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冷笑著的洛月汐繼續看著幻境內的畫面一幕幕展開，但是接下來看著看著她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因為三頭身的她自己在墻角竟然發現了一個摔得凄慘狼狽的小男孩，并且還帶著點調笑和開心的幫那個小男孩止血、包扎了傷口。

    看著被那個蠢萌的男孩逗笑的自己，洛月汐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沉默著的看著。她的記憶里根本沒有這個，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卻偏偏升起一股熟悉感。

    而且，雖然這件事情在她記憶力沒有，但是洛月汐卻只對，如果當年的自己碰到了摔下來的蠢萌男孩，說不定還會真和這幻境中一般。

    心中升起這股明悟之后，洛月汐突然就隱隱有種感覺，如果這不是什么擾亂人心的幻境，那么這就該是她真正的記憶了。

    是那些沒有將沈昭剔除出去的完整的記憶，如果真是那樣……洛月汐復雜的目光落到了蠢萌男孩身上，他應該就是沈昭，也即是沈鴻軒了吧？

    仔細看看，眉眼間確實和青年時的他有著幾分相似，是個劍眉星目的帥氣小包子。

    心中有了這是自己真正記憶的明悟，接下來洛月汐觀看事情的發展就更加認真了。

    與她記憶中的平淡如水不同，即使是在世俗界，她和沈鴻軒曾經一起做過很多有意思好玩的事情，留下了許多的歡笑。

    他們曾經在月色下溜出府邸偷跑到城中最高的摘星樓屋頂賞月舞劍，將路上打更的更夫嚇得以為有鬼。

    也曾經瞞著父母在冬日雪地梅林中紅泥火爐煮酒，一起暢飲。那是沈鴻軒第一次喝酒，醉了耍酒瘋抱著梅樹非要跟它比武，最后以他被梅樹上落下的皚皚白雪埋沒為終。

    也曾經一起在黃昏中從城東走到城西，只為了打一個遇到的人是單數還是雙數的賭。最后賭是洛月汐輸了，但沈鴻軒卻背著走得累了的洛月汐回去。

    也曾經有過爭吵和氣惱，沈鴻軒大半夜頂著黑眼圈翻墻跑到洛府溜到洛月汐的繡樓想要求和好，卻被察覺到有人進來的洛月汐下意識的打暈。

    最后都沒能醒過來的沈鴻軒還是洛月汐將他提著丟進了沈府的練武場，第二天醒來時被沈山撞見，還以為他勤快得一大早就來鍛煉了。

    賞月、觀星、舞劍、練槍、溫酒、煮茶，歡歌笑語、惱怒嗔怪。洛月汐才知道在她遺忘的記憶中，有這么多這么多的往事和快樂。

    她和沈鴻軒曾經述過心中愁緒，也分享過心中歡愉，他們談論過朝堂百姓，也述過生死倫常。

    他們相伴長大，各自分享了彼此最無憂也最快樂的那些年。

    洛月汐怔然而立，心中卻仿佛有著什么在砰砰跳躍著、涌動著，她的心中好似有什么被這一幕幕的回憶給喚醒了。

    “幻境”中的時間快速的流逝著，好像整個世界只有洛月汐和沈鴻軒是真實的，除了他們相處的時候，其他時間都像是被快進了一樣。

    十年的歲月很快就一幕幕在洛月汐眼前展現出來，這十年歲月、這十年時光，所有的一切都一幕幕的展現開來，而這十年里積蓄的所有情緒，也全都在這一瞬間里爆發開來。

    洛月汐閉上了宴家，心中又似喜似悲的情緒涌現出來，她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感情她全都想起來了。

    不是被灌輸，也不是被告知，而是她自己想起來，這些畫面，這樣記憶的重演，就像是一個引子，讓洛月汐識海中飄蕩的記憶碎屑重新聚合起來。

    她所遺忘的，所失去的，全都在這一刻找回。沈昭對她而言再也不是什么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也再也不是不必在意的存在。

