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無人接聽。

    天又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蔣宇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打算去找劉峰，忽然聽到身后一個微弱的聲音，蔣宇回頭就看到摔在萬年青草叢里的半大孩子，滿臉的血。

    蔣宇大步過去抱起孩子直奔急救中心，七八歲的女孩，雪白的臉上鮮紅的血十分刺眼。她還有意識，看著蔣宇的臉，忽的扯起嘴角揚起個笑，手便垂了下去。

    蔣宇腦袋里一片空白，這丫頭可不能死在他懷里，立刻大喊醫生，“快救這孩子！”

    急診室的醫生接過孩子，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頓時忙成了一團。蔣宇被推出了人群，醫院的人應該認識這孩子，他們飛快的把人推走了，沒有人來詢問蔣宇。

    蔣宇抹一把頭上的汗，希望女孩能平安。

    走出急診室，蔣宇掏出紙巾擦手上的血跡。手機驟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到來電是劉峰，接通了電話，“劉哥?！?/br>
    “大少爺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劉峰陰陽怪氣。

    蔣宇也懶得跟他繞圈子，“劉哥，我好像還有一筆錢沒到賬吧？”

    “哦這個事啊?！眲⒎逋祥L了聲音，一錘定音，“現在沒錢?！?/br>
    蔣宇掐了掐眉心，“我姐這邊出了點意外，現在急需錢。劉哥，如果不是急事我不會跟你開，而且這個是屬于我的合法收益?！?/br>
    “那你去賺啊，我手里確實沒錢，合不合法你可以去法院告我?！眲⒎逭f，“公司現在能不能撐下去都是問題，你問我要錢？你覺得現實么？”

    蔣宇的目光沉了下去。

    “蔣宇，你不是很傲氣么？”劉峰實在氣不過蔣宇這個脾氣，大爺的不得了，從不衡量自己幾斤幾兩重。

    蔣宇依舊沉默，打官司要錢可行，但他jiejie這邊拖不了那么久。前方有車輛疾馳而來，蔣宇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醫院門口。連忙停住腳步，刺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奔馳s系戛然而止。他抬頭，后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跨了出來。他穿黑色西裝，身形高大，步伐凌厲。錯身而過的時候，他看了蔣宇一眼。

    蔣宇的目光頓住，他快步而去。

    電話里劉峰還沒放過蔣宇，“要錢沒有，要命我有一條?！?/br>
    “劉哥?！笔Y宇收回視線，這個人他認識，準確來說，蔣宇在財經雜志上見過他的照片。穆先成，tg集團的創始人，他怎么會在這里？

    蔣宇垂下眼簾，濃密睫毛落下一片陰影，他嘆口氣，聲音低了下去，“沒有其他辦法了么？”

    電話里劉峰也在沉默，足有一分鐘，劉峰罵道，“我欠你的，我上輩子可能殺了你全家?！?/br>
    蔣宇瞇眼眺望遠處，很想立刻就弄死劉峰。霧氣很重，零星的雪花稀稀落落的飄。

    “我需要十萬?！?/br>
    “錢我可以打給你?！眲⒎逭f，“但你這次得聽我安排?！?/br>
    蔣宇把擦血的紙團扔進了垃圾桶，他取出一支煙咬著，轉身往回走，“要我干什么？”

    “徐少有個局，我安排你進去，你搭上徐少?！?/br>
    徐少？又要他去賣了。

    蔣宇在心里冷笑，但面上不動聲色，他先應付了劉峰拿到錢再說。

    “行?！?/br>
    “下午你過來我們簽個補充協議，以免你再發生小李總那樣的事?！?/br>
    蔣宇舔過嘴角，沒有立刻回應。

    “你答應了，我現在把錢給你轉過去?！?/br>
    商朝末期有炮烙之刑，銅柱上涂油，下加火燒熱，令罪犯在銅柱上走。蔣宇現在就猶如身陷此刑，腳下烈火，他卻不敢離開銅柱。摔下去，粉身碎骨。

    “我答應?！笔Y宇說，“我答應的事一定能做到，下午我去簽補充協議?！?/br>
    “好，那我等你?！?/br>
    劉峰掛斷電話不到十分鐘，蔣宇就收到了轉賬信息，十萬。

