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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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四郎點點頭,掃視一圈,命扈從右轉。 轉角的地方是一家胡肆,敞開的店門傳出悠揚的樂聲,男人們的吆喝呼喊和胡姬柔婉嬌媚的笑聲此起彼伏。 裴英娘倚在車窗前看熱鬧,牛車徐徐駛過胡肆門口,牛脖子上系著的鈴鐺輕輕搖晃。 “哐當”一聲,一個寶塔般肥壯圓胖的男人跌跌撞撞走出胡肆,和挑著扁擔、沿街兜售果蔬的老農撞個正著。 瓜果蔬菜滾落一地,老農一拍大腿,坐在路邊嚎啕大哭。 正要進店尋歡的酒客和路過的行人停住腳步,站在一旁指指點點。 肥壯男人半天爬不起來,聽到哭聲,抬起頭,一臉茫然。 眾人紛紛指責他,要求他賠償老農,瓜菜有些摔爛了,有些滾了泥土,肯定是賣不出去的。 男人癱坐在地上,晃晃腦袋,好像聽不清別人在說什么。 眾人以為他故意裝傻,忍不住開口罵他欺壓窮苦老農。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旁邊是一家胡餅店,排隊等候芝麻胡餅出爐的坊民們無事可做,正好圍觀。 蔡四郎面無表情,指揮扈從繼續前行。 裴英娘哭笑不得,“等等,你不認得英王?” 蔡四郎冷聲道:“認得?!?/br> 裴英娘搖頭失笑,明明認得李顯,看到他的狼狽慘狀,問都不問一聲,還悶頭往前走,這真是…… 她嘆口氣,指指一邊佝僂著腰撿拾果蔬,一邊抹眼淚的老農,“過去看看,把那一擔子瓜果買下來,多給幾百錢,給老人家壓驚,記得看看他摔著沒有?!?/br> 蔡四郎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他很快提溜著醉得七倒八歪的李顯回到牛車旁,道:“老丈的膝蓋碰青了,沒有內傷,我多給他兩貫錢賠禮?!?/br> 裴英娘放下心來,兩貫錢聽起來不多,但彼時米價也不過幾文錢一斗而已,一兩貫錢足夠老丈過幾個月的。 李顯抬起圓胖的臉蛋,眼神朦朧,酒氣熏天,一撩袍子,趴在車轅上,抱著牛尾巴嘟囔著什么。 壯牛不耐煩地掃掃尾巴,掙脫他的手,他的眼睛跟著牛尾巴打轉,不一會兒,又抱上去了。 周圍的扈從們忍笑上前,想把李顯扯開,費了半天勁兒,扯不動。 裴英娘很想把李顯丟在路邊,但怎么說也叫了他幾年王兄,不能真的不管他,“把英王抬到馬背上去,看好他,別讓他摔了?!?/br> 扈從們沉聲應承,七手八腳把李顯從車轅上撕下來,抬到馬背上。 “娘子!” 車駕后面傳來一聲呼喊,剛才被李顯撞倒的老丈追上牛車,氣喘吁吁,“娘子且慢!” 車駕周圍奴仆環伺,老丈根本看不到裴英娘,但想著乘坐卷棚車的一般是貴人家的女眷,便以娘子稱呼。 蔡四郎翻身下馬,走到老丈跟前,右手握住腰間匕首的劍鞘,冷冷道:“還有何事?” 老丈看他臉色陰沉,頰邊一道長長的刀疤,嚇得一哆嗦,堆起一臉笑,“得娘子饋贈,某無以為報,實在慚愧。某身無長物,這幾只葫蘆鮮嫩翠綠,是今早剛從地里擷的,給娘子添個菜蔬?!?/br> 他從籮筐里揀出幾只葫蘆,小心翼翼等著蔡四郎回答。 蔡四郎沒說話,接了葫蘆便走。 老丈輕吁一口氣,目送車駕走遠,挑起一擔子爛菜瓜果離開,菜雖然摔爛了,他舍不得扔,帶回家去能吃上十天半月呢! 蔡四郎隨手把葫蘆交給忍冬,“老丈送的?!?/br> 裴英娘盯著他看了半晌,示意忍冬退下,緩緩道:“四郎,你是不是覺得老丈多此一舉?” 蔡四郎不吭聲,薄唇輕抿。 