    他是沈昭……是沈昭啊。

    而隨著洛月汐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記憶，神魂變得更加圓滿，她也發現了一些之前她不曾發現的事情。

    洛月汐怔怔的將懸掛在腰間的鳳佩摘了下來捧在手心，她變得完整的神魂從其上感覺到了靈魂的波動，十分熟悉親密。

    雙手捧著鳳佩，洛月汐舒出了一口氣，唇角微微上揚勾起，露出一個淡淡的溫柔笑容來：“原來你一直在這里?！?/br>
    她輕聲呢喃著，臉上的表情是極為少見的柔和。低頭看著紋路精致的鳳佩，洛月汐眼神專注而溫柔。

    “你一直在這里，在我身邊，我卻沒有發現?！鄙踔林?，還把有關于你的所有事情都給忘了。

    被洛月汐捧在手上的鳳佩亮起了白色淺淺的微光，這是神魂的光芒。當光芒散去，一個三寸高的小人站在了鳳佩之上，赫然和沈昭長得一模一樣。

    看著不及直接手臂高的小人站在羊脂玉的鳳佩上，洛月汐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來，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幕，看起來還真是有點……可愛？

    小小的沈昭仰起臉來看向洛月汐，臉上帶著她熟悉不過的笑容，眼中的情緒濃郁到讓人想要避開，是洛月汐熟悉的沈昭。

    輕輕咳了一聲，洛月汐一手托著鳳佩，另一手卻伸向了沈昭，戳了戳他沒比自己指頭大多少的小臉。

    看著沈昭被自己戳的一倒一倒的，洛月汐笑彎了眼睛，嘴中卻毫不客氣的問道：“沈昭、沈鴻軒……你到底在鳳佩上做了多少手腳??？”

    沈昭的部分神魂寄托在鳳佩之上，洛月汐就不信這是巧合！這肯定是沈昭暗中的布置，不然哪有那么好，他自爆之后神魂剛好就飄飛到鳳佩中了？

    被洛月汐說得一陣心虛，小小的沈昭低下了頭遮住了臉上過于心虛的表情，只是連連咳嗽幾聲后才說道：“我真的沒有騙你什么……”

    見洛月汐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越發明顯，沈昭也知道在這么裝傻下去效果也不大，聲音便不由越來越低。

    “哼?！币娚蛘训椭^死都不說話，洛月汐哼了一聲，算是放過了這茬，只是轉而問道，“當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洛月汐問到這個，沈昭一下子就明白她是不打算再追究什么了，心虛一下子從他身上不翼而飛了。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睂τ诼逶孪囊蓡?，沈昭是以這樣的開頭來解釋的。

    這句話換來了洛月汐一個白眼，并且斥了他一句讓他快點說，別磨磨唧唧的賣關子。

    洛月汐一發飆，沈昭自然沒有再隱瞞什么，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洛月汐，而她也終于明白過來在沈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據他自己所說，當初在大劫時他就有不對勁的想法，所以在事情即將演變到最糟糕的那一步之前，他提前做好了不少的布置。

    除了將月靈神花的果實留給洛月汐，其實沈昭還將芥子空間留在她身邊，連同著他部分神魂一起放在了洛月汐的鳳佩之上。

    當初煉制龍鳳雙佩的時候，其中本來就有一絲沈昭的神魂，此時再將部分神魂放在鳳佩上，自然沒有那么難。

    況且，癡心蠱即纏心蠱將洛月汐和沈昭的靈魂纏繞在了一起，更是讓沈昭的神魂能夠跟在洛月汐身邊好好休養，以待日后讓沈昭復活。

    “我本來以為這樣的布置已經是非常完美了，但沒想到祂比我想象得還要無恥，竟然趁著我自爆，直接用紫金神雷殺了你，并且將你的記憶給抹去了?！?/br>
    沈昭說這些的時候，聲音低沉，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驚怒。他低下頭來，眼中掠過幾絲狠厲，顯然對于那背后的推手已經是牢牢記在心中了。

    洛月汐這時終于有機會問出她一直不解，也是其他人都不明白的問題，她微微皺起眉頭來：“祂為什么一直針對我？”

