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回了家,廖青梅先去看了二叔和小嬸,又去幾戶鄰居家坐了坐,晚飯直接在二叔家吃的,廖奶奶不樂意和她一起睡,晚上她被安排和堂妹廖青蘭睡一屋。 沒錯,小堂妹也叫青蘭,和方志誠的新媳婦一個名,這也算是時代特色了,廖爸那一輩愛取紅名,到了她們這一輩,女孩子除了紅名就愛取梅蘭竹菊這些,她的青梅雖然沒有那么泛濫,卻也不少。 不過一個名字而已,何況她早就放下。 因為還要趕著開學,廖青梅能在鄉下呆的時間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五天時間,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就拎著香燭鞭炮就和二叔一起去廖爺爺的墳上磕頭。 廖青梅跪在墳包前,心里悵然萬分。 想到前世自己剛被父母接回城里時,曾經對著廖爺爺的牌位許愿,會常?;貋砜此?,這個諾言卻在嫁去方家后,一次也沒有實現過,廖青梅的眼眶瞬間通紅。 哭著在心底默默道歉,這輩子廖青梅不敢再許下這樣的諾言,但她知道她一定會常?;貋?。 磕完頭和廖二叔一起把墳頭的雜草拔干凈,又添了新土,兩人才回家。 家里廖奶奶自己單獨開火,老人家口味淡,不愛吃小嬸做的重鹽重辣的口味菜,她們姐弟幾個回老家都是在二叔家里吃住,也就大哥和弟弟回鄉時能得老太太青眼,偶爾會來二叔家陪吃個一兩頓飯。 至于廖青梅,老太太向來不待見。 平日里廖奶奶的日子過得挺悠閑,尤其是現在農閑,除了喂喂雞鴨沒什么活,吃過飯碗筷泡在水里小嬸會來洗,老太太收拾利索就去村里串門。 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們愛聚在一起閑話家常,或者擺上一桌打打牌下下棋,炫耀兒孫,罵罵不孝的兒女。 廖青梅陪著去坐了會,然后哭笑不得地默默回了二叔家里。 和廖奶奶一起的老頭老太太們,不是眼花就是耳背,大家聊得是熱火朝天,但是呢,都是各說各的,你說東家事我說西家事,你來我往牛頭不對馬嘴,還聊得特別起勁。 “你奶就那性兒,你別管她?!毙鸪蛑鴺返貌恍?,一邊納鞋底一邊同廖青梅說,指著旁邊寫作業的廖青蘭,“蘭蘭有不會的就問你姐,你姐聰明著,當年小學可是全校頭名,不會就問,聽著沒!” 廖青蘭比廖昊宇還小一歲,今年才十三,延續鄉下上學晚的傳統,今年才上五年級,正是愛玩的時候,聽到小嬸的話,暗暗翻了個白眼,心底很不以為然,嘴里“嗯嗯”地胡亂應著。 晚上剛吃了飯,廖奶奶就背著手踱著步子到了二叔家,說是和人老顧家約好了,讓廖青梅后天收拾收拾,跟她去相看。 為什么要后天,據說顧家孫子因為緊急任務,被抽調了,得后天才能回來。 竟然來真的,廖青梅懵了懵,今天一天老太太就在村里轉了轉,見的都是同村的老頭老太太,沒見她有什么特別的行動???怎么就和人約好了呢? 想到奶奶們的聊天盛況,廖青梅非常懷疑這個約定的真實性。 還有這相看,不是一般都在女方家嗎?怎么她要跟著廖奶奶去男方家?合適嗎? 不過廖奶奶都拍了板的事,她反對也沒用,廖二叔問了下情況,得知是他老爹生前定下的,確認確實有過娃娃親這事后,便丟開不管。 這事是廖爺爺做主定下的,又是廖奶奶牽起線來,他一個當兒子的除了支持好像也沒啥能干的。 再說了,他一個當二叔的,也不能給侄女做主不是,他大哥大嫂還在呢。 小嬸倒是有話想說,被廖二叔阻止了,老太太這脾氣,當媳婦的還是忍著點比較好,沒見著大嫂遇著老太太都要退避三舍嗎。 “你這人,就你是孝子是吧!青梅是你親侄女,還不興我問問?關心關心?”廖奶奶一走,小嬸就揪了廖二叔一把,狠狠地瞪了他幾眼才解氣,轉臉看向廖青梅,“青梅啊,這事你怎么想的?” “我沒什么想法,就是先陪我奶回來看看?!绷吻嗝穾椭帐安柰?,“反正看不對眼,我奶也不能強迫我嫁啊,再說我還得念書呢,這事不急?!?