裴英娘眉尖輕蹙,“你以前流落市井的時候,三餐無繼,是怎么填飽肚子的?” 蔡四郎怔了一下,抬起頭,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你別忘了,我不是天家血脈,我生于市井。如果我沒有進宮,那么我只是普普通通的裴家娘子,并非高貴的公主?!迸嵊⒛镟嵵氐?,“你也一樣,四郎,不管身份怎么變,你不該瞧不起市井百姓?!?/br> 李顯可以不把黎民百姓當回事,裴英娘不能,因為她來自民間,體會過人間疾苦。她兩輩子都是普通人,有點自私,有點懶散,不管世道如何,一心經營自己的小日子,不是什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圣賢,但至少應該對勞苦大眾抱有基本的悲憫之心,因為她自己曾是其中一員。 蔡四郎顯然不把老丈當回事,已經失卻市井長大的平常心,變得冷漠而麻木。 馬氏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裴英娘不希望看到他有朝一日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權貴鷹犬。他就像一頭野狼,需要時常敲打,不然不知道他會養成什么性子。 蔡四郎雙手握拳,緊緊咬牙,半天不說話,清秀的面孔騰地漲紅一片,似乎很難為情。 知道愧疚,說明他不會忘本。 物極必反,裴英娘不想激起他的逆反之心,放輕聲音,“好了,去英王府?!?/br> 東市往西走兩坊之地,就是開化坊。 英王府門前熙熙攘攘,車馬盈門。 裴英娘詫異道:“英王府在宴請賓客?” 李顯不在,那宴客的主人只可能是英王妃趙觀音了,她在宴請誰? 半天聽不到回答,裴英娘心頭疑惑,回頭張望。 蔡四郎眼圈通紅,神色隱忍,狹長鳳眼里竟有淚花閃動! 看到她回頭,他扭過臉,粗魯地擦擦眼角,神情倔強。 裴英娘一時啞然,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輕嘆一口氣,柔聲道:“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提醒你而已。四郎……你真敢掉眼淚的話,馬上回觀里去,讓阿福出來替代你!” 這小子,十幾歲了,怎么脾氣這么大,說他幾句,竟然敢哭! 蔡四郎低下頭,沉聲道:“我在市井流浪的時候,當過乞索兒,給富戶幫過工,替酒肆掃馬廄,干一天苦力活兒,只為了換一個蒸餅吃……我沒有瞧不起人,只是擔心那老丈糾纏不清,娘子沒見過市井無賴,無賴們慣常裝可憐訛詐錢財?!?/br> 他說話時,目光平靜淡然,但語氣分明帶著委屈哀怨。 裴英娘看著蔡四郎發紅的眼角,一陣頭疼,青春期的少年郎,果然敏感。 回想起來,她剛進宮的時候,李旦正值年少,好像從來沒見他失態過…… 不等裴英娘說什么,蔡四郎先自己斂了黯然神傷之態,拱手道:“娘子恕罪?!?/br> 他轉身走到馱著李顯的駿馬前,示意左右扈從抬李顯下馬。 英王府的人認出李顯,慌忙迎上前,“郎君可算回來了!大長公主問過七八遍了?!?/br> 蔡四郎和府中長史交談幾句,回到卷棚車旁,“前不久英王妃接大長公主到王府小住,今天大長公主廣發帖子,宴請諸位宗室皇親。英王和英王妃昨天起了爭執,獨自外出,王府派了十幾個人出去尋他?!?/br> 原來是常樂大長公主宴客,怪不得排場這么大,看府門前等候的車馬和豪奴,來赴宴的人應該全是王公貴族。常樂大長公主大病一場,幾個月沒出現在人前,剛剛病愈就迫不及待召集親朋好友相聚,不愧是喜歡熱鬧、每宴必至的大長公主。 