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孫夢吟也緊跟而上,泛紅了眼眶:“奶奶的,就跟那群惡狼拼了!” 另外幾只手也紛紛覆上,付遠之看著駱秋遲,徐徐將手放了上去,只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我之局還未分勝負,你要活著,我等你回來?!?/br> 最后一個沒有將手放上去的是聞人雋,她身子微微顫動著,眸中淚光氤氳,似乎怎么也不愿讓駱秋遲去孤身涉險,她抬頭呼吸急促:“老……駱師弟,只有這個法子了嗎?我們,我們可以再想……” “小師姐,別再猶豫了?!瘪樓镞t打斷她的顫聲,抓住她的手,重重地覆了上去,他目視著她的淚眼,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我答應你,我會活著回來的,畢竟,這世上還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了?!?/br> 說著,他另一只手也蓋了上去,牢牢地裹住了她那只白皙纖細的手,將溫暖直達她心底。 聞人雋心尖一顫,紅著眼還想再說什么時,駱秋遲已經深吸口氣,決絕而笑:“諸位,我數三聲,生死面前莫回頭,放手一搏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三棄阿雋 ☆、第六十五章:三棄阿雋 霹靂丸如離弦之箭射出,應聲而炸,林中人馬皆驚,陣腳大亂間,駱秋遲攜刀飛身一掠,殺入了狄族人中,故意高聲喊道:“狼崽子們,爺爺來了!” 彌漫的濃煙之中,樹下的狄族人猝不及防,個個驚慌失措,不少人被那霹靂丸炸個正著,慘呼連連。 便趁此時,孫左揚縱身躍下,沖后頭一招手:“快,大家跟我來,上了馬就往林子外沖!” 他長刀一揚,孫夢吟緊隨而上,幾人奔至樹下系馬處,馬邊的四個狄族人還不待反應時,孫左揚已抬起腳狠狠一踹,將兩人齊齊踹翻在地。 他咬咬牙,把心一橫,手中的刀重重落下,鮮血濺上半空,燙得他差點握不住刀—— 殺人了,殺人了,他殺人了! 腦中一個聲音不斷飛旋著,付遠之看出孫左揚的慌亂,忙喊道:“左揚,別慌,你殺的是狄族人,是犯我山河的侵略者!” 孫左揚一激靈,陡然將刀緊緊一握:“對,對,他們該殺,不要慌!” 馬邊另外兩個狄族人怒罵一聲,殺意畢露,提刀猛地撲向孫左揚,孫左揚反手一擋,孫夢吟抓住一把短刀欺身上前:“大哥我來幫你!” 兩兄妹正與那狄族人纏斗之際,這邊付遠之臨危不亂,指揮道:“快,大家快去給馬解繩子!” 聞人雋反應最快,應聲上前,姬文景與趙清禾也連忙跟上,三人飛速動手解著樹下的韁繩,聞人姝卻在一旁嚇得手直哆嗦,話里帶了哭腔:“我,我解不開,繩子系得太緊了……” 付遠之暗罵了聲,將她一把扯開,自己使出渾身氣力去解那繩子,那韁繩卻的確繞了些死結,一時竟無法解開。 林中血腥味越來越重,付遠之頭上汗珠墜下,再顧不得許多,一低頭,用牙齒狠狠咬了上去,聞人姝嚇得一聲驚呼,付遠之卻依舊死死用著力,眉宇間透出一股從未有過的狠勁。 風掠長空,飛塵滾滾,不遠處又傳來一記炸裂之聲,濃煙再度彌漫開,狄族人被炸得一片鬼哭狼嚎,更傳來接連踩空之聲,依稀似有不少人掉落進了大坑里! 樹下姬文景幾人聞聲一喜,知道是駱秋遲成功了,將狄族人成功引進了陷阱中! 他們也不敢耽誤這寶貴時間,趕緊利索地解開韁繩,駿馬長鳴,幾人翻身上馬,聞人姝急得哭哭啼啼:“付師兄,快,快點……” 另一頭的駱秋遲與狄族人交戰正酣,他衣染血污,長發飛揚,握刀殺紅了眼,還不時故意高聲笑罵,將狄族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 濃煙之中,一片混亂,狄族人死的死,傷的傷,不少人還落進了那莫名其妙的陷阱里,更別提場中愈殺愈勇的駱秋遲,簡直像個地獄殺神! 狄族人在濃煙中看不分明,從頭到尾都是發懵的,根本沒搞清楚狀況,還以為天降“奇兵”,大梁的軍隊殺來了,哪里曉得對付他們的僅僅只有一個人! 樹下,孫左揚與孫夢吟將刀子一同抽出,鮮血各自濺了半邊臉,兩個狄族人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扭曲駭人。 孫夢吟握刀的手不住顫抖著,孫左揚抬袖將她眼睛一遮:“夢吟,別看了,我們快走!” 