    他把煙掐滅，大步走向繳費中心。他不會放棄蔣然，無論有多痛苦，活著就是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停止呼吸，尸體火化，從此，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蔣宇留了看護的錢，其他全部充進蔣然的醫療賬戶。

    下午他去了公司一趟，簽訂補充協議。至于什么時候去見徐少，那得看劉峰通知，蔣宇現在是案板上的魚rou，沒有反抗能力。

    晚上b市的雪就下大了，大地被蓋上了一層白色，蔣宇在蔣然的病房待到晚上八點。蔣然并沒有發生奇跡，她躺著，對外界的一切都置之不理。

    晚上八點半，看護過來提醒，蔣宇也不能再待下去，他拿起大衣和起身離開病房。走出住院部，外面已經發展成暴雪。蔣宇抬頭看茫茫天地，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邁出腳。

    他站了很長時間，蹲下去把臉埋在胳膊里，深深的哽咽。

    謝醫生告訴他，蔣然可能撐不下去了。

    寂靜的雪夜，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蔣宇猛地抬頭跟不遠處站著的穆先成碰了個照面。他穿煙灰色厚呢大衣，手指上夾著煙，星火在雪中閃爍。

    逆光之下，他的目光沉邃靜默。

    第3章

    穆先成先收回了視線，他把煙掐滅接通電話，轉身走離了現場。蔣宇聽到他接電話的聲音，低沉嗓音醇厚富含磁性，“明天手術，九點?！?/br>
    誰做手術？穆先成怎么在這里？蔣宇的尷尬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算計。穆先成，他想著這個人。

    穆先成繞過花園，轉角處，衣角碰到樹枝蕩落積雪，紛紛揚揚。他走進了第三棟住院樓，那是貴賓區。

    夜恢復寧靜，蔣宇站起來揉了揉膝蓋，還看著那棟樓。蔣宇站了很長時間，肩頭積滿了雪。抬手揉了揉臉，手垂下去，扯起嘴角揚起笑，穆先成，他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今天第二次見他了。

    同一個人一天之內見兩次，這很有意思，蔣宇收起笑，邁開腿大步走出醫院。

    劉峰那邊一直沒有消息，蔣宇把大多數時間都放在蔣然身上，他守在醫院等待著奇跡。蔣然若是能醒過來，哪怕代價是要他的命，蔣宇也愿意。

    奇跡始終沒有出現，臘月二十，劉峰打電話過來通知蔣宇去s市。

    徐少在s開辦他的生日宴會，場面非常鋪張，邀請不了不少圈內人。蔣宇接到電話就直奔機場和劉峰見面，他這種曇花一現的小明星，不戴口罩都沒幾個人能認出來。

    劉峰看到蔣宇就開始嘮叨，一直到上飛機，劉峰的聲音滔滔不絕，“現在能克大小李的就是徐少，你只要和徐少攀上關系，大小李那都不算事。你明白么？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就要自己去找背景?！?/br>
    大小李兄弟的娛樂公司在圈內的地位不用說了，那都是人上人?？蛇@位徐少也不弱，他有個牛逼的爹。這就造就了他猖狂的資本，紈绔子弟的游戲無外乎吃喝玩樂。他和大小李結仇是因為女人，徐少曾經真身上陣在微博上開撕大李總，撕的相當難看。

    蔣宇靠在座位上戴上了眼罩，點頭，“我知道?！彼D了下，又提醒劉峰，“公共場所，謹言慎行?！?/br>
    劉峰這才閉嘴。

    徐少？蔣宇在腦海里搜尋徐少的信息，這也不是個善茬？他該怎么結交？

    蔣宇還沒想明白，意識就被周公拉扯進虛空。一直睡到飛機在s市落地，劉峰把他的眼罩拉掉，刺目的陽光，蔣宇還處在恍惚中。

    “口罩墨鏡，萬一有粉絲接機你也有個準備?！?/br>
    蔣宇戴口罩的時候揚起嘴角笑的短暫又諷刺，怎么會有人接機？他現在連龍套都沒得跑了。

    劉峰本來想拍他一下，手落到他肩膀上，沒拍下去。

    蔣宇這個人，劉峰清楚的知道他已經窮到交不起房租的地步，但他就能表現出身家千萬的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你注意點?！?/br>
    蔣宇點頭。

