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留在學校的人,要么是不想離開家的人,哪怕被大水淹了,也想守著,等水一退就趕緊回家收拾,還有一部分是新轉移來的,就像這老婆婆一家一樣。 但不管是呆了幾天還是新來的人,其實都對廖青梅她們這些醫務工作者還有救災在一線的軍人十分愛戴,她們先前看戲,是因為沒弄明白這老太太想干啥,現在弄明白了,立馬你一言我一語地譏諷起這老太太來。 “最好還給你掏了醫藥費是吧!”有個大骨架的大姐站出來打斷了老婆婆的話,語氣里滿是譏誚,“你這老太太,一開始就鬧解、放軍同志鬧得不安生,現在又扒著廖醫生,你這么大歲數的人了,這欺負人也得有個度啊?!?/br> “可不就是!” “你們說這老太太莫不是想賴上廖醫生吧,廖醫生人可好了?!?/br> “我看著倒不像,廖醫生不是說了,這年輕媳婦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的,賴不到她的頭上?!?/br> “我看這老婆子,是想推卸責任呢,那小后生頭被砸破了,這會往大醫院送了,這要是有個萬一……” 所以這老太太才堅持一定讓廖青梅給她開個證明,證明她媳婦動了胎氣,這胎氣是誰動的,自然就是最開始起沖突的解,放軍周志推的咯。 “這算盤打得可真夠響亮的!”有人冷嗤一聲。 被眾人說破打算,那老婆婆臉色也不太好看,年輕媳婦要臉,早就一句話也不說地背過身去躺著,廖青梅搖了搖頭,撥開人群就想走。 “你別走!秀芬哪!”那老婆婆聲高亢地喊了一聲,躺床上的年輕媳婦沉默了幾秒就真真假假唉唉喚起痛來。 秀芬?!李秀芬? 電光火石之間,廖青梅猛地想起了這對婆媳是誰,沒想到居然是故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故人 方志誠的伯娘任方氏還有他的堂嫂李秀芬。 廖青梅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愣,好一會才想起來,方志誠的爸爸是當年討生活時娶的方志誠的母親,說是娶媳婦,其實和入贅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孩子隨父姓而已,而眼前的人就是方志誠的親大伯娘。 當年好像就是這一年洪災過后,方志誠伯父一家去陜北投奔方志誠一家,廖青梅視線落到李秀芬身上,掃了眼她鼓得高高的肚子,輕輕嘆了口氣。 那時候李秀芬的肚子已經平了,開始一段時間整天渾渾噩噩,任方氏喊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因為是個女孩,在路上就被任方氏送了人,等李秀芬后來走出失女的傷痛,整個方家就熱鬧了起來。 中間鬧出了不少丑事,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最后任方氏還得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兒媳婦。 方大伯一家身無長物兩手空空地到了方家,吃住自然都是在方家,方家那時候,方志誠已經殘疾底下還有弟妹在上學,條件也只能說一般,方大伯家一來日子一下子變得難過了許多。 方母自然是不喜歡這幫婆家親戚的,而任方氏雖然在別人屋檐下討生活,卻底氣十分得足,據說當年為了送方父出來闖蕩,任方氏的大兒子被方家太婆給賣了當路費塞給了方父,方家一家都欠她的。 兩個都是不省心的老太太,日子成日在敲敲打打中度過。 不過那時候廖青梅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顧自己都有些顧不過來,并沒有心情去管別人,在她死之前,李秀芬領著兒子再嫁,嫁給了村里的一個包工頭,而方大伯的兒子也因為傷人入獄,直到廖青梅死,都沒有出獄。 廖青梅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這對婆媳,還被她們給纏上,李秀芬抱著肚子喊痛,雖然知道她八成是裝的,廖青梅還是上前給她檢查身體,畢竟是個孕婦,在方家時,她也是難得對她表現出“善意”的人。 李秀芬的性格其實有些賴,她本來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但是陰差陽錯嫁到方大伯家里,遇到一家子無賴,心知無法改變這一家人,她也跟著賴起來,就像這時候,任方氏一鬧,她不言不語地也跟著配合。 如果不是任方氏背著她把她的女兒給送人,李秀芬也不會作天作地,要把方大伯一家作散,那時候李秀芬勸得最多的,就是讓她跟方志誠離婚,實在離不脫,就像她一樣鬧,鬧到方家不得不拱手把她送出門去,最不濟,一瓶子農藥下去,先弄死方家幾個,再弄死自己也是個解脫。 李秀芬是真想這么干過,如果不是廖青梅撞見,方大伯一家早被她一包老鼠藥給毒死了。 