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回了病房,廖媽正坐和前來探望她的前同事聊天,廖昊宇坐在窗邊看書,廖青梅進屋喊過人,就收了廖媽需要洗的衣服拿著盆去了開水房。 等她洗好衣物晾曬回來,探視的人已經離開,廖媽和廖昊宇正在說話,廖媽手里還拿著廖青梅先前放下的畢業證。 見廖青梅進來,廖媽很是感嘆地摸了摸大紅塑料殼的畢業證,“我和你爸沒讀多少書,就盼著你們姐弟三個多讀書有出息,現在就等著大學通知書了,昊宇啊,你得加把勁啊,跟哥哥jiejie好好學習?!?/br> 廖昊宇點頭,他肯定不能落下哥哥太多,他不跟jiejie比,不管jiejie怎么樣,以后都是他和哥哥護著。 聽著廖媽的話,廖青梅眼窩猛地一酸,忙轉過臉去,借著放盆掩飾情緒,順便轉移話題,“剛剛那個大嬸來是做什么的?” “說廠里的事情,那個何建軍真是缺德,他自己偷偷找客戶做單子,卻瞞著老板和老板娘,我們加了那么多班,大半是替他干的活,他白用廠里的材料和人工,賺的錢全自己揣荷包里,現在鞋廠出事,交不了貨,那些貨商都找來了?!绷螊屨f起鞋廠的事,還是有些感慨。 “現在可算是知道他怎么不允許有一點耗損了,哎!” “聽說何建軍被判了三年,是他姐夫去告的,現在廠里老板和老板娘鬧離婚鬧得廠也不管了,大家現在也不知道要不要重新找活干,幾十號人等著吃飯呢,這廠要是再不開起來,人心都要散了?!?/br> 廖媽自己倒是沒有這個擔憂,這些天她雖然在醫院呆著,可不閑,每天替兩個小的算帳記帳也忙得很,有了事干,她也沒那么多時間左思右想。 但她替以前的工友擔心。 “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晚上等廖爸回來,廖青梅趁著人都聚齊,把班主任跟她說的事講了出來。 “你是說軍醫大學?”廖爸聲音都變了,這是激動的。 廖媽也激動,兩人頓時又驚喜又驕傲又為難,外省軍校和本省師范更是讓她們左右為難,廖爸無條件支持閨女上軍校,廖媽則是舍不得她去吃苦,堅持讓她選師范,而且離家里近,方便照顧。 廖媽的想法比較傳統,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有本事,也不需要那么累,當老師就很好,何況銘朗自己就在部隊,要是以后夫妻兩個都在部隊工作,雙雙不著家的話,廖媽心里擔心兩人的婚姻會難以維持下去。 比起事業成功,廖媽覺得有個圓滿的家庭才是女人一輩子最大的成功。 廖爸反對,但反對無效,廖媽現在是病人,他不敢惹她生氣,最后一家人商量好干脆直接等通知書,來的哪個上哪個。 晚上廖昊宇守夜,廖爸還要回去值班。 父女倆剛出了醫院,廖爸就語重心長地表示自己尊重她的意愿,但還是希望廖青梅能夠選擇軍校,畢業后留在部隊,也算是變相的女承父業。 畢竟機會難得,有些人努力一輩子也努力不上。 第四十七章 午夜電臺 夜里,廖青梅難得地失眠了,心里兩個聲音撕扯著她,直到后半夜天空漸漸泛白,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就是夢里,她也不得安穩。 入夢的瞬間,她就到了鞋廠外頭,一眼就看到正在車床cao作的廖媽,正要滿心歡喜地跑過去,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只瞬間就沒了廖媽的身影。 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是假的,廖媽好好的在醫院呢!但夢里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 場景突然變換,廖青梅又回到了那個夜里,沒有一絲亮光的黑夜里,她捂著腹部奔跑在去醫院的路上,那條路一直沒有盡頭,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看到了靖北縣的衛生院,廖青梅滿臉驚喜地沖了進去。 那句“救救我的孩子!”還沒有說出口,就看見一具焦黑的身體被飛快地推了進來。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空,下意識就往病床追去,床上的人是誰?為什么廖爸和廖昊宇會跟著病床邊跑邊哭? 明明是夢,但腦子卻還飛速運轉著,廖青梅茫然地跟著他們跑。 直到看清病床要去的地方時,才猛地背后一寒,從床上驚醒來過,那個地方竟然是…… 太平間! 長長抒出一口郁氣,廖青梅摸到桌上的手表就著月光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 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間,那些做過的,讓她萬分驚懼的夢像黑白默片漸漸褪色失去影像,廖青梅摸了一把額角的冷汗,抱住膝蓋把臉埋到被子里。 自從廖媽出事后,她一直連軸轉著,不敢有半點的停歇,就是怕自己會胡思亂想,而她也做到了,這么久以來,她都成功地阻止了自己去想那些壞的可能。 但是顧銘朗一走,領過通知書,又在得知何建軍被判刑的當口,繃緊的精神好像一下子松懈下來,那些她一直不敢面對的問題,也跟著蜂涌出來,不留一絲余地。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她的心弦就一直緊繃著,其實她一直都怕。 怕所有的改變是因她而起,怕廖媽會因些留下不可挽回的遺憾,怕……鞋廠那些受傷及痛失家人的人們,他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 畢竟不可能因為她的重生,劉來寶就從劉四瘸的兒子變成何建軍的,這輩子是樣,那上輩子肯定也是這樣。 上輩子何建軍和趙香蓮照樣搞到了一起,照樣生了個兒子,何建軍照樣借著鞋廠為自己牟取私利,但上輩子什么都沒有發生。 鞋廠一直好好地運營著,何建軍做到了副廠長,趙香蓮當上了工人代表從車間主任一路往上升,廖媽雖然離開了鞋廠但一直平平安安的。 甚至那些因這次事故受傷喪命的人,上輩子或者都是安樂平和地過一生。 淚水離開眼晴的瞬間直接湮沒在了被子里,廖青梅心里難過極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辦,如果不是她一直攆竄著廖媽離開鞋廠,如果不是廖媽擔心她被趙香蓮欺負,如果…… 她并不知道是哪件微小的事情引起了事態的變化,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敢輕易做出任何一個選擇。 如果她這輩子的好運,需要用別人的氣運和生命去填補,那她不如不重生得好。 現在,又有一份選擇擺到自己的面前,廖青梅心里惶恐萬分,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按照上輩子的軌跡,繼續去借讀中專,還是…… 選擇想上的大學,卻爭取新的人生? 廖青梅實在睡不著,起身出了屋,家里冷冷清清地,除了她一個人也沒有,倒了杯涼水一灌而下,焦灼的心才微微平緩一些。 家里上次被砸過以后,到處還殘留著修補過的痕跡,這些都是顧銘朗后來過來修的,但當時她不在,是昊宇把他帶回來的。 廖青梅摸了摸拼好桌腳,雖然釘得很結實,但那條折斷的痕跡鮮明的擺在那里,讓人無法忽視它先前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