖北來的,一年不成她就磨兩年,小嬸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何況廖爸廖媽都是好說話的性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嬸總有一天會后悔的,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還來不來得及補救?!绷吻嗝纷旖强酀毓戳斯?,視線掃向遠方,天就快完全黑下來,她還是沒有看到救援隊的影子。 這時候廖青梅已經凍得瑟瑟發抖起來,但她現在沒有任何可供取暖的東西,身上的衣物半干半濕地貼在身上,身上的皮膚都有些發皺起來。 細算下來,這輩子,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遺憾,廖青梅掰著指頭想,家里的條件轉好,廖媽不需要在鞋廠里泡著,為了賺錢日夜不休,累壞了身體,而弟弟飲食健康,這輩子應該不會再得那么嚴重的病,哥哥也因為她的勸解脫離了上一世的人生軌跡,他應該不會再去國外,也不會再去經歷那跌宕痛苦的一生。 至于廖爸,上輩子她讓他傷透了心,這輩子,她這個女兒做得還算勉強合格吧,廖青梅笑笑,就算這次她回不去,還有昊晨昊宇在呢,而且顧銘朗肯定不會不管他們的,一個女婿半個兒,她替她們拐了個孝順的半兒回來呢。 想到顧銘朗,廖青梅覺得心口悶悶的,從相遇到現在兩人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眼前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