    拖著行李走到出口，外面烏泱泱的人群。蔣宇一驚，難道真的有粉絲知道他的行程？

    他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有沒有凌亂，他最近沒活動，并沒有注意著裝打扮。沒打量完，人群一聲尖叫，隨即蔣宇和劉峰被保安撥開。

    蔣宇：“……”

    保安簇擁下，穿著銀色外套的男青年大步走了過來，蔣宇取下墨鏡。劉峰在旁邊跟蔣宇科普，拼命往他耳朵里灌，“仙界傳奇火了他，現在片酬五千萬起步。沒演技?！?/br>
    蔣宇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漸漸沉了下去。

    “現在價格最貴的小鮮rou，演什么都一個表情又怎么樣，觀眾買賬。蔣宇，看到了么？你的目標就是這樣，你的目的是明星而不是演員，明星才賺錢，小姑娘粉很厲害，有市場舍得給你花錢?！?/br>
    蔣宇把墨鏡又戴了回去，手揣進口袋。

    “梁天翔的起步比你低多了，可人家會來事，現在混的風生水起。在這個圈子里，誰不得敬幾分？”

    蔣宇抽出手扯松領口，機場暖氣開的太足，他有些喘不過氣。

    “想要成功就得付出?！眲⒎暹€在借機數落蔣宇，“哪有白食的午餐?！?/br>
    蔣宇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到前面，徑直往租車點走去，劉峰這才閉嘴，快步跟上蔣宇。

    等車的時候蔣宇被認出來了，前面排隊的女孩指著蔣宇異常興奮，“你你你是那個小楓子是么？”

    小瘋子？他還是百里玄策呢，蔣宇拿下墨鏡點頭，“你好?！?/br>
    女孩激動的跳了起來，“我特別喜歡你，你能跟我合照么？”

    “可以?！笔Y宇微笑。

    一直到女孩離開，她都沒叫對蔣宇的名字。

    蔣宇把行李放上車，坐到了后排，他閉眼靠在座位上，掐了掐眉心。

    梁天翔。

    他念著這三個字，差點笑出聲?？刹皇菚硎?，為了紅，連女朋友都能利用，都這么拼了再不成功多對不起他的費盡心思。

    為了晚上的宴會，蔣宇快被劉峰捯飭成花公雞了。蔣宇玩著煙盒看鏡子里的自己，漫不經心道，“我插個尾巴都能飛了?！?/br>
    劉峰到嘴邊的臟話又給強行壓回去，耐著性子給蔣宇折騰頭發，現在沒有造型師全得自己來，“依著你的審美，多高的顏值都沒用，全埋沒了?！?/br>
    蔣宇揚眉，不再發表意見。

    s市的冬天潮濕陰冷，溫度保持在零下二三度，這天氣穿襯衣西裝，簡直是要命。蔣宇坐上出租車就把臉埋在了手心，呼出一口氣。

    劉峰在旁邊耳提面命，反正就一個宗旨，搭上徐少。

    七點，車到了徐少的私人會所。

    蔣宇收起怕冷的難看樣，下了車。劉峰把蔣宇交代給劉旭就走了，劉旭算半個圈里人，跟徐少有點關系。

    蔣宇跟著劉旭往里走，劉旭沉默，蔣宇也沒有什么要說的。

    走了大約十分鐘，進了會場中心，劉旭隨手一指，“徐少還沒到，你在這里等著吧?！?/br>
    那姿態簡直像在訓狗，蔣宇出于禮貌道了句謝，門口進來一位女明星，劉旭飛奔過去笑的一臉諂媚，眾星捧月的跟著女明星上了二樓。

    蔣宇環視四周，一樓有不少人，但三兩成群。又多是女人，蔣宇很不自在。站了一會兒，便走向人少區域。

    他喝到第二杯酒，聽到喧嘩聲，回頭就看到會場中心的徐少。蔣宇剛要站起來，目光一頓，他看到了那個小李總，李總的手搭在徐少肩膀上，兩人十分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