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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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州刺史愣住了。 家仆趕過來向他解釋原委,“阿郎,太子妃殿下不僅放回所有山民,還上書勸諫圣上,以后我們吳州再也不用把山民們捉來當貢品了!” 跪在地上的山民們淚流滿面,不停拿袖子擦眼淚。 他們就要回家了!回到家人身邊,從此子子孫孫安居樂業,再也不用擔心哪天官府突然派人抓他們給貴人們取樂。他們抱成一團,放聲大哭,這一次他們不用壓抑哭聲。 吳州刺史呆立良久。 ※ 剛過完花朝,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杏花開滿枝頭,花朵嬌媚,燦如云霞。 李旦盤腿坐在樹下支起的錦帳里,低頭編花冠。 阿鴻身裹杏紅色春衫,胸前掛瓔珞圈,肥嘟嘟的手腕上套了一串刻了佛號的鐲子,手腳并用爬到他背后,搖搖擺擺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咯咯笑。 他扭頭看阿鴻,阿鴻伸出手,想搶他手里的花冠玩。 他舉起花冠,這只花冠他做了一上午,用盛開的牡丹花和金線、玉飾、珠寶串成寶冠,每一片花瓣和葉片上絡以金線玉珠,今天是十七的生辰,這樣的花冠才配得上她,“這是給阿娘的,不許碰?!?/br> 阿鴻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阿耶的話,烏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轉來轉去。 李旦隨手拈起一朵紫色牡丹花,他折騰了一上午,試驗無數次,身邊一大堆失敗的牡丹花冠。 阿鴻立即被他手上的牡丹花引走注意力,努力站穩,伸手夠到牡丹花后,捧著就往嘴巴里塞。 他搖頭失笑,扯開阿鴻的手,“怎么這么貪吃?” 都說阿鴻像十七,其實只是眼睛生得像而已,十七小時候可秀氣了,又聽話又聰明,撒嬌的時候也很乖巧,像軟糯的白糍糕。 阿鴻什么都沒吃到,只能咬自己的手指頭,表情委屈而無辜。 李旦掀開錦帳,讓馮德去準備茶食。 馮德很快送來一大盤精致茶食。 李旦從黑漆描金漆盤里挑了一枚單籠金乳酥給阿鴻,這個最軟,不會崩壞他的小乳牙。 阿鴻這下滿意了,一屁股坐在松軟的氈毯上,抱著金乳酥慢慢啃。 等他啃完半只金乳酥時,郭文泰進來回話,看到他也在錦帳里,猶豫了一下。 李旦示意桐奴攏起錦帳,“無妨,有事直接稟報?!?/br> 郭文泰努力不去看胖乎乎的皇太孫,抱拳道:“殿下,吳州刺史主動投效?!?/br> 李旦揚眉,手指翻飛,仍舊有條不紊地串玉珠,“吳州刺史,是不是尉遲家的大郎君?” 郭文泰道:“正是?!?/br> 尉遲家行事謹慎,始終保持中立。李旦試探過他們家的話事人,見對方搖擺不定,沒有強求。母親病情加重,移居長生院,二張最近頻頻接觸北衙統領,他差不多部署好了,離計劃好的日子越來越近,不能出任何差錯。 李旦捧起牡丹花冠,仔細檢查末端的披帶,“他怎么會改主意?” 郭文泰一五一十說了吳州侏儒的事,最后說:“吳州刺史投效的事,太子妃并不知情?!?/br> 也就是說,裴英娘無意為之,恰好為李旦解決了一樁麻煩。 李旦沒說話,嘴角微微勾起,無聲微笑。 郭文泰又道:“殿下,英王府傳來噩耗,小郎君不幸夭折了?!?/br> 李旦頓了一下,“道觀那邊呢?” 