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可能沒有演技、櫻桃唇、庶女桃夭、被迫成為太子寵臣、重生民國嬌小姐、生而為貓,我很快樂[快穿]、狗狗我啊,很幸福呀[快穿]、我穿回高二后決定躺平、上交天災基建系統后、全星際都在幫小皇帝破殼
小童已經熟練掌握烤鵝的技巧,笑嘻嘻應了。 阿芒和隨從在蔡四郎的帶領下走進庭院的時候,看見內殿云霧繚繞,炭火燒得噼里啪啦響,不由肅然起敬。 幾人在青條石鋪設的甬道上站了好一會兒,手執拂塵的裴英娘才慢慢踱出門廊,淡然道:“使者有何事指教?” “不敢不敢?!卑⒚⑦B連搖頭,揮了揮手,兩個隨從抬著大箱子走上前,他掀開箱蓋,頓時滿院珠光寶氣,箱子里金的、黃的、紅的、綠的,堆滿價值連城的珠玉寶石。 饒是裴英娘不缺錢,也不由得眼皮抽搐了兩下,含笑問:“這是?” 阿芒道明來意。 原來那天碰過蓮花的兩個隨從回到鴻臚寺館后,上吐下瀉,手腳綿軟,大病一場,一碗碗湯藥灌下去,絲毫沒有好轉,五大三粗的壯實漢子,轉眼奄奄一息、一副將不久于人世的模樣。 阿芒又是傷心又是驚愕,細細回想,覺得可能是兩位隨從冒犯了裴英娘,才會受到天神懲罰,想求裴英娘諒解二人的冒犯之舉。說不定裴英娘原諒他們之后,他們就能好了。 裴英娘聽完阿芒的請求,沉默良久。 她知道那兩個隨從為什么會生病,灑在蓮花蓮葉上的藥水帶有很強烈的毒性,他們直接用手接觸,當然會中毒??! 阿芒看她半天不說話,惴惴道:“求真師大人大量,寬宥我的族人?!?/br> 裴英娘眉眼微彎,掃一眼箱子里的寶石,嘆口氣,“我再三警告過,不能接近水缸。使者族人不聽勸阻,執意靠近,該有此禍?!?/br> 阿芒瞪大眼睛,哆嗦著道:“那,那還有救嗎?” “也不是沒有辦法救治……”裴英娘故意停頓半刻,等阿芒和其他人呼吸都窒住了,才接著道,“我這便開爐為使者族人煉丹,請使者稍等片刻?!?/br> 阿芒立刻兩眼放光,點頭如搗蒜,“等多久都行!我就站在這里等,勞煩真師了!” 裴英娘回到正堂,“關門?!?/br> 半夏和忍冬合上門。 小童抹了把汗,一邊擦手,一邊道,“娘子,烤鵝還沒好呢!” “不急?!?/br> 裴英娘讓小童烤鵝,只是不想浪費工匠精心設計出來的新式丹爐而已。 她走到側間,往軟榻上一倒,抱著隱囊,瞇起眼睛假寐,“取幾顆赤色藥丸,在鐵屑里滾九遍,再在綠豆粉里滾九遍,等會兒拿出去給阿芒?!?/br> 藥水有毒,府中自然常備解藥,赤色藥丸就是兩名隨從所中之毒的解藥。鐵屑和綠豆粉一半是故弄玄虛,一半是針對藥性,加一點能有助于解毒。 阿芒站在日頭底下耐心等待,雖然初秋天氣涼爽,但當頭曬大半天,不免口干舌燥。 隨從摘下水囊,畢恭畢敬遞給他,他搖搖頭,推開水囊。 槅窗支起半邊,整座庭院一覽無余。 裴英娘抬頭間,看到幾名隨從注視阿芒的眼神越來越炙熱,冷哼一聲,想收買人心,什么法子不能用,竟然敢來利用她? 算了,看在一箱子珠寶的面子上,隨他在下屬們面前塑造仁厚寬和的君主形象吧。 阿芒求到丸藥后,千恩萬謝,離了永安觀,直奔含光門,回到鴻臚寺館,親自喂兩名隨從服下丸藥。 半刻鐘后,兩名隨從呼吸趨于均勻,臉上一點點浮現出紅潤神采。 阿芒囑咐左右侍從細心照料兩名隨從,回到自己的房間。 海獸蓮花紋地磚上鋪有波斯氈毯,他扯開衣襟,露出幽黑胸膛,隨意盤腿坐在氈毯上,饒有興趣地打量房中的布置。 