/br> “你問青梅干啥,她一丫頭能做什么主?!绷味謇诵鹨话?,“青梅你別想太多,你奶奶就是性子不大好,看人的眼光是沒得話講的?!?/br> 老太太雖然和兩個媳婦處不好,但媳婦確實都是她挑的,廖爸兄弟二人的小家庭都挺和睦順遂,村里不少人家相看,都是挺人來請老太太呢,廖二叔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老太太眼光是不錯,可這是以前那時候嗎?現在國家提倡婚姻自由,還不許我問問青梅的想法啦!還好青梅不像你們倆兄弟,自個有主見,哼!”小嬸橫了小叔一眼,把大茶缸里剩下的茶水都倒給他,接過廖青梅收起的茶碗,一扭身就出了堂屋。 “還好青蘭不隨你,要隨了你這性子,我這一輩子還有啥指望?!?/br> 當著孩子的面夫妻倆鬧起小口角,廖二叔不好意思地沖廖青梅笑笑,讓她沒事回屋里看書去,自個背著手出了屋,他這做二叔的,雖說拿不了主意,但怎么也得去打聽打聽。 這一打聽,倒是也打聽出門道來,顧家家境不錯,和廖青梅訂親的那一個人品好有能力,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孩子幼年失雙親,由爺奶撫養長大,這要有些講究的人家,都不看好這樣的婚事。 少失恃怙說明那孩子命硬,克親,不是好結親的人家。二叔夫妻倆商量了一下,覺得這事還得讓廖青梅自個拿主意。 廖青梅沒這方面的講究,何況她也沒真心處這個對象,不過是想安安廖奶奶的心,走個過場而已。 至于克親,廖青梅自嘲地笑笑,她自己的八字也好不到哪兒去。 第八章 正式相親 第三天一大早,廖青梅就被廖奶奶從被窩里挖出來,換了一身最體面的衣裳,洗臉梳頭擦香。 說實話,這大冬天的都是大棉衣褲花罩衣,有什么好打扮的,打扮了也看不出什么來,廖家的條件就是普通人家,她也就那么一身能出門做客的罩衣外褲。 廖青梅往鏡子前湊了湊,除了精神點和平時根本就沒區別。 扎辮子的時候,廖奶奶還一個勁地在嫌廖青梅不該把大辮子給絞了,現在頭發短得只能編兩個短短的小羊角辮在兩邊。天知道因為要上學,廖青梅十五歲起就是這發式了,可廖奶奶心思只在孫子身上,竟然從來沒注意過。 再不介意,廖青梅也有些心塞,這是她親奶??! 從廖家村去顧家所在的村子,走路得半小時,路上并不好走,天雖然晴了,可雪還沒化呢,這時候又沒有水泥路柏油路,二叔家有自行車,廖青梅可不敢騎,摔著自個沒事,摔著廖奶奶事就大了。 收拾利索,廖二叔趕著家里的牛拉著板車把祖孫倆送了過去,進去問了聲好就打道回府回家待客,這還沒出年呢,家里總有客人來,他不好不在家,說好了午飯后再來接她們。 顧家的生活水平明顯比同一個村里的人家高出一大截,看著他家圍出個小cao場似的院子就知道,窗戶和門框都是新刷的綠油漆,沒沾半點灰,院里搭的車棚里還停了幾輛自行車。 八零年初,自行車雖然已經不算稀罕得不得了的物件,一家人有一輛已經是不錯的人家,廖青梅數了數,不少,整五輛。 進了堂屋就迎出來兩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太太,顧家爺爺和顧家奶奶,堂屋里還坐著一圈人,有近親有鄰居,聽顧奶奶拉著她的手一通介紹下來,除了最開始的顧小姑和顧姑父記住了,其余人都有些混亂,好在也沒人細究這種問題。 掃了一圈,顧家小孩子們都在院子里玩耍,頂小的被大人抱在了懷里逗著,廖奶奶正和顧家爺奶在說話,屋里似乎沒有年齡相當的男青年,就連幾個姑父姨父輩的男性長輩也在最初的寒暄過后,去了別的屋。 不過,她就是來走個過場,老老實實地在廖奶奶身邊坐著,有人問話,她就回答。 看了眼聊得正熱絡的三位老人,廖青梅心里悄悄嘆了口氣,她現在信有娃娃親這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