郭文泰掃一眼還在啃金乳酥的阿鴻,“乍暖還寒,小娘子不小心感染時疫,也沒了?!?/br> 擔任暗衛期間,他的職責不僅僅只是護衛那么簡單,這種讓人合理消失的事他做起來駕輕就熟,沒有人會懷疑到他們身上。 李旦嗯一聲。 斬草得除根,他不會容許韋氏的兒女平安長大。 阿鴻吃完金乳酥了,胖藕一樣的手臂伸得長長的,搖李旦的胳膊,“耶耶,吃、吃?!?/br> 他還想吃茶食,但是漆盤離得太遠,他不想動,要阿耶喂他吃。 李旦輕笑,把一頂絲線串起來的海棠小花冠扣到他頭上,抱起他,“走,我們去看阿娘?!?/br> 阿鴻眨眨眼睛,不明白為什么好吃的茶食沒有了,只得抓起垂在手邊的絲帶玩。 第235章 牡丹花冠編得很精致, 垂紗披帶既好看又輕巧, 裴英娘愛不釋手。 半夏和忍冬幫她把花冠戴上,她坐在鏡臺前, 拈起一柄葵花銅鏡,攬鏡自照。 阿鴻也戴了一頂小花冠,小家伙穿一身紅, 眉心點朱砂,圓臉粉嘟嘟的,宜男宜女,漂亮極了。 她抱起兒子, 親他的臉, 阿鴻天性安靜, 很少哭鬧, 咧開嘴巴嘻嘻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乳牙。 李旦朝郭文泰使了個眼色,拈起裴英娘垂在肩頭的發絲,輕聲道:“帶個人來見你?!?/br> 裴英娘扭頭看他, 花冠簌簌響,“嗯?誰?” 崔奇南在殿外等了很久,驕陽熾烈,天晴如洗,廊檐外郁郁蔥蔥,花木扶疏,柔和的春光透過蓊郁的枝葉漏進回廊里, 罩下大片光斑,遠處湖面流光閃爍,春色正好。 郭文泰走出來,示意他進去。 他低下頭,踏進朱漆門檻。幾何鳥獸紋地磚通向內室,宮婢掀起層層羅帳,水晶簾輕輕晃蕩,他看到侍女和內侍們垂至鞋面的圓領袍袍角,太子妃身邊的近人穿著打扮和一般的宮人不同,越往里走,色彩越鮮明。 側殿南面是敞開的,微風吹拂,裴英娘頭戴牡丹花冠,烏發籠在胭脂色輕紗里,腕上攏著一對寸闊金鑲玉鐲子,穿檀色穿枝百花紋春衫,碧羅裙,細眉杏眼,明艷照人,懷中抱著粉妝玉琢的皇太孫,望去就像一幅畫。 她幾乎沒怎么變,明明沒有笑,但眉眼間卻有淡淡的笑意。 既不像她的父親,也不像她的母親。 半夏打起最后一道簾子,崔奇南慢慢走進去。 裴英娘看到他,面露詫異之色,過了半晌后,才低聲呢喃:“七郎?” 崔奇南拱手,規規矩矩行禮。 外面的宮婢們竊竊私語,崔家七郎向來以放浪形骸出名,今天七郎怎么拘謹? “七郎的美人圖畫得很好?!崩畹叽奁婺弦谎?,淡淡道,“讓他給你畫幾幅?!?/br> 裴英娘沉默片刻,點點頭。 郭文泰帶崔奇南出去。 殿外遍植杏樹,杏花開得如火如荼,花池子里種了許多香花,香氣濃烈,崔奇南低聲問,“要開始了?” 郭文泰帶著崔奇南拐了個彎,領他走進一間看守森嚴的側殿,“到時候你陪太子妃殿下一起入宮,你知道該怎么做?!?/br> 離了甘露臺,崔奇南立刻恢復往日的吊兒郎當,眼角斜挑,“殿下就這么信任我?這種關鍵時刻,他竟然把十七娘托付給我?” 郭文泰腳步微頓,翻了個白眼,“你只是個幌子罷了,真正保護太子妃的另有其人。就憑七郎你的本事,不拖累太子妃殿下就不錯了?!?/br> 崔奇南臉色變了變,不過郭文泰這話并沒有說錯,他低頭看看自己細胳膊小腿,再悄悄打量郭文泰挺直的脊背,這人走路時腳步極輕,氣勢內斂,像潛伏在暗處的野獸,隨時能暴起傷人。 好吧,他確實只能當個幌子。 內殿,裴英娘打發走所有婢女,摘下花冠,手指輕撫金線串起來的玉珠,“什么時候?” 李旦握住她的手,大手能夠整個把她柔嫩的手掌攏在掌心里,“母親將近有一個月沒接見張相公和其他相公?!