時間刻不容緩,他們躍身上馬,付遠之也總算將韁繩解開,他將梨花帶雨的聞人姝抱上馬,扭頭向聞人雋伸出手:“來,阿雋,快上來吧!” 聞人雋站在樹下,聽著不遠處的廝殺聲,心頭狂跳不止,望著馬上的付遠之顫聲道:“駱師弟,駱師弟真的不會有事嗎?” 付遠之重重點頭:“對,我們會立刻搬救兵回來找他的,你快把手給我吧!” 聞人雋咬緊牙,深吸口氣,正要將手給付遠之時,坐在前頭的聞人姝不知怎么,忽地尖叫了聲,像是又被林中的廝殺嚇到一般,她抓著韁繩身子一個不穩,花容失色地向后栽去,付遠之瞳孔驟縮,不得不眼疾手快地將她一扶。 聞人姝卻依舊叫個不停,身下的馬兒受驚,仰頭長嘶了聲,竟撒腿就開始向前狂奔,付遠之臉色大變,趕緊去抓韁繩,卻根本止不住發狂的駿馬! 聞人雋緊追出幾步,面白如紙:“世兄,世兄!” 付遠之回頭,再沒有往日的淡定風度,整個人急到聲音發顫:“阿雋,阿雋,不!” 兩人間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馬鳴劃破長空,塵土飛揚,四野之風穿袖而過,聞人雋終是……徹底被拋下。 她肩頭顫動著,遍體生寒,明明是夏日,頭頂是明晃晃的太陽,她卻只覺得一陣如墜冰窟的冷,冷到她幾乎都要站不住了。 正當此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記熟悉的聲音:“小猴子,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駱秋遲飛身一掠,揚刀一擋,擊飛一個想要偷襲聞人雋的狄族人。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聞人雋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駱秋遲攔腰一卷,攬入懷中,踏風飛入半空。 風聲擦過耳畔,林中血腥味撲鼻而來,卻偏偏又混雜著一股奇異的草木清香,宛若刀與花,暗與光,死亡與生機似乎并存般,令人忍不住想要落淚。 聞人雋眼眶一澀,扭頭看著駱秋遲的側顏,心中萬般滋味一并涌上:“老大,我,我沒能追上那匹馬,他們,他們扔……” “別說了,我都看到了?!瘪樓镞t攬住聞人雋的手一緊,雙唇貼近她耳畔,溫柔中又帶著一絲霸氣狠絕:“沒事,老大帶你殺出去!” 長空湛藍,驕陽似火,山野之風烈烈,拂過樹林外一片營帳。 主營陣前,杭如雪跨馬而立,眉頭緊鎖,遙望著前方的樹林,自言自語道:“怎么會這么久都沒出來,難道真有人能撐如此之久……” 他扭頭看向馬旁的親兵,問道:“清算一下人數,林中還有幾個宮學弟子?” 那親筆點頭應下,一手打開名冊,一手以筆勾勒,沒多時,抬頭道:“回將軍的話,八個,樹林里還有八個宮學弟子?!?/br> “那還有多少演練的士兵沒回來?” “加上河邊埋伏的一隊水下兵,總共還有五隊演練兵未歸主營?!?/br> “五隊?”杭如雪臉色微變,有些不可思議道:“八個學生,五隊士兵,雙方未免也太過懸殊,怎么可能周旋如此之久,林子里究竟什么情況?” “杭將軍無需多慮,這也并非全無可能的事情?!币粋€年老的聲音陡然響起,陳院首唇含笑意地從主營中走出,面帶得色:“沒回來的那幾個,正是我們宮學最優秀的弟子,他們一定在林中與演練士兵交戰正酣,能堅持到此時此刻,他們委實不易,也代表了宮學真正的實力……” 這場演練大部分宮學子弟一早就被送回主營,陳院首與諸多院傅面上都掛不住,好不容易有幾個心愛弟子能爭口氣,堅持到現在,撐住宮學的臉面,陳院首自然是倍感欣慰的。 然而杭如雪卻依舊緊皺著眉頭,沉聲道:“不,不會是這么簡單,一定有哪一環節出了問題……” 他遙望樹林,喃喃自語:“若真是交戰正酣,一定會有士兵死傷出局,陸續返營,不可能到現在都還是五隊士兵,更何況留下的還只有八個學生,兩方數目之差實在不正?!?/br>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遠方飛塵滾滾,馬旁的親兵眼前一亮,忽地興奮一指: “將軍快看,有人回來了!” 林中飛鳥撲翅,血腥味彌漫半空,殘存的數十個狄族人慢慢逼近,將兩道緊緊相靠的身影包圍在了圈中。 四野風聲肅殺,駱秋遲握刀的一只手鮮血淋漓,呼吸灼熱間,雙眸掃過周遭,將聞人雋又往身邊拉近了些。 