如果不是此次出使親眼見識到長安的繁華昌盛,他恐怕依然以為朝中內大相、內副相、副整事等人描述的唐國帝都只是一座人口眾多的普通城邦而已。 他確實艷羨唐國驚人的財富和廣袤的土地,但真正震撼他的,是中原燦爛的文化和唐廷包容開放的氣象。 難怪當年祿東贊堅持勸諫波拉迎娶唐國公主…… 阿芒浮想聯翩之時,一名方臉漢子推門進房,“王上,丸藥入水即溶,火烤即化,藥師無法辨別丸藥到底是用什么煉制的,請王上定奪?!?/br> 阿芒抬眸,表情由爽朗平靜轉為威嚴內斂,眼底的憨厚蕩然無存,隱隱透出幾分鷹視狼顧之相。 他笑了笑,擺擺手,“不必浪費工夫,她既然敢大咧咧以丸藥相贈,定然不怕我們驗查?!?/br> 漢子心思敏捷,皺眉道:“永安真師發現王上的身份了?” “發現與否不重要?!卑⒚⒀矍案‖F出蓮花倏然綻放時的盛景,沉默了短短一息,淡淡道,“此次我們來長安并非為了求娶唐國公主,別忘了正事?!?/br> 漢子恭敬道:“是?!?/br> 阿芒低頭輕撫腰間的佩刀,“尚陵欽呢?” 漢子答道:“都護受鴻臚寺少卿邀請去宮中觀看波羅球賽,走了大約兩個時辰?!?/br> “別掉以輕心?!卑⒚⒀壑新舆^一抹堅毅,“參加完太平公主的婚宴,立刻動手?!?/br> 漢子垂首應承。 醴泉坊,永安觀。 裴英娘讓半夏把阿芒所送的寶石一一登賬造冊,合眼欲睡,忽然聞到一股甜香。 兩名小童抬著刻花高足盤走進側間,盤中的烤鵝金黃油亮,色澤濃艷,光是看著,就讓人不由食指大動。 她立刻坐起身,“拿一壺甜糟酒來?!?/br> 吃烤鵝一定要佐酒,糟酒香醇,就著糟酒,她能吃光整只烤鵝! 半夏去灶房取甜糟酒,使女進來安放食案、碗碟,忍冬洗凈手,跪坐在食案旁為裴英娘撕鵝rou。 裴英娘袖子高挽,眼巴巴盯著忍冬白皙的手——撕下來的鵝rou。 門口傳來腳步聲,一道影子當頭籠下來,遮住日光。 裴英娘抬起頭。 穿一身緋紅圓領錦袍的男子背光而立,靜靜看著她,清俊面龐半明半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灼灼。 “阿兄?”裴英娘起身相迎。 李旦的手輕輕按在她肩上,“坐吧?!?/br> 聲音低沉。 他掃視左右一圈,使女們對望一眼,默默退下。 忍冬看一眼裴英娘,裴英娘朝她點點頭,她放下烤鵝,也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兩人獨對,裴英娘攏著袖子,把一碟撕好的鵝rou推到李旦面前,“阿兄來得正好,剛出爐的烤鵝,我一口沒吃呢,便宜你了?!?/br> 李旦瞥一眼撕成絲狀的鵝rou,嘴角微微一勾,輕笑一聲。 他拿出一只鎏金葡萄紋銀葫蘆,放在食案上,“這是乾和酒?!?/br> 裴英娘把葫蘆拿起來端詳一陣,拔開塞子,輕嗅幾口,“河東乾和酒,據說是不摻水的酒?” “摻沒摻水我不知道?!崩畹┑χ?,“這是冀州的酒?!?/br> 他說話的時候,裴英娘已經斟了兩碗乾和酒,小口啜飲,喉間頓覺辛辣。 乾和酒口感醇厚,濃度比燒春、翠濤酒要高。 她再飲幾口,細細回味,“這是葡萄酒?” 李旦嗯一聲,手指微曲,輕輕敲打食案邊沿翹起的金飾,“英娘,等令月出閣,我會上書請旨,離開長安?!?