彼D了一下,看著裴英娘的眼睛,緩緩道,“三天后,你帶著阿鴻進宮,待在母親身邊,屆時我會讓郭文泰、楊知恩和崔奇南跟著你。我就在長生院外,除非我親自去接你,不管誰在外面喊話,不要出來?!?/br> 裴英娘輕輕嗯一聲,忽然想起一事,皺眉道,“這次免除吳州納貢的敕旨是圣上親自批示的,說明二張雖然攔著大臣們,不許他們見圣上,但二張沒有掌控紫微宮,北衙還是聽命于圣上,定在三天后會不會太急?” 李旦臉上浮起一絲笑容,“二張從頭至尾只是個借口,時機到了,不必再等下去?!?/br> 先前大臣們幾次聯名彈劾二張,女皇出于平衡朝堂的考慮,每次都袒護兄弟倆,早就和大臣們離心。裴宰相按著他的吩咐故意惹怒女皇,被貶后暗中聯絡地方各州縣同情他的官員,除了二張同族兄弟擔任刺史的岐州和洛陽,其他地方基本已經在他的控制之下。 長安那邊準備了許多預示武周氣數已盡的“天象”,市井街頭流傳著光復李唐的歌謠。 母親拿走的東西,該還回來了。 他成竹在胸,不需要繼續裝聾作啞。 這一天終于要來了,裴英娘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似乎沒有緊張忐忑,她深吸一口氣,回握李旦的手,“為什么選七郎?” 李旦輕撫她的發鬢,說:“他一直無所事事、游戲人間,是真正游離于朝堂的人,和哪一方都不沾邊,而且他是你血緣上的親人,比其他人稍微可靠一點?!?/br> 二張和其他忠于武周的勢力分散在洛陽不同方位,沒法一網打盡,只能兵分幾路,同時發動計劃。 人手布置得分散,代表每一個地方都有不穩定的因素,宮廷政變的關鍵時刻,必須全神貫注,不能分心,否則很容易被對手鉆空子。 他考慮了很久,最后決定把裴英娘母子送到女皇身邊,那里是最安全的。二張沒法指揮羽林軍,宮中衛士只聽他和張宰相的命令,二張以為紫微宮是女皇的天下,其實正好相反,紫微宮早就變天了。 就像玄武門事變時,兄弟幾人領著各自的親信人手混戰搏殺,而長孫皇后那時正侍奉在高祖左右,和群臣們一起蕩舟游湖。 長孫皇后入宮問安,一方面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降低高祖的戒心,另一方面,其實也是保命。 太宗孤注一擲,長孫皇后和丈夫共同進退,身負重任,她把任務完成得非常好,等高祖得知幾個兒子自相殘殺,趕去阻止時,太子建成已然身亡,大局已定,高祖只能認命。 現在的局勢和那時有些像,但又有不同。 太宗是絕境之中的背水一戰,李旦沒有什么壓力,他等著收獲果實。 就像烹飪菜肴一樣,火候已到,誅殺二張幾乎沒什么風險,朝中所有身居要職的高官都站在自己這邊,他不需要裴英娘像長孫皇后那樣冒險出面幫他引開二張兄弟的注意力。 她必須待在一個既安全,又和他離得很近的地方,他才能安心發布指令。 甘露臺也很安全,可甘露臺離紫微宮太遠了,他不放心。 張宰相他們忠于他,不代表他們同樣忠于英娘,如果有人趁機渾水摸魚,帶著人沖進甘露臺,他遠在紫微宮,根本來不及趕回相救。 女皇和李治教會李旦,一個君王,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敏感和多疑,做好萬全準備,才能海納百川,豁達大度。 窗外百花盛開,春光爛漫,時不時響起鳥兒的清脆啼鳴。 裴英娘靜靜依偎在李旦溫暖的懷抱里,久久無言。 李旦抱緊她,低頭輕吻她的發頂。 阿鴻無知無覺,一手緊緊扒著李旦的大腿,一手拉著裴英娘的衣袖,睡得很香。 這時,馮德小跑進來傳話,李顯求見李旦。 ※ 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