    她覺得自己分量沒有重到要祂專門跟她過不去吧？

    沈昭也不解：“我也不知道祂為什么一直針對你——我直到當初大劫時才反應過來祂一直在給你下絆子?！?/br>
    “如果不是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也許祂還會創造出更多無恥的‘巧合’出來?！?/br>
    洛月汐這才明白，她能順順當當的活到現在，說不得就是因為在沈昭旁邊，因為顧忌到沈昭，所以祂才沒有輕易朝她動手。

    嘆了口氣，洛月汐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天道盯上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知道些許這個世界的“未來”吧。

    但是天知道，她知道的未來是沈昭攜眾美飛升仙界，但是現在——洛月汐掃了眼沈昭，沈昭已經和她原本以為的后宮男主天差地別了。

    她記憶中那些虛薄至極的印象，如今想起來不過是一片幻影。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一本書，那么沈昭算什么，她的親人又算什么，她自己又算什么？

    洛月汐早已經能夠拋開所謂的劇情了，沈昭就是沈昭，不是什么主角……不，也許她現在該重新叫他——

    沈鴻軒。

    第246章

    沈昭也許沒有多么細心, 但是在面對洛月汐的時候, 他永遠是最為敏銳的。對于洛月汐態度和情緒上的轉變他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但是他并沒有貿然說什么, 因為他也在擔心、在害怕，這些是不是他的錯覺, 是不是他一廂情愿。

    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 甚至在洛月汐主動開口之前，沈昭都不敢主動開口問什么，他怕一切只是他幻夢一場, 還未來得及沉湎就已經夢醒。

    “說起來，你為什么要通過失去了記憶、分離了神魂的自己向我暗示西荒這里有遺跡, 讓我過來這里？”洛月汐收斂心中的情緒后，很快就帶著點不解的問道。

    纏心蠱和龍鳳雙佩的效用, 讓沈昭自己分離出來的擁有著全部記憶的神魂一直留在洛月汐身邊, 如果他想早點讓洛月汐恢復記憶，為什么要等這么久？

    之前在那幽暗看不到盡頭的走廊中，趁著她心神稍稍有一點動搖而沖入到她神識中的不是遺跡里留下的什么手段——是沈昭。

    而洛月汐之前看到的那些過去的畫面也并非幻境的演變，而是切實存在的沈昭的記憶。

    但她不懂，如果沈昭有辦法能夠喚醒她的記憶, 為什么之前不動手, 而是要等她來到這里？

    要知道, 從她在鳳凰秘境中以月靈神花的果實復活，到她在丹宗研習煉丹術，到她帶領丹宗的弟子去天際山舉行法會，可是有不少時間呢。

    沈昭并無隱瞞之意, 他盤膝坐在鳳佩之上，三寸小人看上去真的是萌萌噠。雖然現在他看上去很萌，但沈昭臉上的表情卻很嚴肅。

    “祂一直在盯著你，如果我貿然喚醒你的記憶，我擔心祂會再一次朝你動手?！?/br>
    沈昭的氣運對于洛月汐而言是一種庇護，而當沈昭不在了，天道沒有了忌憚的對象，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洛月汐。

    她如果什么都不記得，安安生生的當個普通的修士還好，天道也懶得跟她計較什么，但如果她想起來了——以天道的行事風格，是會忍不住將她除去的。

    “之所以一定要你來這里才將你的記憶喚醒，卻是因為祂在這里能作為的事情很少，能夠影響到的也很少?！鄙蛘岩娐逶孪粲兴?，便笑著繼續說道。

    他盤膝而坐，右手屈指敲了敲膝蓋，沉聲道：“世俗界本來就與修真界獨立開來，祂在世俗界的影響最為有限，幾乎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影響?！?/br>
    “其次，你不要看這處遺跡破敗不堪，它在一萬多年后還是有些許威能殘留的，只要你能找到這里，那么就無需擔心天道背后的推手?！?/br>
    洛月汐挑了挑眉：“這處遺跡原本是做什么的？”這里能夠隔絕天道的窺伺和影響，肯定并不普通，在上古之時，必定有著重要來歷。