霹靂丸早沒了,陷阱也使完了,一人一刀拼盡全力,也狠狠殺了大半狄族人,血戰至此,猶如孤島淪陷,林中一時竟頗有番彈盡糧絕的悲涼意味。 駱秋遲忽地笑了笑,聲音低?。骸靶『镒?,干掉這么多頭狼,老子也算不虧了吧?” 一滴血珠墜下他長長的睫毛,衣袂隨風飛揚,他手中的刀刃都裂了幾個豁口,一切似乎都被逼至了絕境般,聞人雋身子一顫,忽地抓住他胳膊,猛然搖頭道:“不,老大,你不要放棄,再等等,援兵一定馬上就到……” “誰說我要放棄了?”駱秋遲低笑了聲,大手將臉上的血一抹,眸中陡然又迸射出精光:“我說了要帶你殺出去,就一定會做到,等不到援兵,老子就是自己的援兵!” “小猴子,抱緊我了!” 他話音才落,已將聞人雋往懷中一扯,踏風掠上前,長刀迎面砍下,一個狄族人的半邊腦袋飛了出去,尖聲四起—— 這股沖天匪氣兇悍無比,長刀掃過之處血影連連,似地獄之花凜冽綻放,快到讓人幾乎都看不清楚,剩下的狄族人無不肝膽俱寒! 聞人雋兩只胳膊緊抱住駱秋遲,只覺獵獵大風擦過耳畔,鼻尖都是血腥的味道,她咬住唇,將眼睛用力閉上,一顆心狂跳不止。 刀劍相擊,飛沙走石,林中一人一刀,血戰慘烈。 像過了一生那么久,又像短得只有一瞬間,聞人雋意識恍惚,幾乎都感受不到外界的存在了。 直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撫上她的臉頰,粗重的呼吸噴薄而來:“小猴子,我的血好像又將你衣裳弄臟了,你說怎么辦?” 她心頭一顫,霍然睜開眼,只看見一張染血的笑臉,身后已是遍地橫尸,草木盡斬,她眼眶一澀:“老大!” 駱秋遲腳步發虛,身子一個不穩,再也無力支撐,一只膝蓋踉蹌跪了下去,手中刀重重插入了血土之中。 “老大,老大!”聞人雋臉色大變,趕緊伸手去攙扶,整個人急得淚光閃爍:“你沒事吧?你傷得嚴重嗎?快讓我看看……” 駱秋遲呼吸灼熱,閉上了眼眸,搖搖頭:“沒事,只是有點累?!?/br> 風中滿是血腥之味,尸橫遍地,林中一片死寂。 他深吸口氣,嗓音略帶嘶?。骸翱旆鑫移饋?,我們快點走吧,這里很?!?/br> 話還未完,身后駿馬嘶鳴,人未至,聲先到—— “殺了我一群士兵,還想走到哪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跋月寒 ☆、第六十六章:跋月寒 駱秋遲握刀的手一緊,霍然扭頭,聞人雋也是神情一變,抬眸望去。 一大片狄族人魚貫而出,黑壓壓的好不駭人,將他們團團包圍住,當先一人排眾而出,跨坐馬上,正是那個冷笑之人。 他輪廓深邃,眼眸淡藍,面目帶著一股異域的俊美,昂首坐在馬上,以生硬的大梁話道:“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宮學深藏不露,竟還有這等人物……” 聞人雋心頭一跳,腦中第一反應便冒出三個字:“跋月寒!” 但那張臉卻又莫名熟悉,似乎在哪見過一般,她還來不及回想時,那人的聲音忽地戛然而止,轉換了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是,是你們?!” 英俊深邃的面容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入聞人雋眼眸中,隨著這一聲響起,她耳邊像有驚雷乍鳴,有什么在電光火石間閃過腦海,叫她徹底記起! 她想起來了,他是那個在青州花神節上,被駱秋遲扭斷了一根手指的“斷袖變態”! 雙眸遽緊間,她猛然看向馬上那人的手,果然,他一只手戴著黑皮手套,欲蓋彌彰般,顯然是遮掩一份不想暴露于眾的殘缺! 難怪當日在青州,駱秋遲就曾說過,她第一次下山就撞大運,不僅遇上一個狄族人,還是個狄族王室,因為所用的刀上有標識,現如今看來,何止是王室,還是狄族王最器重的兩個兒子之一,手握兵權,野心滔天的十二皇子! “真是冤家路窄啊……” 長空下,駱秋遲搖頭笑了聲,撐著長刀,慢慢站了起來。 從扭頭的一瞬間起,他便已認出了眼前之人。 說來實屬天意,在青州為匪,做統領十八座匪寨的東夷山君時,他就與跋月寒的人馬交過大大小小數次手,但卻一直沒有親眼見過跋月寒本人,只聽說了他的種種事跡,知曉此人兇悍善戰,在狄族舉足輕重,卻沖動易怒,是個不足為懼的莽夫性子,便一直未將此人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