/br> 裴英娘手腕抖了兩下,差點沒握住酒碗,猛然抬起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怔愣半晌,喃喃道:“阿兄要去哪兒?” “冀州?!崩畹┢届o道。 裴英娘恍惚想起,這好像是李旦第二次提起要去冀州的話。她一時心亂如麻,驚訝、錯愕、慌亂、無措……各種情緒雜糅在一塊,不知怎么,竟生出一股強烈的煩惱和焦躁。 她推開酒碗,負氣道:“為什么要走?阿父身體不好……你舍得走嗎?” 李旦看著她,神情溫和,但語氣淡漠冷靜,“我已經決定了?!?/br> 剛喝下的酒像是要燒起來一樣,裴英娘渾身發熱,眼前有片刻的眩暈。 她扶住食案,咬了咬嘴唇,“什么時候走?” “下個月十五?!崩畹┒似鹁仆?,輕輕搖晃,琥珀色酒液微微晃蕩。 裴英娘垂眸看著酒碗里粼粼的乾和酒,心里暗暗道:烤鵝放了這么久,肯定不好吃了…… 心里翻騰著亂七八糟的雞毛蒜皮,就是不肯去想李旦即將要走這件事。 李旦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放下酒碗,身體突然前傾,寬大的手掌落在她的手臂上,“英娘,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嗎?” 作者有話要說: 鳩摩羅什大家都知道,他是真的,但是關于他的真跡、珠串什么的,是胡謅的…… 還有文里寫胡人建立的政權都想搶他,不是因為他美得傾國傾城,是因為當時胡人普遍信佛啊。 第98章 李旦起身間, 袍袖掃過食案,銀葫蘆翻倒在地, 酒水汩汩而出,灑了一地。 裴英娘暈暈乎乎中聽到滴答的水聲, 心道, 忍冬昨天才剛剛給這屋子換上新的波斯氍毹啊,十兩金子一張的胭脂色百花細織錦繡氍毹,顏色嬌艷, 被酒水污了, 多可惜! 她想轉身去扶酒葫蘆,掙了兩下, 沒掙動。李旦堅實有力的臂膀牢牢桎梏住她, 不許她逃避。 臉頰邊傳來粗糙的觸感, 帶著薄繭的手托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臉。 裴英娘看到一雙幽深的眸子。 李旦眼眸微垂, 眉宇間勢如沉淵,天潢貴胄的傲慢威嚴顯露無疑,像是從云端俯瞰著她一般,等著她回答。 他的視線帶著灼人的溫度, 落在哪里,哪里就熱騰騰燒起來。裴英娘定定神,蹙眉道,“阿兄曉得的……我不會走,我要陪著阿父?!?/br> 當年從李治手上接過敕造銀牌、踏進東宮的那一刻起, 她就做了選擇。 眼下蓬萊宮內外風平浪靜,歲月平穩,仿佛妥協的雙方很愿意一直這么維持下去,其實只是假象而已。尚藥局奉御幾乎是常駐在太子寢宮中,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六王李賢,而向來謹慎、不愿看到兄弟相爭的李治竟然對此不聞不問——李治沒有放棄太子,但是太子已然時日無多。 一旦東宮響起喪鐘,局勢又將變得波云詭譎。 裴英娘眼光到處亂瞟,就是不敢看李旦。她知道李旦是為她好,他察覺到山雨欲來的刀光劍影,想帶她躲開劇變動蕩,可是她沒辦法拋下蒼老病弱的李治……她無力更改太子的命運,至少可以陪在李治身邊,伴他度過錐心刺骨的喪子之痛。 而且她也舍不得李令月。 她心煩意亂,不知是該指著李旦痛罵一頓,還是揪住他的衣袖挽留他。 頭頂響起清淡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