都是方家不受待見的媳婦,李秀芬的心比她狠得多,最后日子也比她過得好,至少她成功擺脫了方家,并成功地把方志強送進了監獄。 不過人和人終歸是不一樣的,廖青梅搖搖頭收回思緒,“孩子現在沒事,但你要這么鬧下去,我就不敢保證了?!?/br> 這話廖青梅是對李秀芬說的,她不在乎方大伯一家所有人,但她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聞言她果然就不哭了,任方氏急得一跺腳,伸手就想去擰李秀芬,結果李秀芬眉毛一豎,任方氏就不敢動了。 一是李秀芬肚子里懷著的是她的金孫,二是自家兒子實在稀罕這個媳婦,她要是敢伸手下去擰,李秀芬就敢慫恿方志強來跟她作對。 李秀芬不鬧,任方氏就沒有由頭再鬧下去,廖青梅讓李秀芬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上輩子方大伯一家在這時候發生了什么事廖青梅并不知情,但是李秀芬后來跟她說過,任方氏手里一直攥著一大筆錢,只是藏得嚴實一直沒有拿出來而已,至于這錢怎么來的?可能是上輩子任方氏鬧成功了,逼著解,放軍同志去給她取的。 事實上,廖青梅并沒有猜錯,前世來這里駐點的醫院是一個年輕男醫生,根本就抗不住任方氏的鬧騰,松口說孕婦動了胎氣,任方氏占了“道理”,不僅逼著指揮部處罰了那個推了她媳婦的戰士,還逼著人去取了藏在她家橫梁上的錢匣子。 因為一時沖動,想要找到任方氏要的東西,讓她松口讓戰友和連長免于處分,受傷小戰士也在那膄船上跟了過去,但最后船上的五個戰士最后只回來兩個,因為船只緊張,有一戶人家一直沒有等到救援人員,最后消失在了洪水中。 任方氏一家是在家鄉呆不下去,才去陜北投靠小叔子一家的。 雨一停,太陽馬上就出來了,溫度一下子升得很高,水澇過后最怕大晴天,廖青梅和同事一起背著消毒水圍著學校邊邊角角開始進行消毒,搜救也還在繼續。 看著一隊隊新兵整齊劃一地離開,廖青梅心里又擔心起顧銘朗來,他現在也在抗洪一線,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哪個位置,是去了別的省市還是就在駐地附近的縣市。 “真的好帥??!”同行的公衛同事雙眼放光地看著泥污也掩不住朝氣的戰士們,“要不是我爸媽不同意,我真想找個當兵的對象,廖醫生你愛人就是軍人吧,真羨慕你!” 廖青梅目光柔和地目送這一撥新兵出了學校,心里滿滿地全是驕傲,光榮軍屬可不僅僅是門口上掛著的小鐵牌,而是真正源自內心的驕傲,輕聲又堅定地道,“他是?!?/br> “廖醫生,有個病人被大水困在了家里,我們需要醫療組的支援,這位是患者家屬?!毕鞠揭话?,駐守她們這段防洪堤的年輕連長匆匆趕了過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就站了一會,地上就多了一攤水。 他身后跟著焦家的患者家屬。 聽到有病人,廖青梅和公衛的同事對視一線,趕緊脫下背上的消毒桶交給她,匆匆就往辦公室趕,“病人是什么情況,你來跟我說一下?!?/br> “我父親今年六十八歲,腦中風后遺癥,行動有些不便,還有很嚴重的冠心病,我女兒在家里照顧他老人家,應該也被困在了家里……”患者家屬匆匆跟了上去,連長則轉身去準備船只。 從辦公室拿了要準備的東西,廖青梅就往河堤上跑,剛跑到校門口,就見到那里圍了一堆人,里面傳來任方氏熟悉的哭鬧聲 quot這位老人家,現在水位已經過了屋頂了,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你家在哪里,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沒事,錢再賺就行了,您再哭,我也沒有辦法啊?!边B長急得滿頭大汗,看到廖青梅快步跑來更是著急,搜救本來就是和時間在賽跑,晚一點可能就再也救不回了。 任方氏哭天喊地的,哪里聽得進連長的話,“同志啊,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吧,你那兒媳婦你也瞅著了,九個月大的肚子馬上就要臨盆了,可憐??!這醫生讓我給送大醫院去,我這兩手空空咋往外送??!同志啊,我給你下跪,我給你磕頭,成不成……” 說著,任方氏全身就像抽了骨頭一樣要往下墜,連長趕緊緊緊把著任方氏的手臂不讓她往下落。 “別別別!” 連長急得滿頭大汗,任方氏拍著胸口就哭自己哭,上上下下地數著自己一家子的為難之處,見連長似乎面色有所松動,周圍的群眾也有些心動,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方家人心眼多,居然在梁上挖了個洞,把家里的錢財全部藏在那個洞里,現在他們家里沒拿的錢物,估計都被水沖走了,沒沖走的只怕也泡成了一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