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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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先拆開阿福的信看,他還是沒找到蔡凈塵。 她眉頭輕蹙,命半夏磨墨,再次給南州都督寫信。 上一次只是一筆帶過,請南州都督給予便利,這一回得鄭重提出請求。 蔡凈塵到底是生是死? 莫非是馬氏出了什么意外? 她憂心忡忡,寫完信后,一時沒注意,直接卷起紙箋,墨汁暈染開,手上沾了大片墨跡,黑乎乎的。 半夏捧來銅盆熱水,服侍她洗手。 李旦的書信擱在書案上,她氣哼哼打開看。李旦每天一封書信,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瘦了還是胖了,噓寒問暖,什么都要問到,就是不說什么時候來接她。 手上這封書信和以前的一樣,內容相差無幾,字跡清晰端正,清雋挺秀,是李旦親筆所寫。 她擦干手,鋪紙準備寫回信。 李旦走得很匆忙,臨走之前,他扣著她的雙手,抓得非常緊,再三叮囑她留在九成宮,無事不要下山,更別想偷偷溜回長安,楊知恩留下既是保護她,也是看著她,不讓她亂跑。 她的手腕被他抓出一道道紅痕,過了很久才消。 一開始她和李旦賭氣,好幾天不回信。 李旦那幾天的信就會突然變多,有時候一天好幾封,送信的家仆剛剛快馬奔至山下,身后又響起馬蹄聲——另一個家仆也趕到了。 家仆們面見裴英娘,含淚說郎君收不到她的信,如何輾轉反側,如何不能安眠,如何辛苦煎熬,人都要瘦脫相了…… 她想到李賢對李旦的態度,很快心軟,阿兄要應付李賢,要為李弘舉哀,要試探李治為什么態度大變…… 他是那種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的性子,沒人在旁邊開解,肯定過得很辛苦。 她不敢再耍小脾氣,每天老老實實一封回信,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到底能讓李旦安心。 “秋意漸深……望兄珍重……強飯為佳……妹諸事安好……” 微風拂過,吹動庭中翠竹沙沙響,裴英娘寫完回信,交給送信的家仆。 想了想,把前些時自己親手做的五毒香囊、五彩絲絡一并拿出來,托家仆送回去。 她知道李旦為什么要她單獨留下來陪伴李令月,正因為知道,才會生氣。 她不怕蓬萊宮的風云變幻——即使李治可能真的不喜歡她了,她也不會傷心太久,九成宮的這段寂寞辰光,她完全想通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已經做好準備,可以正面長安的風風雨雨。 大雨滂沱。 阿福身披蓑衣,行走在崎嶇泥濘的山道間。 仆從們驅使載著貨物的果下馬,默默跟在他周圍,山風凜冽,沒人說話,連一聲咳嗽也無。 壑谷陡峭幽深,一個不慎,腳下一滑,摔下峭壁,就是粉身碎骨。 阿福抬頭望一眼云遮霧繞的山頂,雨中的山峰秀麗挺拔,沒人看得出巍峨壯麗的山頂,竟然藏著一座土匪窩。 其實他早就找到蔡凈塵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娘子。 蔡四瘋了。 他撇開商隊,一路逃竄進深山中,走到哪兒,帶領災民攻打縣城,拆掉廟宇和富戶的莊園,融化金身,劫掠財寶,救濟百姓。 從老百姓的角度來說,他做的是好事,于阿福來看,卻是愚蠢至極。 他可以告發貪官,可以逼迫豪門捐獻物資,唯獨不能舉起刀槍,和朝廷作對。 蔡四沒有死……但是娘子的得力助手蔡凈塵非死不可,堂堂相王妃,可以縱容家仆跋扈,殺人放火,都是小事,唯獨不能倚重一個率領山民對抗朝廷的匪徒。 從他的長刀砍死第一個朝廷命官開始,他不可能再回到娘子身邊。 蔡四一定有苦衷……阿福深信這一點,他不是那種會為幾個災民就熱血上頭,沖擊府衙的莽撞少年郎,他感情冷漠,從來不關心其他人,自始至終,只效忠娘子。 這樣的人,怎么會拋棄大好前程,鉆進山里當匪頭子? 隊伍突然停下來,前方一陣sao動,果下馬發出躁動不安的嘶鳴。 “怎么了?”阿福抹把臉,擦去雨珠。 商隊的人驚慌失措,一路連滾帶爬,“前面有土匪!” 護衛們立刻抽刀擁上前,山路狹窄險峻,遇上土匪無路可躲,只能硬抗。 阿福裹緊蓑衣,沖到隊伍前列。 土匪的目標不是他們。 前方一處峽谷中喊殺震天,一伙粗衣麻布的匪徒沖入隊列齊整的商隊,很快把商隊攪得七零八散。 商旅們哭爹喊娘,顧不上價值連城的貨物,抱頭鼠竄。 他們的腳步哪有山匪的刀快,刀光閃爍間,就像切菜一樣,咔嚓咔嚓,到處是滾動的人頭和一簇簇花朵一樣盛開的血液。 領頭的山匪手執長鞭,橫刀立馬,氣勢萬鈞。 他沒有動手殺人,只靜靜地立馬坡前,俯瞰著峽谷。 