    沈昭笑了笑，坦言回答道：“這里原本是上古修真界祭祀所在。當初四大神獸脫離了天道的掌控，故而向四方神獸祭祀極容易遭來天道的打擊毀滅?！?/br>
    “這處祭壇就是為了祭祀四大神獸而建筑的，為了防止天道動手，這祭壇的建筑內藏著玄機，能夠迷惑天道?！?/br>
    洛月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彼徽Z氣淡淡的這么說了一句，稱不上是在意還是無所謂。

    掃了眼盤膝坐在玉佩上的小不點沈昭，洛月汐眼底掠過幾分笑意和溫柔：“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要持續多久？要一直保持這副模樣嗎？”

    沈昭害疼一般的咧了咧嘴，沒比拇指大多少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我大部分神魂都留在了身體里，如果不是有芥子空間的靈氣滋養著我，我這部分神魂早就潰散了，也堅持不了多久?！?/br>
    “所以？”洛月汐抬了抬眼，含笑開口，“你這部分神魂要回到身體中，和其他的神魂融合？”

    沈昭點了點頭：“神魂分離本來就很危險，隨著時間流逝，我的神魂強度都在被削弱，再拖下去，我就算回到身體中，修為也會下降的?！?/br>
    “唔，說來我們仇也報了，大劫也度過了下一次就是六十年后了，還遠得很，暫時不必擔心。那么你打算接下來這六十年去哪里歷練？”洛月汐臉上掛著嚴肅認真的表情，貌似態度是很專注的跟沈昭商量。

    沈昭眼睛一亮，猛地反應過來：“阿月你要和我一起歷練嗎？”說完后他就反應過來他說得太明顯了，如果洛月汐不是這個意思的話那就很尷尬了。

    沈昭倒不是怕自己尷尬，他比較怕洛月汐被他這么一說，以后就算他邀請，洛月汐也不會答應和他一起歷練，那就得不償失了。

    輕飄飄的睨了沈昭一樣，洛月汐輕笑一聲：“是啊，怎么，不行嗎？”

    沈昭張大了嘴，一副傻不拉幾的模樣，眼中十分驚愕，仿佛洛月汐說的話突然變成了另外一種語言，他根本就聽不懂一樣。

    等洛月汐等得不耐煩了，不耐煩的問了他一句他的意見后，沈昭才像是乍然回過神來一般忙不迭的連連應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阿月你想去哪里歷練？你去哪里我就陪著你一起！”

    被沈昭的傻子一樣的反應弄得有些無奈，洛月汐往上翻了個白眼：“是我問你，你怎么還把問題給我踢回來了？”

    沈昭想了想后，偏頭道：“不如我們回海外歷練吧，當時我們只是筑基期，修為太低，許多高階的隱秘都接觸不到?！?/br>
    “也可以?！甭逶孪捎锌蔁o的應了一聲，并沒有太過在意沈昭的選擇，只是淡淡道，“既然我的記憶已經找回來了，我就先送你的神魂回歸身體內部吧?！?/br>
    沈昭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一揮手，原本在洛月汐周邊的畫面就像是鏡子剝離下來一片片飄碎了，而洛月汐已經離開了沈昭的回憶，重新神魂回體。

    睜開眼睛來，洛月汐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大殿祭壇之后的走廊入口，根本沒有往里面走多少，自然也就沒有什么無窮無盡的走廊。

    揮了揮袖子，洛月汐看了眼走廊之后，發現后面已經坍塌破敗了，什么也沒有剩下，故而也就沒有再往里面去探索，而是轉身離開了這處遺跡。

    在離開之前，洛月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問道：“芥子空間還在你身上，那么沈伯父他們都沒事吧？”

    “嗯，他們都沒事?！鄙蛘褢艘宦?，“芥子空間在我自爆后一起休眠了，直到我神魂醒來才隨之復蘇，芥子空間內的東西都保存得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