蔡四郎剛剛紅了眼睛,說話帶著一絲鼻音,“長史請娘子進府,英王妃想要當面向您道謝?!?/br> 裴英娘搖搖頭,“回醴泉坊?!?/br> 她才不要進去看常樂大長公主的臉色。 蔡四郎垂首應是。 裴英娘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先揭過老丈的事不提。 牛車剛剛調轉方向,迎面行來幾匹寶鈿金鞍馬。為首的男人高鼻深目,體格健壯,滿臉絡腮胡子,頭戴方巾,身著獸紋錦繡長袍,腰間系彩絳,打扮明顯與眾不同,扯緊韁繩,翻身下馬,“車中可是永安真師?” 雖是異域人,但一口純熟的官話,嗓音純正清亮。 永安公主的名聲實在太響亮,每次出門一定有數十人跟隨在車駕后面,幾乎有頂禮膜拜的架勢。 裴英娘被堵過幾次之后,出門小心了許多,隨從們謹記她的囑咐,不會輕易顯露她的身份。 能夠叫出她名號的人,要么認得蔡四郎,從而推測出她的身份。要么就是早就知道她是誰,一直遠遠跟在車駕后面,等著合適的時機出面和她相見。 然而她并未見過對方,不知是敵是友。 裴英娘心念電轉,手指叩在車窗上,輕輕敲了兩下。 蔡四郎會意,朗聲道:“你認錯人了?!?/br> 當即不和男人廢話,挽起韁繩,壓低聲音和左右扈從道:“回相王府?!?/br> 男人噎了一下,眼睜睜看著裴英娘一行人揚長而去。 他撓撓腦袋,傻了半天,怔怔道:“不是說中原人講究禮儀,從不撒謊的嗎?” 第93章 吐蕃使臣此次入朝的準備非常充分, 不僅隨行帶來吐蕃贊普親筆所撰的求親書和各種奇珍珠寶等禮物, 還對皇室成員了如指掌。 使臣尚陵欽恭敬謙遜,舉止有度,先在大殿之上熱情恭賀李治和武皇后即將送太平公主出閣,然后點名他們的贊普想要迎娶永安公主。 尚陵欽用地道的漢話笑言:正好可以喜上加喜, 雙喜臨門。 裴宰相不無遺憾地道,可惜永安公主已然改姓武氏,為仙逝的國公爺和榮國夫人祈福, 公主品階雖在, 但身份所限, 無法匹配吐蕃贊普。 尚陵欽笑瞇瞇說,他們不在乎永安公主是李姓還是武姓,總歸是帝后養大的閨女,吐蕃王廷愿意以王后之禮迎娶天后侄女。 眾人嘩然。 吐蕃不僅提前得知李令月即將出閣,偷偷調換了國書,還將裴英娘的身份調查得一清二楚, 明顯是有備而來??! 李治不由后怕:吐蕃怎么會忽然改變求親人選?吐蕃王室不是一直想求娶一個血統純正的嫡出公主嗎? 還有,是誰把小十七的來歷告知吐蕃的? 如果吐蕃使臣僅僅只是知道小十七的出身家世也就罷了——這個只要稍加打聽就能查清楚, 但是尚陵欽言談間提及新城, 竟然連小十七酷似新城也知道, 這就不簡單了。 這時候李治不得不慶幸李旦的未雨綢繆,不是李旦一再逼迫他下決定的話,他不會讓小十七出家修道。假如小十七沒有修道,他根本想不出其他理由去搪塞吐蕃使臣, 那么,他豈不是得答應吐蕃的請求,把小十七送去吐蕃和親? 李治和武皇后對望一眼,帝后二人沒有絲毫猶豫,以裴英娘已然出家修道為由,當場回絕吐蕃使臣。 吐蕃使臣很不服氣。 朝中大臣也和李治一樣,驚疑不定:吐蕃想要迎娶的人不是太平公主嗎?怎么悄無聲息就換人了? 眾人掩下驚詫和疑惑,樂呵呵和使臣打太極,暫時把請婚的事敷衍過去——太平公主婚期已定,你們別想了。永安公主?也別肖想了!沒看到宰相們為了替家中兒孫爭搶尚主的資格,已經打得頭破血流了么! 向來面不和、心也不合的宰相們不計前嫌,一致對外:我們娶不到永安公主,你們的贊普也別想娶! 隆慶坊。 裴英娘回到相王府,馮德親自迎出來,沒問她為什么去而復返,殷勤道:“娘子,郎主進宮去了,酉時前后才能回來。府中豢養有宮廷樂班,樂伎們擅長龜茲樂,其中有康姓樂師十五人,乃康國舊人,會箜篌、琵琶、管蕭、羌笛、大鼓、小鼓、五弦,個個皆是國手,娘子可要傳喚他們?”