然而所有人看到他,都面色大變,嚎啕大哭,仿佛馬上之人并非一個偏于瘦弱的俊秀少年,而是地獄修羅。 阿福目齜欲裂,就算那人化成灰,他也認得出來,匪頭是蔡凈塵! 第150章 “快撤!” 看到峽谷中那支客旅的慘狀, 商隊嚇得肝膽俱裂, 落荒而逃,即使拋下所有貨物, 也得逃下山! 出乎他們的意料,山匪來去迅速,毫不眷戀, 風卷殘云一般搜刮一番后, 揚長而去。 唯有領頭之人回眸看了一眼他們的旗幟。 似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阿福和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神, 悄悄隱入人群之中。 他這些年吃過許多苦頭,練出一身本領, 嗖嗖幾下, 順著山崖邊的枯樹老藤墜下峽谷,跟上山匪一行。 雨勢磅礴, 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身上,皮膚有清晰的痛感。 很快有人發現他, 四五個人擁上前,捆住他的手,送到頭領跟前, “阿坤, 抓住一個鬼鬼祟祟的嘍啰!” 阿福抬起頭,大雨讓他視覺模糊。 他知道阿坤這個名字, 當年行走羈縻州,蔡凈塵就是用這個名字和山民們結交,方便打探消息。 那時候他還和蔡凈塵開過玩笑, 他們兄弟叫阿福、阿祿,蔡凈塵叫阿坤,可以結拜當義兄弟。 蔡凈塵扯緊韁繩,居高臨下俯視阿福,“帶他回山寨?!?/br> 他說的是方言。 山寨建在一處陡峭的山壁之下,借著地利蓋起望樓山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隊伍冒雨回到山寨,一群骨瘦如柴的婦人孩子笑著迎上前。 阿福不動聲色觀察整座山寨,確信躲在寨里的全是老百姓。 一個月前他們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唯唯諾諾,等著官府接濟,一個月后這些莊稼漢子跟著蔡凈塵殺人劫貨,下手一點也不手軟。 他嘆口氣。 有人把他送進一間干燥溫暖的明堂,地上一盆木柴燒得噼里啪啦響,火光映照之下,屋子里顯得格外敞亮。 蔡凈塵帶著一身寒涼水汽走進明堂,撩起袍角,席地而坐,靠著火盆烘烤濕透的衣裳,“回長安去?!?/br> 他又換了一種方言,既不是官話,也不是本地山民們的土話。 阿福雙手被捆縛在背后,只能屁/股用力,慢慢蹭到火盆旁,咬牙切齒道:“你瘋了!為什么混在山匪里?我找了你這么久!為什么一直躲著不現身?” 蔡凈塵抬起眼簾,瞥他一眼,“蔡凈塵已經死了?!?/br> 阿福啞然。 “你已經找到尸首了?!辈虄魤m摸出一把匕首,撥動火盆里的樹枝,讓火燒得更旺,輕聲說,“蔡凈塵和馬氏,都死了?!?/br> 屋外白茫茫一片,雨聲響亮。 即使知道沒人能聽懂他們的對話,阿福還是盡量壓低聲音,他雙眼發紅,“為什么?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假死?為什么不回長安?是因為阿嬸嗎?” 他確實找到蔡凈塵的尸首了,早在一個月之前。馬氏生前住過的地方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唯獨只有一具尸首。 縣令請來仵作,仵作仔細勘驗火場,最后報告說庵堂的男尸是南下探親的蔡凈塵。 報告已經送往長安,不久過后裴英娘就會接到蔡凈塵已死的消息。 阿福不相信蔡凈塵死了,他悄悄私下探訪,苦苦追尋數月,終于找到蔡凈塵的蛛絲馬跡。 他隱姓埋名,躲在逃荒的災民們中,不知怎么成了他們的首領。 一道雪白亮光擦過阿福的面頰,蔡凈塵手中的匕首直直對著他。 阿福梗著脖子,冷哼道:“你想怎么樣?!殺人滅口?” 蔡凈塵沒吭聲,手腕一沉,削斷他背上的繩索。 阿福翻個白眼,揉揉酸疼的胳膊,語氣柔和了一點,“阿嬸是怎么走的?” 他懷疑馬氏是不是死于非命,蔡凈塵才會突然發瘋。 然而蔡凈塵搖了搖頭,“阿娘走得很安詳?!?/br> 馬氏年輕時跟著蔡老大過活,三天兩頭挨打,落下一身病癥,后來又與人為奴,每天辛苦勞作,沒有及時保養,這些年身子越來越差。裴英娘送了許多名貴的藥材補品給她,她安心調養,沒受什么罪,但是身體還是一日比一日衰弱,算是無疾而終。 蔡凈塵陪馬氏度過最后一段日子。 愛子在側,馬氏走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 “那你為什么把庵堂燒了!”阿福很想揪著蔡凈塵的衣襟把他臭罵一頓,“阿嬸走了,你還有我們??!你忘了娘子了?娘子天天記掛著你,一遍遍派人來尋你,你竟然敢假死騙娘子!” 蔡凈塵沉默半晌,抬起頭,“阿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